明代理学名儒林孕昌（1595－1657年），又名胤昌，字为磐，号素庵。万历乙卯（1615年）举人，天启壬戌（1622）进士，授南都户部广东司主事。祖庐在山川坛，因倭患迁泉州城西。 先贤孕昌登第仕进，入南都调北都历户兵吏三部，先后任各部计四司京官，由主事而晋升员外郎而郎中，其政绩卓著，兹择其要者分述如下： 孕昌授户部主事时，“专管文武各官俸盐……旧时盐仓废坠，食盐既足，余皆折价，官吏分润，孕昌颗粒不染。” 两年后他“调南兵部职方司主事”……“南营兵多，占役冒报，前职方升任时，吏书丐给腰牌三四十名，次月造册领粮。孕昌曰：‘奈何以诡名，岁糜朝庭五六百金，悉勾去之’。” “崇祯元年（戊辰1628年）补北都吏部稽勋主事……时崔（呈秀）魏（忠贤）败后”，不久，“调考功司主事掌司印，上《吏途混杂宜清》、《纠劾不职》二疏……”。“进升文选司员外郎，掌铨事，酌定举贡官生……有奸棍邓宋奎诈送家书……兵马司拘问，搜出假图书十四方……契约六张，皆一二千金不等，阅对选簿俱列首名，知系吏书串同作弊，立上《神奸捏造私书疏》参送刑部。” 所以，当崇祯四年（辛未1631）初，他在北都“擢稽勋司郎中给假焚黄（烧纸楮，指葬事）省亲”时，太宰王公覆赞许他“执法如山，真是吏从冰上立，居心似水果，然人在镜中行，盖实录也”。“出京行李萧然，以小车曳出。” 孕昌回乡后即与同仁办社讲学，直至崇祯十年（丁丑1637）“起补吏部验封司郎中”，“戊寅入都赴任”。“明年己卯（1639）擢文选司郎中”。任内他提出“铨地情弊丛杂”——选拔官员徇私舞弊严重，必须“极力振剔”，如“有同年李可植久淹（余杭）县令，升以南户部主事”，后事发，知道“可植欠绢银千余两钻营求升”，而“余杭县令有久绢银之事，从来户工二部……并未移会吏部”，就“将可植文凭扣留”。他又在批文中说：“选司职在用人，廷臣荐举多滥，内外大小员缺……同该堂官虚公甄别，实择堪任的详开履历，请旨点用，不许借题徇私”。是年“以此忤杨嗣昌”（杨为武陵人，时任兵部尚书，后因镇压农民起义军失败而自杀），而下狱百日，“奉旨为民当差（削籍为民），策驴出都，送者遮道谓：数百年未有林选君公道清白至此者。” 他抵家后，又与故旧投身于文事，至崇祯十七年（甲申1694），“京师陷，福王监国南京，擢南京通政使司，辞焉。唐王入闽，推兵部右侍郎，已复推太常寺正卿，坚辞不出”。至南明永历十年（丙申1656），“岁杪得风疾，越丁酉十月卒于家，年六十三。孕昌自通籍至林居未尝求田问舍，膝下有十子，家无担石。易箦（竹席）时几不能收敛，笥（竹箱）中仅遗笔五矢，墨二函，履二只”。 综上记述，我们知道名儒孕昌在朝为官治政。前后共十年左右，政绩颇多，而以清廉严正为著。这是他学习程朱理学的核心——儒学的道德伦理思想，躬身力行的缘故。 接下记述他回乡讲学，重文兴教造就人才及热爱山林等史迹。 崇祯四年（辛未1631）孕昌他“给假焚黄，襄父葬事”后，“筑笋江在兹堂，舟峰雷荐亭。舟峰左有‘林洞’，唐林蕴林藻读书处也。重辟之，和宋刘屏山（子翚）谒舟峰诗于石”。 崇祯六年“开讲于在兹堂，与布衣黄文炤倡明旦气之学，从游者日众。秋与黄景昉、谢元珧同建襭云亭于南台。冬卜宅栖绿园。越甲戌（七年）复建讲坛，时蒋德璟假归，相与发明旦气，门徒益广，兵备曾樱、太守樊维城、邑令戈筒俱集听讲。曾公匾曰任仁书院，内为出云堂、正学堂，樊公立碑记，慕道来学者履满……分文行忠信四大柱，课艺为加详阅”。 崇祯八年，“直指张应星偕曾樱率僚属，至一峰书院听讲，郡绅士毕集。孕昌与曾樱、黄文炤各出讲章”。 九年，（丙子163年）孕昌“丁祖父（林云龙）忧，是秋三子逢泰举于乡同社多中式，解元亦出社中。冬黄道周过泉，（漳浦人，进士，拥立唐王）复与曾樱及巡道陆卿正至一峰祠听讲。