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公务第三次访问台湾。趁着在台北逗留之便，与泉州五中校友陈静曾姐晤面。在她家里与她的父亲、前省立晋江中学老校长陈泗孙先生(他于1962年在台湾省政府教育厅督学任内，办了退休。现居住在台中市雾峰光复新村信义路二号)通了电话。他今年已百岁高龄，从话筒里听到他硬朗的话音，我感到分外的高兴，即时祝贺他百龄华诞，他答应送给我一本他撰写的书《福建民军史略》(32开铅印本，40页码)。得读该书，我非常兴奋，在台北金华街“月涵堂宾馆”(台湾清华大学驻台北的招待所)里，我就赶忙通读了一遍。返回福州家里，我又细读了一遍。 据我所知，陈泗孙老先生，在担任省立晋江中学(旧称省立十一中)校长之前，在民国十六年春，就担任国民党晋江县党部委员。他的家学渊源，政治渊源于他的父亲陈家楣。 陈家楣(字硕生，1866年3月13日生，1920年3月9日卒。)家住泉州城厢承天巷。青年时，荣登清光绪癸己(1893)恩科乡榜第六名亚元。1895年(乙未)晋京会试，同情戊戌政变，于是不求仕进，还乡讲学。1902年，游历南洋，聆听过孙中山先生的演讲，深受感动，遂加入兴中会而同盟会、国民党。1904年，还乡兴办新学。辛亥武昌起义爆发，在泉州，他和其他爱国志士一起以官立中学学生为基干，组织敢死队，攻占泉州火药局(军械库)，打响了泉州光复的第一炮。民元年(1912)，就任国民党泉州支部部长。民五年(1916)，袁世凯窃国称帝。蔡锷在云南起义，反对帝制，成立护国军，声罪致讨。陈家楣在泉州响应讨袁，联络保定军校出身的张贞、潘节文、侯舜音，成立福建讨袁军司令部，推举叶青眼为总司令。会议决定对泉州驻军盐管带阎广威所部进行策反，但没有成功，这项起义的部署，被阎氏出卖了。泉州护国军主要成员汤文和、钱竹轩、吴瑞玉三人被枪杀，苏炳階病死狱中，是为护国之役失败的一大教训。民七年(1918)，孙中山总理率舰队南下广州成立军政府，在福建，发动组建靖国军，推举张贞为总司令，许卓然任参谋长，陈家楣任总参议。民九年(1920)，驻漳州护法军陈炯明部，蓄意吞并泉州靖国军，泉州靖国军不敌退驻闽西。陈家楣于战况危急中病逝，时民九年古历三月初九日，他终年55岁。(引用该书附录《陈公家楣传略》中的资料)。 陈泗孙老人所撰写的《福建民军史略》，其史乘是认定起始于民七年(1918)的福建靖国军。而整个历史终结于民甘九年(1940)一月三日，福建保安第一旅旅长陈佩玉(陆军中将衔)驻防龙岩，参加省公膏分局经理陈振家新春酒宴，散席后回旅部道中部被暗杀为止。按陈泗孙老人在民十一年(1922)十一月，东路讨贼军(讨伐陈炯明)何成浚部驻泉州时，任过前敌司令部秘书处的秘书，可见他对福建民军史，也是一位亲身的经历者。 提起福建的靖国军，应先了解当时的政治背景。那年头，国民党泉州支部的党务工作已转入地下。因鉴于护国之役的失败，认为中华革命党人要东山再起，一定要有枪杆子，要有根据地。于是，泉州的靖国军肇基于“凤巢山起义”(凤巢山地处于南同边界的深山老林里)，革命党人许卓然、秦望山、傅维介等多人上山，“登高一呼，泉永属各县原有残余乡团会党帮派(哥老会、三点会、小刀会)均受节制，遂编练成军，响应护法，是为福建民军建立之倡始。” 福建民军创建的第二阶段，就是东路讨贼军民十一年至民十二年(1922-1923年)。当时，广州军政府孙总理任命许崇智为东路讨贼军总兵，准备北伐。后来许崇智部由江西折回广东，讨伐陈炯明。任命何成浚为福建东路讨贼军总指挥，任命张贞为前敌司令，驻扎泉州。陆军大学出身的林知渊任参谋长。后来，许崇智又在福州创建福建自治军，以黄展云为总司令。在泉州，任命许卓然为泉州卫戍司令，辖秦望山、王振南两个团。