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抗清，选择金、厦为根据地，是由于形势的需要。漳州“地极七闽，境连百粤”①“自汀赣而下延绵三百余里至是豁为平川，两溪合流，四山环胜”②“地旷土沃”③，是全省第一太平原。特别是“控引番禺，襟喉岭表”，④陆上，西南下广东，东北入晋江海路，九龙江下游入海处的月港(今龙海县海澄)东南与厦门隔海相望，东面可直达台湾。 在战略上郑成功必须夺取漳州，以为犄角，并保全和巩固金、厦根据地。 在经济上，金门、厦门乃弹丸之地，且当时尚未全面开发，一时容纳众多的抗清武装是十分困难的。而漳州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四季长青，素有“鱼米之乡”、“花果之城”之称，是大军粮食、蔬菜的重要供应地区。特别是当时的月港“贾舶鳞次”，中外商船，日月穿梭奔忙，沿岸“贾肆星列”，“商贾辐辏”，居民数万家”⑤ 正因此，郑成功父子一直把漳州视为兴复中华，关系大局的重要基地在南澳起兵不久，郑成功就直接了当向诸将宣布说：“欲图进取，先从漳泉下手。此番杀他一阵，则漳虏慑服，集兵裕饷，恢复有基矣”⑥ 争夺漳城并非易事。经过近三年(1651年12月—15日一1654年11月1日)的艰苦奋战，才胜利完成预期目的。其经过可归纳为三个阶段： (一)夺取四县 孤立漳州 一六五一年十二月十五日，郑成功秣马厉兵率军突从漳浦旧镇港登岸，迅速围攻漳浦县城。清守将陈尧策仓皇应战，由于众寡悬殊，只好献城纳降。接着，郑成功派右先锋黄廷率军于十二月十六日攻占诏安，派中权镇黄兴率军于一六五二年一月一日攻占平和。自己于一月三日亲率大军扬帆进入月港，守将赫文兴在大军压境下无法应战，只好开城纳降。郑成功一举进取漳浦、平和、诏安、海澄四城，初步形成对漳州的钳形攻势。为了截断漳城敌军退路，堵击敌军南下救援，扎紧对漳州的包围，郑成功于一六五二年一月十日，乘胜率军进入江东(九龙江东面)，并选派将领进攻长泰县，使漳城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 漳城倾危，清廷大为震惊，立令各地派兵全力救援。一六五二年三月，清闽浙总督陈锦亲自率军两万多南下解救。郑成功为截断来援之敌，趁陈锦未到前，移军设伏于江东桥(又名虏渡桥，该桥横垮九龙江，扼漳、泉、厦交通要冲，形势险要)，据险迎敌。三月十三日，两军会战于江东桥。由于郑成功处处运用设伏制胜的战术，不到一天就把敌军全部击溃。敌军伤亡惨重，俘虏不计其数。陈锦最后只率部分残兵败将向同安败逃，在灌口(现同安灌口镇)被他的侍从李进忠杀死，把首级献给郑成功，这就是郑成功亲自指挥举世闻名的江东桥大捷。 长泰县守将杨青得知陈锦全军覆灭自知寡不敌众，亦连夜弃城逃跑。这样，郑成功仅用三个月时间，就形成对漳州的包围。漳州这座孤城已是危在旦夕了。 (二)清军救漳 郑军失利 漳州城墙坚固，将领配备较强，粮食储藏充足。守将王邦俊虽屡战屡败，但据城固守，负隅颃抗；为此，郑成功于一六五二年四月对围攻漳州城作了周密的部署。特设二十八宿营，能独立行动，轻便迅速。又“分兵重围数匝，困之”⑦，并和“各处应援游兵”，互相联络，互相救援。自己坐镇南院，指挥围攻。 漳州城陷入重围，清政府急忙再次调兵遣将，于一六五二年五月，令金衢总兵马进宝率军来漳援救。郑成功综观全局，作出果断决定，“纵之入城，然后围之。城内多添人马，必多粮食，外调即迟，内势窘促，破之必矣”⑧。乃让马进宝军马进城，然后再次围困。马进宝虽与守将王邦俊会合，从东门出击郑军：由于郑军经过严密部署，作战英勇，经不几回合，清军就溃败退入城中，从此再也不敢出战。 