厥后当道俱先后入社笋堤，鼓吹理学称盛事。丁丑十年（1637）与蒋德璟重建西洞天偕乐亭于清源，为文以记。” 崇祯十二年（已卯1639），他因削籍回乡，翌年“抵家即与诸子弟讲论经史……从者如云。经则十三经，史则汉唐宋元四代……经年不辍。复与黄文炤结社申明旦气，因读真德秀（南宋时泉州治州）有《夜气箴》、作《旦气箴》续之”。十三年庚辰重修清源西洞天，“改护屋为朋来轩，易偕乐亭以石。八仙宫旧作厨房，今改建。落成偕太守孙朝让登临赋请记焉”。 “三十六洞天尚未周遍，癸未（1643）春与吴载鳌、周延（天启崇祯间进士），山人林礽、洞僧道昭偕游，有图有记有诗，合而成志”。即《泉山小志》，已佚。 “而笋堤社中，自丙子（1636）至癸未（1643）每试事首名辄出讲社，乡榜连得两解元，壬午（1642十五年）蒋德璟、黄景防同时入阁，是春（癸未科）会榜十人”。据《温陵掌故》称：“明代宰相仅五人：李延机、张瑞图、蒋德璟、杨景辰、黄景昉”（明太祖时废宰相制，以后历朝入阁者，沿俗称宰相或直称相国）。而出自笋堤社就有蒋、黄二人，且入社就学者参与试会试，成绩卓著。因此，孕昌他“喜而题句云：笋水漾文章，此日南宫登，十隽闽学崇，启沃咋年黄阁贲双纶”为此他于崇祯十六年癸未春，以崇敬的激情重上舟峰岩，于原镌刻《舟峰追和屏山先生韵》同石处，补勒刘屏山原话：《宋刘屏山先生游舟峰诗》“杖策到舟峰，开轩对绿丛。禅心清似水，容鬓乱如蓬。鼓角谯门月，莺花上已（古以三月初三为游春节日）风。逢人相借问，何地隐庞翁”。而孕昌的《和韵》诗是：“昔贤游此地，紫气满烟藩。石室千年树，桐城飞云蓬。促亭思祖德，终古有儒风。好酌京洛水，仙槎乘归翁”。 名儒孕昌如此崇拜刘屏山子翚（闽崇安人，以荫判兴化军），这是因为刘氏是南宋理学大儒朱熹的老师，孕昌继承朱熹学说，又追尊屏山先生为祖师。 舟峰岩位于清源山左峰蜿蜓东南麓，而孕昌的檀樾祠，则接中峰裴仙蜕岩前厅的东墙。这祠堂原有上下二进，“上进安石像，下进为讲堂”，石像“片上有黄景昉赞……容俨若思，义形于色，……泗水真传，考亭旧迹。”堂外楹联为相国“黄景昉刻石柱曰：泉山道貌追邹峄，笋水经心绍考亭”。福王弘光元年乙酉（1645）春，周延（泉州人，与黄景昉同年）作孕昌《檀樾记》称：“先是笋江群彦图先生像于裴洞之左……先生之志不在檀樾（意布施）而在乎山水之间也。” 桂王永历四年庚寅（1650），“太守建宏文社，延孕昌主监课艺评选，文教大兴”。“辛卯重修西洞天……又于半岭岩葺不易亭，郡人洪承畯匾而记之”。此匾额以楠木书“稍憩亭”三字，据村民说文革中被窍走。 越年辛卯（1651）正月念九日，正值孕昌林老先生诞辰，又因清源洞讲坛多年来复开讲，所以是日“诸学者以讲坛久辍，乃设幄置酒与先生共登清源石洞……会郡刺史（恒山高征老公祖）亦赍匾具彩帛，命使至山为先生寿，以先生檀樾在焉，颜曰：‘正学山斗’，高公可谓当世能学道者矣！”这是门人粘本盛（晋江人，满族，举人，历任京官）的《开讲记事》。继之又有门人王命岳（晋江人，进士，历官京都）的《清源记事》：“素师诞辰……能至者可百人，再拜称寿毕，师曰：‘笋社开坛胜友云集，思惟往事几同隔世’。……遂出所著《喻义、养志》二编，反复宣讲，究其指归，皆切旦气实义。诸子闻音莫不崩悦……盖清源累经素师开辟，载在碑碣……笋江则师先世之墓存焉，因庐而讲习其中也。先贤曾（林学曾）云（林云龙）二公祖、黄季弢（文炤，同安人，为晋江诸生，郡缙绅皆敬异之）相与论道歌雅之地也”。 及新年壬辰（1652），林意庵师又“开讲栖绿园之洁身堂，复耨《论语》，分经课艺，从者益广”。直至南明永历十一年丁酉（1657），他患风“疾少瘥（愈），为清源洞游大新诸岩壑……是冬十月卒于家”。到此才终结他一生的文教事业，了却他的“山水之癖”。 