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西北群山起伏,连绵不绝;东南大海浩瀚,鲸波万里。其自然特点可概括为:青山、绿水、红壤、白石。不论高山成坡地,地表或地下,都蕴藏着丰富的白色花岗岩。这种得天独厚的资源,为泉州地区提供了无穷尽的建筑石材和锻炼出不少的能工巧匠,使它的石雕艺术,自古迄今,名闻中外,历久不衰。
泉州地区的花岗岩石,以杂质微少、颜色洁白、质地细腻和耐水、耐磨、耐压、耐温等性能著称于世。特别是南安丰州石砻所出的砻石更以质纯色白、磨光如镜、不吸水污、不生苔藓等优点,而居当地岩石之首,深受国内外人民欢迎。订货加工者,络绎不绝。长期以来大有供不应求之势。
勤劳勇敢的古代泉州人民,劈山采石,利用这一丰富资源,建造了许多不朽的伟大建筑物,流传千古,至今成为当地珍贵的文物古迹。如泉州发现的唐、五代的石经幢;惠安五代时期闽王王审知之兄武威军节度使广福王王潮的巨型石室墓,是本区现存最早石雕实物的见证。自两宋以来,泉州地区(鲤城区、晋江、南安、惠安、同安、安溪各县、区)所建石桥达二百一十五座之多,跨度长在八十丈以上者有二十一座。晋江一县就有九十座宋代石桥,誉为“闽中桥梁甲天下”。这些石桥中长达一百五十丈以上的顺济、安平、东洋、普利大通、玉澜、万安、凤屿、盘光和海岸长桥等八座。仿木构式的石塔也不少,最著名的是宋代晋江关锁塔(俗称姑嫂塔,高二十余公尺)和六胜塔(高三十一公尺);泉州的镇国塔(高四十八。二七公尺),仁寿塔(高四十四公尺)。石刻造像有南安丰州九日山西峰的五代石佛、晋江西资岩石佛、宋代泉州老君岩石像、赐恩岩观音造像、瑞象岩的释迦瑞象;晋江东石岱山南天寺西方三圣的石雕像,德化九仙山的弥勒雕像。元代泉州弥陀岩的阿弥陀佛石雕立像;晋江草庵寺的摩尼光佛浮雕石像,以及永春魁星岩的三尊石佛雕像,惠安白岩山的观音浮雕石像,都是具有高度水平的石雕艺术作品。再有许多的庙宇寺观,如开元寺、承天寺、崇福寺、清净寺、蕃佛寺、孔庙、明伦堂等的附属物,是用石材建筑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和花纹。还有遍布泉州地区的名山摩崖岩刻和牌坊、碑记等,也都出自石雕巧匠之手。可谓:岩山开采早,自然献瑞宝,巧匠展技艺,名作天地老。
看那石头坚硬似铁,可是在艺人手下,经过捏(即打坯样)、掏(挖去内部不需要的石料)、剔(按线条图形剔去多余的部分)、雕(最后过细定型)的工序,竟松软如石膏。他们手随心应,心灵手巧,其精湛的技艺集中在那把钢锥尖上,真是令人惊叹不已。我们随处可以看到端庄慈祥的佛像,神形兼具的人物,张牙舞爪的盘龙,雄峙展威的座狮,缠枝吐蕾的花草,栩栩如生的鱼虫,飞腾跳跃的鸟兽,严实工整的图案,无不形象逼真,精美绝伦。建筑物上的柱、梁、斗、拱,墩台壁墙,琢磨精细,榫合无缝,发丝不入,不逊于木构。不论阴雕阳刻,浮雕透雕,巨雕细琢,无不技艺超群,神韵皆备,巧夺天工,为国内外人民所赞叹。
泉州地区岩石开采或雕琢艺术的能工巧匠首推惠安县。这个县拥有数十万采石和石雕工人。其中技术高超的石雕艺人虽然不多,但其作品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他们的足迹遍及全国各地,直至海外,担负修建许多著名的石雕建筑,特别在近现代中,不少具有历史性、艺术性的宏大建筑物中的石雕,都少不了惠安的匠师。如工程浩大、雕刻精细的南京中山陵和集美学校建筑群,以及陈嘉庚先生陵墓的各式各样丰富多姿的精美石雕。还有北京的十大建筑物,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辽沈战役纪念馆、南昌八一起义纪念碑、井岗山纪念碑、宁岗纪念碑、广东陆丰玄武塔、深圳香蜜湖度假村、厦门郑成功雕像、南京雨花台纪念馆、仙游县的烈士纪念碑、惠安沙格宫、峰美东岳庙、义烈庙、泉州小开元寺、安海龙山寺的清代花鸟、盘龙石柱,以及台湾龙山寺与妈祖宫、台北孔子庙、台甲溪石桥、新加坡观音寺、日本奈良招提寺……,无不留下惠安匠师们的艺术手迹。这些不朽之作,也是惠安石雕师傅的辛勤劳动和智慧的结晶。