清廷派军救援漳城无效，便改变策略，采用围魏救赵伎俩。于五月底，调遣几百艘战船南下进攻郑军基地——厦门，企图吸引郑军主力回救厦门，以解漳州之围。郑成功侦知其诡计，便将计就计，立命陈辉为总督，率水军和战船一百多艘北上阻击。双方会战于惠安崇武海面，虽众寡悬殊，但陈辉等身先士率，英勇善战，利用潮势和风向等有利条件，奋勇撞杀，清军大败，兵船除逃走和击沉外，缴获清兵船几十艘，粉碎清廷的阴谋，从此，郑成功便命水师继续封锁海面，以防清军故技重演。 时至九月，漳城已围困达四个多月，“城中兵尽割乡绅富户及百姓粟食之”⑨。百姓只吃草根、树叶、水萍，甚至罗雀掘鼠为食。人心惶惶，将士锐气尽失。在这关键时刻，清政府再次调兵南下救援。九月十八日，骑兵统帅固山金砺率一万多精骑达泉州。郑成功得讯后，立即召集将领商议，认为对付适于平原作战的精锐骑兵，可继续采用江东桥伏击办法，“如杀陈锦一样，则漳城亦如长泰，不攻自下矣”。⑩但固山金砺已吸取陈锦失败的教训，从长泰抄小路日夜兼程进入漳州地面。郑成功眼看清援军不上钩，两军汇合后力量过于悬殊，只好于九月二十六日撤掉对漳城的包围，引军退据地势险要的古县，准备据险迎敌。 固山金砺会合漳城诸将，率领一万多步兵、骑兵，于十月一日向古县进攻。郑军用火箭、火炮向清军射击，当时西风很大，郑军处在风下，火箭、火炮的硝烟倒回，呛得郑军眼泪横流，睁不开眼。清军乘势攻击，郑军失利，只好退回海澄，伺机再起。 (三)里应外合 夺取漳州 古县一战，清军反败为胜，便滋长起骄傲思想，因此一六五三年五月出兵围攻海澄。相持两个月，结果清军精锐尽丧，连夜逃回漳州，(11)固金山砺也因此而被调回北京。 固山金砺一走，郑成功乘胜再次围困漳州，这时漳城人心涣散，不少将士“慕义欲归藩下”，只因未得其便。(12)一六五四年清廷又把久战无功的总镇王邦俊调走，新任张世耀人地两疏，一筹莫展。于是城内将士见机思变。漳州协将刘国轩通过舅父江振曦、江振晖到厦门与郑成功密商，愿为内应。郑成功审时度势，于一六五四年十一月一日夜密令甘辉、林胜、戴捷等将领，率军突袭漳城。因刘国轩内应很快进入城中。总镇张世耀见大势已去，只好俯首投降。知府房星烨，理刑王元衡，知县周琼等在睡梦中成了俘虏。郑成功“入城安辑，秋毫不扰”。随后，漳属十邑，先后归附。郑成功争夺漳州的夙愿得以实现。三 郑成功争夺漳州初获胜利，在他戎马生涯中有重大的作用。 漳州是郑军可靠的后方，此后郑军很多战役都和漳城得失有很大关系。这次夺取漳州，使漳、厦联成一片，进可攻，退可守，奠定了郑成功长期采取的水陆两栖战略的基础。郑军在漳城稍为整顿后，就挥师北进，不到一个月便夺取同安、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等六县，以后的誓师北伐和收复台湾，都和漳城有直接间接的关系。所以，郑氏父子对漳城都极为重视。 其次，夺取漳州对郑成功的领导能力是一大锻炼。郑成功原是习文的，为了抗清复明，他焚青衣，投笔从戎。从南澳起兵，虽然打了不少仗，但从未经历这么大的战争的大场合，经过漳城之战，他从中取得经验教训，奠定日后战功的基础。 　 注：①唐陈元光《建郡表》。 ②《嘉靖龙溪县志》卷一。 ③宋傅自得《道院记》 ④《漳州府志》 ⑤朱纨《甓余杂集》卷三。 ⑥杨英《先王实录》页34。 ⑦杨英《先王实录》页45。 ⑧江日升《台湾外记》卷七、页2。 ⑨阮旻锡《海上见间录》卷一、页17。 ⑩杨英《先王实录》页49。 (11)同注(11)页19。 (12)杨英《先王实录》页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