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湮没，东湖沧桑。你可知道在进入东湖公园北大门十许步远处，立有一堵镌刻“东湖荷香”屏墙周围和“刺桐桥”、“凤里桥”北侧的大片土地，就是六十八年前“福建省立晋江乡村师范学校”的校址吗？ 岁月倒流，三十年代前后，我国衰弱民困，外侮频仍，百业萧条，教育落后。当时民主革命诸先辈们提出了“教育救国”的口号，并身体力行，发展教育事业，其中较著名的有教育家陶行知及其创办的南京晓庄师范。该校以培养半工半读，手脑并用新一代的乡村小学师资而蜚声全国，引起教育界同仁瞩目，为政府当局重视。在陶行知先生的感召下，1928年春，福建省教育厅在泉州创办泉州乡村师范学校，以梅石书院为校址，委派林德耀做校长。泉州乡村师范成立（下简称“乡师”）不久就合并于福州乡村师范学校。1931年春，拟重建晋江乡师，省派刘庆平再次到泉勘察校址，即选定东门外公路边的“圣山之麓、东湖之滨”为重建“乡师”的校址。此地原有“东隅小学”（由原村办的“震化”、“启化”两所小学合并而成）。“乡师”成立后，就将其收为“晋江乡村师范附属小学”。师范和附小校长都是刘庆平，师范的教员也有兼附小的课，因此该校师资队伍雄厚，教学素质之高，城关各校无出其右。小学部与师范部的校舍建筑合连一起成为长方形如“〔〕”状，房舍环于周，甬道穿其中，植花种卉，清幽雅丽，真是课读好场所。课堂之东，建有礼堂，辟有运动操场；山麓之南，置有畜牧场所。校舍之西，则有葡萄棚和养蜂场，坡下连之耕作田地。这样的场地选择和建设，是应教学需要进行的。晋师教育方针与办学宗旨采纳晓庄师范者多，认同“社会乃学校，生活即教育”，崇劳动、重实践，倣上教、做上学，实行“教学做合一”，捐弃读死书，死读书的旧的教学模式。其校歌歌词有“锄镰作伙伴、读书复耕种，体验智能在劳动，快从劳动中另辟光芒，旧教育已水尽山穷……”。其课程设置皆依归于此：前阶段以中学基本科目为主，另有作业学、畜牧学、土壤学等农业知识的科目，且每周排定两个半天作为农事操作时间。后阶段主要读专业课，有教育概论、心理学、教育行政、教材教法、教学参观和实习等课程。在教学上强调课内外结合，因此，教学活动不局限在课堂里，而是扩大到课室外去。如农业操作是在田野上，畜牧课就在畜牧场，教学参观与实习就到附小去；在那国难当头的关键时刻，为救民救国，师生们还到社会的大学校去，宣传教育群众，接爱生活的熏陶。这所刚办起来的乡师学校，在那年代，成为古城学生运动的排头兵，成为有全省影响的一所学校。 师资很重要。什么样的教师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乡师的教师队伍阵容整齐，清一色大学毕业生（兼专业课的除外），素质优良的师资队伍是办好这所师范的关键。校长刘庆平是北师大的毕业生，早年参加“五四”运动曾咬破手指写过血书，从事教育多年富有办学经验。教务主任杨展伦，训育主任黄贤明，也是北师大毕业生，堪称优秀人才。教员有陈绍辉、刘行知、刘天与、薛克柽、陈维、盛碧珠、钟惠明等，都学有专长，为学生所爱戴的师长。兼课的历史教师陈泗荪先生是厦门大学毕业生，曾任过“省五中”校长。其他较著名的老师还有教农村合作课程的袁继烈老师，教公民课的袁国钦老师，还有童子军教练高醒汉等。这里介绍两位受学生尊敬并在教学上各具特色的乡师老师：刘行知和陈绍辉先生。刘行知老师早年留学美国攻读教育学，是教育家杜威高足，说来跟陶行知是“师兄弟”。刘先生对陶行知的教育主张有着深情和理解，十分钦佩陶行知先生的为人和学识，为“陶”学的坚决拥护者和积极推行者，连自己的名字也改叫“刘行知”，以表推崇陶行知。他平时跟学生打成一片，从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指导和影响学生，帮助他们成才；受到刘先生熏陶教育的学生，无论在学业或品德上，都有长足进步，活动能力相应得到提高。第二位是从事农业课教学的陈绍辉老师。可以这样认为，陈老师也是全校师生最为敬爱的老师之一，在学生中享有很高威望。学校环境的美化绿化、栽花植卉，都是他亲自带领学生搞出来的。在我们当学生的时候很少看到陈老师空闲着的时候。课余时间，他或是握着剪刀修理花木，或是面笼纱罩察看蜂箱里的蜜蜂，或是精选报刊杂志的内容，编辑版报供同学们学习提高。他还经常跟学生在一起，关心和指导同学的学习和生活。我当时还很年轻，只直觉他是一位很好老师，而不知其他。