民十二年冬，福州发生倒林(林森)护萨(萨镇冰)运动，政局突变，福建自治军饷械无著，被迫解散。 福建民军的第三阶段，就是新编福建国民军民十六年至民十七年(1927-1928)。事态发生在国民革命军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部入闽之后(北伐之役开始)。为了策动福建各地民军响应北伐，才组织福建国民军(实际上就是整编为东路军的第三路军)，下辖四个师:第一师师长高义(闽南民军)，第二师师长吴威(闽中民军)，第三师师长郭凤鸣(闽西民军)，第四师师长卢兴邦(闽北民军)。民十六年(1927)十一月，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军长陈铭枢部因反对武汉政府，率军回粤，途经福建，循省民之请，将新编军的高义部、吴威部缴械遣散，并剿灭驻泉州之高义残部高为国团。至此，泉州的新编军遂告风消云散。 福建民军史的第四阶段，就是省防军民十七年至民二十一年(1928-1932)。民十七年(1928)五月廿八日，福建省政府成立，杨树庄任主席(后因杨调任海军总司令，任方声涛代行主席)。按方声涛在民七年就担任过福建靖国军的总司令。他对福建民军还是有感情的。于是，他便着手整编原新编军残部，成立省防军。这个军建制下设有四个混成旅。闽南民军高义旧部，编为一个混成旅，陈国辉任旅长。闽中民军吴威旧部，编为海军陆战队两个旅，以林忠、林寿国分任旅长。闽北民军卢兴邦旧部，编为一个混成旅，卢兴荣任旅长。省防军四个旅中以陈国辉、卢兴荣两旅实力最强。其时，陈国辉部驻泉州，兼泉州警备司令，辖泉州、永春、莆田、仙游八县。民十九年(1930)一月六日，卢兴荣在闽北发动政变，中央派五十六师刘和鼎部入闽讨伐，卢部失败溃散。民廿一年夏，十九路军入闽，是年十一月廿八日，省府改组，以纵匪殃民、干涉行政、霸占税收、杀害安溪省议员谢绍基，烧杀永春湖洋民团的罪名，将陈国辉扣留福州枪决。至此，蒋廷锴撤销了省防军的建制。 回顾历史，泉州民军史的肇建初期，陈家楣先生与有力焉。书生出身的陈家楣，不但整军经武，而且在文事方面也颇有建树。举其要者，补述如次。 (1)1904年在泉州泮宫，创立公立小学堂。1905年，创办公立中学堂于清源书院。1913年，提倡职业教育，创办泉州工艺传习所，设皮革、纺织两科。聘陈仲谨为所长。在泉州考棚提调堂(即后来晋江县地方法院的地址)，创设新民阅书报社，作开发民智之努力。 (2)民四年七月，陈家楣在泉州发动反日宣传，在开元寺举行民众大会，与厦门通俗教育社(据我所知，该社系中华革命党人李汉青所创办)话剧队联合公演《山河泪》一剧(剧情叙述甲午割台及台胞抗日情节)，由叶青眼担任编导。并发动没收大寺后的日本教堂(在西隅小学隔壁)，驱逐日本传教师出境，民气激昂。是为泉州首次民众大会。 (3)民七年，泉州响应护法，组编靖国军，以保定军校出身的张贞任总司令，许卓然任参谋长，陈家楣任总参议。当时总司令部设在安海。任命傅振墀为安海县长。泉州靖国军进军同安时，将领潘节文、庄育才作战阵亡。陈家楣在安海的政绩是，开辟泉(泉州)安(安海)汽车公路，修建安(安海)厦(厦门)航运码头，设立养正学校，创刊《民言报》。(引用《福建民军史略》一书中“附录”《陈公家楣传略》的资料)。 我在复述陈泗孙老人所提供的史料，最后想引用陈氏述作的《前言》中一段话当成本文的结束语:“福建民军……终于纳入正规省军系统。而于效力政府，维持地方治安，其事功尚有足称道者。本篇概述其兴衰起伏，以存史实，功过则俟诸史家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