惠安石雕技艺精诣、名匠辈出的地方,是崇武的峰前村(五峰村)。其操作石雕的历史有四百多年了。现惠安有石雕厂三十六家,该村就有十二、三家,从事石雕的工人近千人,被誉为石雕艺术之乡。相传明代嘉靖年间,该村有个匠师在福州开设一家石雕作坊,坊中有个善画而聪颖过人的青年石匠叫李周,俗名“瓮仔周”。一天师傅正雕着一只石狮,一失手把狮下颔凿崩了,心痛欲碎,连声叫苦。李周在旁忖度多时,向师傅建议说:“顺势把狮头改雕朝右。不是比正面更有生气吗?”师傅将信将疑,为了有个补救办法,免强把这任务交给李周处置。李周边煮饭打杂,边改雕石狮,把狮头改雕向右,姿态比传统的正面雕法更加威猛雄勃了,师傅大为赞叹。其后石狮的雕刻姿势大都仿此手法。李周经过不懈的努力,发挥其才能,终于被誉为鬼斧神工的石雕圣手。李周的作品很多,但保存下来却很少。据说现在福州南台万寿桥上的十八只姿态各异的“拳头狮”,尚存数只在省幻灯制片厂的围墙上。此外如福州鼓山的石狮、兴化会馆门前的石狮、南郡会馆的一双龙柱、厦门梧村一座石坊下的石狮和厦门海沧白礁保生大帝庙前的一对盘龙石柱,都是李周手雕的佳作。
由于李周将绘画技法同石雕镌刻有机地结合起来,加上他的敢于创新精神,使惠安石雕艺术改变了唐、宋、元时期和明初的朴质粗犷风格,而趋向精雕细琢,玲珑剔透,更加着意于线条的修美、构图的新颖和神韵的兼备,进入一个革新时期而蜚声中外。
李周之后,峰前(五峰)村的石雕名匠,代有其人,如蒋学心在清道光年间在榕城,名噪一时。福州文庙的龙柱等雕刻尚留有他的作品。蒋镗在晋江陈埭村的二方“四不象”及厦门海沧保生大帝庙边的石坊“施公案”故事雕刻,乃其代表作。蒋国荣、蒋金辉父子三代,为仙游县城外四脚石坊雕刻两面不同石堵,玲珑精巧。崇武丰山宫雕于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的一对石狮,也是他们的杰作。蒋金辉还为台湾龙山寺镂刻人物窗“空城计”,“三英战吕布”等。城隍庙前的一对石狮,则是蒋双家于清光绪二十八年所雕。蒋康、蒋文尧、蒋生宝等人也是峰前村石雕的一代能手。在闽南一些重要建筑的石雕艺术中有不少珍品。所雕戏剧中人物非常逼真,使用的武器如枪杆刻得细如一线香条,坐骑的马蹄小如豆粒,这些精巧,高水平的石雕,大多出自峰前村石雕艺人之手。清末民国时期,五峰村石匠在福州开设石店很多,如蒋肖文、蒋丽燕、蒋丽角、蒋山箱、蒋伙金、蒋生河、蒋悦头等家,其中最著名的是三代在福州设店的峰前村蒋文子。他于1925年承担了建筑中山陵的图案雕刻的艰巨任务,其石雕成品则由福州运往南京。又组织三十多位该村的匠师到南京安装该陵墓的石雕,成为我国著名的历史文物胜迹,特别是陵墓前的华表和光华亭的八角金鱼缸,至今受到好评。他的作品,现存的有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的龙柱,福州西湖的铁拐李雕像及镂花的鼓椅、圆桌等。
新中国建立后,惠安石雕艺术大放异彩,进入飞跃时代。在旧社会受苦受难的峰前村石雕艺人蒋友才所雕的荷花碗,状如荷叶,碗上雕有几只小青蛙、螃蟹、螺蛳,碗下则雕三个小螺为碗足,宛如碗浮水上,荷叶出水。其造型生动逼真,新颖优美,独具匠心。又如蒋应连的作品“水仙花盆”,生意盎然,神态幽雅,这些均参加过北京工艺美术展览。优秀老艺人蒋丙丁的“鲁班”、“司马迁”等人物图像,也在上海美术展览会上展出。他的作品“游击队司令员”曾获全国工艺美术展览二等奖。再说蒋瑞生在杭州华东美术分院所雕的高浮雕“木兰从军”,也栩栩如生,刻划出木兰秀丽而坚强的形象和性格,这些作品深深吸引着观众,並受到很高的评价。