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对陈老师的为人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那是在十九路军入闽成立人民政府时，陈老师对这个新生事物十分支持，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为之欢呼鼓舞。他曾连续几次去漳州，一去都是二三天。听同学背后议论，说陈老师应该也是反对蒋介石的，每当谈起蒋介石的反共卖国政策他就义愤填膺，一骂他密令张学良采取不抵抗政策，白白把“东三省”送给日本鬼；二骂他阻止十九路军在上海抗日，并把十九路军召入闽，准备消灭它。受到陈老师的教育，同学们进一步认清蒋介石的面目，许多同学从此走上投身民主进步的社会事业的道路。 学校设有本科和特科两种学制。本科是小学毕业生进入学校修读四年，特科是中学毕业生进入学校修读二年。面向闽南各县招生，经报名参加考试择优录取。当时师范生享受公费待遇，由学校供应食宿，招来学生大多数是农村贫苦家庭、学业优良、能耐劳吃苦的子弟，富家儿女很少。这种学生接受新事物快，聪颖而质朴，在先进的教育制度、崭新教学方法和优秀教师的培养下，学业上取得良好成绩自不待言。这里着重介绍学生活动能力的培养，以及其获得丰硕成果。我校学生全部住宿，实行导师制，平时参加各种集体活动。全校成立同学会，由各班推选代表组成，作为学生自己组织。学生会下面还有许多课外小组，开展丰富多彩的课余文娱活动，丰富学生生活。其项目有音乐、话剧、球队、种作、饲养（养免、鸡、蜜蜂），由导师、班长、同学会代表领导，井然有序地在教室、音乐室、园地、饲养场和球场上开展活动。每逢操场上举行篮排球赛，气氛热闹非凡。各队队员都穿着印染队名的运动背心，什么“圣山”、“东湖”、“蜜蜂”、“也是”……。我跟王丽水组成的排球队叫“也是”颇有战绩，常得小同学辈青睐。几十年过去了，但我一回眸当年景象，记忆犹新。每当球赛开始，场上队员龙腾虎跃，场外四处呐喊助威，声音震天，真个热闹啊！1939年间，闽南二十二县在泉州中山公园开运动会，本校同学罗纯兴、黄添恩、郭顺月等六、七人被选为晋江县运动员代表队参加这次的运动会，取得骄人成绩，受到同学们的称赞。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寇步步进迫，得寸进尺，蚕食桑叶，虎视冀东，又窥视闽疆。正是国难当头，家邦危急之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况乎标榜“社会乃学校，生活即教育”的乡师学生热血青年哩！所以在导师指导下，在同学会的领导下，全校师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救亡爱国活动，带动了城关里的其它中小学（除教会办的中校外）爱国抗日活动的轰轰烈烈地开展，主要活动有： 1、抵制日货：同学们分队走上街头，张贴标语，向群众宣传时事，揭露日冠侵占我国东三省，又侵入关内冀东，罪恶滔天，动员抵制日货，表明爱国之心，并搜查商店，凡被搜查出来的日货，在街中随时烧毁。 2、示威游行：当时国民党屈辱卖国，签订“何梅协定”，罪魁蒋介石授意宋哲元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汉奸殷汝耕与日寇勾结成立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这些卖国行为激起华北大中学生极力反对，罢课示威游行。乡师学生闻风而动，随即发动全市中学生声援。同学会委员程达远、吕文俊、吴庆良发动同学连夜发通知，因为同学会刚成立印章未刻，遂刻番薯印暂代，翌晨泉州各中学（除一所教会办的中学外）师生准时到达中山公园集合，开会声援，会后示威游行。游行队伍来到东街，即派代表向绥靖公署送交请愿书。随后各中学的激进学生组织“反宗教大同盟”。乡师学生吴庆良曾在礼拜堂与一牧师辩论：中国人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国家？！弄得这假洋鬼子十分尴尬，狼狈不堪。 3、公演话剧：为了宣传救国唤醒民众，“乡师”与“附小”联合在大光明戏院（现人民电影院）公演多幕话剧（剧名记不起来）只记得男同学苏如石饰演老太婆角色，形神逼真，维妙维肖，同学说他演得好。附小演歌剧《面包》，女教师陈遥骥饰剧中人母亲，苏美凤饰女儿红蓼，黄席珍饰乞丐张阿大。张阿大的凄凉歌声：“有钱的人家吗？太太啊，一点不用想，不用想！他们只知道自己够痛快，穷人饿死千万个，哪在他身上！”这公然地向反动统治者挑战，怎不被警犬所眈视呢？ 