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兰（1781－1801），德化春美乡双翰村人，是个年仅二十岁（注1）博学多才的闺中诗女。 苏如兰出身于书香门第，父兄弟嫂均精通文墨。（注2）她曾自豪地赞颂其家世“世掌丝伦美，家传翰墨芳。” 苏如兰自幼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六岁读书时就“才思敏捷”、“过目成诵”，九岁便能“遍指诸书，豁然通晓，颇能诗藻”，“往往秉笔直书”（注3）但由于封建礼教的束缚，十四岁就“深帏闭门户。”社会和生活阅历的局限，因而作品选材比较狭窄，比较集中地反映个人和家庭生活的琐事悲欢。她以自己的生活体验为基础，在作品中大量描写了她辛勤读书、纺织的生活及情感。如： (插图作者：（颜善达 供稿）) 清版苏如兰作品选《纫蕙山房诗草》 （颜善达供稿） 织罗 一自抛书学织罗，丝丝都向手边过； 始知尺寸艰难得，莫谓衣裳便易多。 母愿有时希断杼，儿怀无日敢停梭； 倘逢天上偷闲女，转惜秋来未渡河。 她在《晓起偶作》这首小诗中，生动地描绘了少女爱美、好奇、羞涩的情态，语言自然活泼，生活情趣较浓，似含似露，耐人寻味。诗云： 小婢学娇妆，忙将门半闭； 我来笑杀他，强说遒新制。 苏如兰也写了一些咏物即兴诗，以议论较多，语句较清新质朴为特色，流露出来的思想感情也比较深沉、真挚，表现出一定的艺术性，即使在其中几首情调较乐观的诗中，不免流露出寂寞衰迟之感。 诗中委婉而含蓄地表达了闺中的寂寞和离情，揭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流露她对自由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对大自然的喜爱，要求摆脱现实的苦闷。 咏梅 春风未到谁为立，春色先开尔不禁； 堪笑春来贪结子，可怜春去欲酸心。 春日赏花有感 曾从窗外看，春色浓如许； 我欲向渠言，未知花解语。 在《孟春花园即事》诗中，苏如兰一反旧态，迷人艳丽的春光深深吸引着她骋步花园，她追逐春光，抒发了对满园春色的赞美喜爱之情，读来使人耳目一新。诗云： 独坐觉无聊，花园闲骋步； 会开桃李芳，为拟新春赋。 在《偶兴》诗中，苏如兰生动地刻画了她爱花的心理活动，留恋赏玩的情态。诗云： 更阑方就寝，晓起出兰房； 为问花开未，亲身到海棠。 类似上诗的还有《咏并蒂兰》。诗云： 中庭芳草茁新葩，蕊结骈枝异各花； 自是国香推第一，故将双瑞入吾家。 她的怀春之心跃然纸上。 苏如兰在《咏雪》一诗中，连用一系列贴切的比喻来描写细雪纷纷的情状及雪景的皎洁，寄托了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和纯洁的情怀。诗云： 谁到兰房碎玉簪，敢将余屑积庭阴； 珮环有象刊非易，圭璧无瑕遇不禁。 留得几时图粉本，偏教此日满琼林； 青山只为白头愿，先自堆成一碧岑。 苏如兰在《上元春宵》一诗中，再现了当时传统节日——元宵节盛况，是一幅描写当时社会风俗画，使人若临其境。诗行中洋溢着对春宵的无限喜悦。诗云： 家家灯火闹春宵，龙尾龙头接几条； 春到如云天路迈，比邻仍听风吹箫。 苏如兰在送胞兄的诗中敦劝胞兄去立身扬名，不可荒疏“仕途经济”的学问，以便来日衣锦荣归，光宗耀祖。 送胞兄初赴秋闱 秋风初长桂花枝，此去高攀趁少时。 袖染芹香才馥郁，衣沾柳汁又淋漓。 棘闱好冠南中榜，杏苑新编北上诗。 走马长安看不尽，荣归庶慰老亲期。 苏如兰生活在封建科举制度鼎盛的清代中期。当时的读书人热衷举业，醉心功名富贵，把文章举业当作进身之阶。她没有摆脱这种社会风气的影响，因此在其作品中打上深深的旧时代烙印。 苏如兰在《读诗志感》一诗中，运用了我国自《诗经》以来历代优秀诗词作品中常见的赋、比、兴的艺术手法，获得了显著的艺术效果。苏履吉称赞为“贯通诗义别其心裁，有矫矫不凡之致。”而在她作的一些应酬题赠诗，讲究雕琢字句，堆砌典故，不免陷入平板和晦涩，流于形式主义，意境也较平庸、流俗，无论是思想性或艺术性都较差。还有一些诗反映了封建社会中男尊女卑的压抑，个人的失意、疾病的盘缠等等错综复杂交织的情绪，如“嗟非男女躯，雒诵难终古”、“养女一何欢，依依劳恃怙”，“自分薄红颜，那堪费布缕”，特别是在《暮春即事》一诗写道：“积病经三月，羞观服既成，廿年如一梦，春去倍伤情”，就抒发着作者伤时忧世、忧郁幽愁的情感。 (插图作者：（苏美明 摄）) 苏如兰墓道碑 （苏美明摄） 苏如兰正当豆蔻年华，创作旺盛期，便不幸染病不起，二十岁便去世。她的作品在生前很少披露，“惟于姑嫂赠章，获睹一二”。（注4）大多散失无存。苏履吉在如兰死后曾陆续搜集到三十五篇，编入《纫蕙诗稿》集。民国版《德化县志》选入了她的《自咏》、《读诗有会而作》、《纺绵》、《织罗咏》等四篇诗作。 苏如兰由于受到时代和个人生活环境的限制，所以，她的诗基本上无突破诗的传统题材和表现手法。但她能捕捉生活中一些亲身经历和感受，在相当的一部分作品中以较精粹的语言表达出来，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现实，主要是妇女的生活和情感。不少作品诗味深厚隽永，给人以难忘的感受，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已初露灿烂才华。在历史上文化、经济较落后的德化山区，苏如兰堪称为数不多的较突出的女诗人之一。 （本文在采写中，苏美标同志提供了苏如兰一家经历的族谱资料，颜善达先生提供了苏如兰诗集《纫蕙诗草》，在此谨表谢意）。 注释： （注1）苏如兰的年龄说法不一。民国版《德化县志》卷十五“人物闱秀”载为十八岁。但据如兰本人诗作《暮春即事》提到“廿年如一梦”。陆芝田和黄梓春在为如兰诗集题词中“静阅人间二十秋”、和“止占诗坛二十年”，卒年应为二十岁。苏履吉在《纫蕙诗草》志文中提到“辛酉（嘉庆六年即公元1801年）吉将上鳌峰，妹适抱恙强起送行并赠以诗……而妹竟于是年七月终。”据此考证，生年应为乾隆辛丑年，卒时应为嘉庆辛酉年七月，即1781－1801年，本文姑取此说。 （注2）如兰父昭许，为太学生；兄履吉、拔贡，历任甘肃崇信和敦煌知县、安西直隶州知州、广东佛山海防厅甫视事；长弟其瞻，次弟其纯，例贡，三弟其恢，太学生，历任广东山水县丞、永安和源县知县。嫂张淑芬，亦工吟咏，常与履吉酬唱诗章不下千首，多附刊于《友竹山房诗集》。 （注3）本段引言见嘉庆八年三月苏履吉为《纫蕙诗草》志。 （注4）同（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