林老师自崇祯六年癸酉（1633）开讲于山川坛在兹堂始，逐年经月分期讲授经文，他首席揽揆，而分课讲章者首推布衣黄文炤，次为进士入阁的蒋德璟和兵备曾樱。其伯祖吏部尚书学曾及祖父举人官同治云龙二人，也“相与论道歌雅”。至定期到讲堂听课受业者为众多的门人弟子，有时也有地方长官率僚属或京官登堂听讲受教。他设坛开讲的堂院有在兹堂、清源洞、一峰祠和栖绿园家宅等处。星移斗转，这几处堂院宅屋，连同他辟建的某山赏水景点，大都废芜无存。但尚遗留一些史迹，可供学习研究或开发建设。 笔者现将理学名儒孕昌先生有关文事行踪的史迹，实录于下： 新门城郊山川坛的在兹堂山房和风乎亭别墅，均荡然无踪。询问村老，他却说该处原有三座小山叫龟山，山下有西门林氏祖坟，因墓穴位于“金龟背绶印”，所以代代有人作大官，考其族史突然。老者又侃谈“龟山官穴”的缘由说：龟山背后不远处，正对着临漳门方围墉城石墙，而墙石原带有赤红色，所以过笋江浮桥未进城时，抬头远望，眼前就呈现一幅龟背大印图景，要是夕阳西下时，图像更宛然。这虽是风水妄言，但实是古代临漳门外一奇景。 栖绿园洁身堂在西街奉圣铺林老师故宅内，今据其后裔回忆说，原孕昌卜宅构建的故居，为坐南朝北向街的三进三间大房屋，最南有个栖绿园，接园处即是洁身讲堂。上进因祭祀宗祖焚烧金楮时，不慎而酿成火灾，全被烧毁。第二、三进年久失修，逐渐倒塌，以致无人看管，直至1950年前后，街政干部认为这是古祠堂荒地，即没收为街政公产地。又至1958年因建防洪堤拆迁西门城脚下几户房宅，就把栖绿园林氏故居屋地，全部分配给拆迁户改建。 北门一峰书院（状元罗伦一峰，该院曾易名清源、梅石），孕昌老师曾开讲于此。院堂早已拆毁；会元陈常夏任山长时所书刻的石匾额也佚失，清乾隆进士书法家、宁化伊秉绶所书“讲堂”二字木匾，文革后拆建校舍时被毁。现壁立于一中校内围墙尚有二大石碑，即《重修晋江一峰书院碑记》和《重建晋江县梅石书院碑记》，可作为研究古代重文兴教的参考材料。 清源洞的孕昌檀樾祠和西洞天的八仙阁，也都是名儒林老师设坛开讲程朱理学的胜地。岁月流逝，至1957年春清源洞创设华侨茶园，才就原西洞天的断垣残基旧址，修建平列五间护屋，以住息生活，中间屋宇为食堂，即原“八仙阁”。直至1998年有关部门为改建新殿宇，则保存裴仙蜕岩，其余堂屋均拆毁，只明相国黄景昉为檀樾祠讲撰刻的石柱楹联尚在。 左峰山陵逶迤直下的舟峰岩，却是名儒孕昌乐山喜水而开辟的胜地。兹峰斯岩溯自唐代，就有与欧阳詹友善的名士林蕴林藻兄弟，登临读书，后二人皆登第仕进。至南宋建炎时又有大儒刘屏山子翚（崇安人以荫判兴化军，其兄子心知泉州），登山游览赋传。迨至明末舟峰则为名儒孕昌所开辟，先是其曾祖林福、祖父云龙的墓茔均安厝于此，嗣后孕昌为其构亭纪念，又镌刻多处话文，赞此胜境。如今那“悬崖若风帆”的石帆船，及“仙槎乘归翁”的石槎均存完好。 石槎下架成的小屋，山风习习，可游山稍憩。 孕昌师于崇祯四年在舟峰筑纶恩、雷荐二亭，六年偕黄景昉在南台筑齐云、访贤二亭，现遗留些亭址、亭柱孔洞。这是他爱山乐水的遗迹。舟峰南下一片山陵，墓冢累累，墓牌都镌以“栖绿”灯号，据今林氏后裔说，这山地叫“向天山”，是他的祖业私山。述山处原有一座石木构筑凉亭，匾额与“笋江”郡望字样，后被拆毁。此亭笔者于1958年为挖古砖筑炉炼焦炭时见过，以后再过此地就看不见了。 总之，舟峰岩自然景观开阔壮丽而幽谧，文化底蕴丰富厚实又可瞻。我们相信随着旅游事业的发展，风景名胜区对景点的拓建实施，这沉寂荒芜了三百多年的岩洞，将会成为人们游览休闲的胜景。 附言：本文加引号的语句大都录自《府志·林孕昌传》，少数则引自道光《县志》有关人物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