4、创办夜校：乡师在这段日子里，在东门外学校附近，利用祠堂，办二三所夜校。当时农村里还没有电灯，我们是向东门车头陈添丁租煤气灯用的。夜校的活动主要是向民众讲时事，教唱抗日歌曲，激发民众爱国热情，而不是扫盲文化学习班。去讲课的都是乡师高年级的同学。当时明亮的煤气灯一挂起来，学员就开腔唱歌，爱国热情一旦鼓起，听讲时事很来劲，唱起歌来也动情。起初同学要四出请村民来听课，后来村民会带村民来，夜校成战时团结民众教育民众的大课堂。 5、印发刊物：这件事发生的经过是这样，日寇侵占了我华北大片领土，又妄图将魔爪伸向华南。乡师同学会搜集有关这方面新闻资料，汇编油印成册，刊名叫《沦亡前夜》，分发给本省各中学。福州英华中学学生会收该刊物用铅字翻印成书，寄发全国各地的机关、学校、单位，终于落在日本领事馆手里。他们反咬一口向福建省政府提出交涉并要挟。省长陈仪勒令查办此事。教育厅派员来校追查，为此事刘校长足够麻烦，最后上呈以“肇事者畏罪潜逃。”搪塞过去。此事发生未久，民生农校也印发类似刊物《今日中国》。可见当时国难严重，学生拳拳的爱国心。 乡师开办时只收本科生和特科生各一班。从1931年秋到1935年秋的四个年头，计招本科生四班，特科生两班，学生总数为二百五十人左右。四年间毕业本科一班、特科两班，人数近百名。在当时各地小学师资奇缺的情况下，这批毕业生回原籍晋江、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服务小教工作，如久旱逢雨，为教育工作增添了新生力量。不消说，这些受专业训练的师范生都先后成为各县教育的骨干。例如，当时晋江县设四所中心学校，其中三所中心学校的校长是乡师特科毕业生，他们是：赖金发、黄子铄和吴仰周，由此可见一斑。 1936年1月学校奉令并入设在福州乌石山的“福建师范”学校。该学校是清廷废科举兴学校，闽人陈宝琛奏请光绪皇帝批准于1903年创立的“全闽师范学堂”后来改为“福建师范”的前身。校长姜琦是国内知名学者。对于乡师停办归并“闽师”的缘由，众说不一：一说是我们同学会印发《沦亡前夜》惹了祸；一说是抗战期间省当局为“齐一师资训练，统一民族精神”决策，好比“龙溪师范”、“莆田师范”、“建阳师范”、“福州师范”的“普师班”和晋江乡师，“福州师范”的“乡师”科，都同期归并入“福建师范”，这样就没话得说。岂意，学校将近开学，我们晋师本科二、三、四组三班学生一百五十多人前往福州，准备入学办手续时却节外生枝地被阻止。据说是校舍狭小，容不了人。那时我们只好暂住在台江区旅馆。一波三折，几番交涉，结果是二组学生往尚干林与福州乡师合并，算归入“福建师范”；我们三、四两组学生由教育厅每人补贴十元，打道南下转去漳州读“龙溪师范”学校简本科。 入读龙师的“晋师”三、四组学生很争气，保持原有学风，不但读书辛勤，而且踊跃参加各种活动，来校不到一周就参与《放下你的鞭子》的演出，而且学业成绩是名列前茅的。厦门沦陷后，龙师内迁南靖，学校组织宣传队到适中、永福、迎富等地宣传演出的人员大都是“晋师”同学。三组同学在南靖和溪完成了学业。我们四组的路就走得崎岖、走得辛苦：一是完成三年功课后往沙县集中军事训练，再派往各县市做“民教”工作一年；二是“龙师”奉命迁去靠近江西的建宁县办学，我们刚完成一年的民校工作回校，又得徒步跋涉迢迢路程，经适中去龙岩，转连城过宁化，而到达建宁县。那时公路全都破坏，在困难的条件下，我们都满怀热情不被困难所吓倒，投身社会运动也别有情趣；三是毕业时买舟东下经顺昌、将乐、洋口历险滩抵南平参加毕业会考。总之，龙溪师范简本科读了五科，再经服务三年后才领到文凭。这是晋江乡师第四届本科班的经历。 回头应该写“附小”的事了。晋师停办后的校舍和一切教学仪器、教具、图书统归“附小”，“附小”更改校名为“福建省立晋江小学”，委任刘天与为校长。翌年二月划归县办，更名为“晋江县立东湖中心小学”，校长由晋师特科首届毕业生赖金发接任。晋江乡村师范的历史就写到这里。后来，该校的同学为了纪念母校，1937年间，组织了晋江乡师同学联谊会，会址设在泉州市内玉犀巷黄子栋同学的家里。1946年夏，晋江乡师泉籍同学，与乡师附小，省晋小和县立东湖中心毕业生组织了校友会，名叫“青雁社”，社址设在东湖小学，这个组织纯属校友会性质不搞任何社会活动，只在寒暑假校友来母校聚首，互相交流教师工作经验，解决就业问题，它没具章程，也没有负责人，这个校友会组织后来活动越来越少，也无形中解散了，总的来说，如果没有晋江乡师创办在东湖乡，东湖乡也不能有那么多的人从事教育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