集美的鳌园中,作为装饰的各种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林木瓜果、历史人物、革命故事、书法艺术,千奇百怪,琳琅满目,是现代石雕艺术的宝库。这座动用数百名石雕艺人、历时六年之久的宏伟建筑物,在能工巧匠中,惠安的匠师也是手屈一指的,其中著名的有技艺高超的青年艺人蒋瑞生和优秀老艺人蒋丙丁、蒋瓦水。他们都是崇武峰前村人。蒋瑞生手雕了“陈胜吴广”、“抗金兵”、“梁红玉”、“文天祥”、“张翼德怒鞭督邮”等历史故事以及许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的各种石堵。蒋丙丁不仅负责设计“陈嘉庚先生一生”的系列图,并创造了多幅佳作,如“南昌起义”、“五四运动”、“卢沟桥”、“东北骑兵战”、“班超平匈奴”、“清兵入关”等历史故事。蒋瓦水的作品有“强渡金沙江”、“延安整风”、“湖南红军小组”等。
泉州地区尤其是惠安县的石雕艺术,在国外也享有很高声誉。许多华侨和外国人均慕名前来订货。早年还通过“走水商人”到厦门一带采购。公元1870年以后,石雕出口量骤增,很多石匠竟相在厦门开设石铺,直至1949年前,还有三十多间,光峰前村就有二百多人在厦门从事这种工艺。并且有不少石匠艺人到南洋各地开设石雕店铺,较有名气的如蒋双家的“蒋泉记”。他的长子蒋添泉,还到缅甸仰光增设分店,内外配合,盛极一时。这些技艺的外传,也促进了我国与东南亚诸国石雕艺术的交流。这不仅将石雕技艺传到南洋各地,1900年间,也学习外国人用荷兰石磨平水泥的方法来磨光石面,使石面光可鉴人,把石雕艺术推进一大步,而为新近创造的影雕新产品打开道路。
早年,惠安石雕运销印尼(尤以三宝垄、四里抹、孟加隆最多)、缅甸、马来西亚、槟榔屿、新加坡、菲律宾、泰国等东南亚诸国,大都以建筑物和阡表雕刻为多。至今尚保留的有:马六甲青云亭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的一对石狮子;马六甲福建会馆的盘龙石柱;泰国王宫的许多石人、石马和神话故事的石雕,都是聘请闽南石匠雕刻的。还有在各国的一些华人修建的建筑物,特别是佛寺附属建筑物,也有一部分精美作品,已成为当地人民的文化遗产。
名闻遐迩的惠安石雕厂,始建于1960年,现工匠近千人,除开设在洛阳桥头的总厂外,还有海尾青石雕工段、泉州南门分厂、下埭等地的四个矿区,以及其他临时加工点,规模也相当可观。现能生产一百三十多个品种,包括建筑材料、建筑装饰品、工艺品、生活用具,以及化学工业上用的耐酸槽、造纸工艺用的石碾滚等。工艺品种可分为圆雕、浮雕、沉雕、影雕及浮雕圆雕相结合等几大类。1984年上半年,该厂的青、白石工艺品,出口到东南亚诸国和香港、日本等地就达四千七百一十余件,价值十六万二千多元,年产值可达五百多万元。崇武镇1985年的石雕工艺品出口额也达五十万元。
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影雕艺术,它是具有民族特色的一朵艺术奇葩,更加受到国内外人民的欢迎。这种新工艺是1970才由设计师吴水木及其他技匠师父,从传统的占琢工艺发展起来的。它是以惠安特产——玉昌湖辉绿岩为材料,放在经过水磨而光滑如镜的石面上,用钢凿凿出深浅疏密的网点,在平面上表现出各种作品的立体形象,目前已由黑白发展到彩色。不论是中外名画、风景人物、肖像照片,刻在腻如玉石的辉绿岩石板上,无论是摄影作品的真像,还是水墨画的渲染,都能如实地表现出来,且能长存不朽。一些外国元首的肖像,也特地请惠安匠师用影雕的手法显现出来。影雕作品“闽南风光”、“红楼梦”等优秀作品,曾参加全国工艺美术展览,受到好评。又如新作品——《长城》,在一尺见方,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上,闪现着蜿蜒起伏在崇山峻岭上的长城,气势磅礴,乃实景之再现也。新加坡兴建观音亭时,特地来惠定雕十八罗汉和飞天等图像。日本和东南亚各国的不少寺院和建筑物都来此订货,产品甚至远销到欧美地区。
历久不衰,名闻中外的泉州地区石雕艺术,在当地政府的关怀和鼓励下,方兴未艾,它将继续是我国工艺美术的百花园里的一枝奇葩,也将继续为中外建筑史、艺术雕刻和经济文化交流作出更加卓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