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报恩：挥之不去的情结 中国的改革开放为海外华人归国寻根、报恩、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吴庆星先生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回到祖国发展的，他创办实业的第一个落脚点是在东北。80年代中期，他就成了东北的“饲料大王”，《人民日报》为此对他进行过专题采访。 “后来为什么要办仰恩？说来话长。”吴先生的助手、76岁的翁慧华女士娓娓道来—— 吴先生的父亲叫吴善仰，母亲叫杜恩，仰恩的校名就是从他父母名字中各取一字而成。 吴先生祖籍福建泉州马甲镇洋坑村。世纪之初，吴先生的父亲因一个偶然的机会，跟着一个缅甸的华侨下了南洋，临走时，怕家人不同意他背井离乡，连招呼也不敢打。两年后，才回乡接走家人，到仰光落户，从此一呆46年。 “游子望乡”这个千年情结系在每个海外华人的心里，解不脱，拂还来。而对吴先生一家来说，家乡又是他们避祸躲乱的港湾。抗日战争时期，吴家又举家迁往故乡，以避战乱。又是故乡以广阔的胸怀接纳了他们。那时，吴庆星先生才6岁。 抗战胜利后，吴家再次迁往仰光。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一方豪富。 弥留之际的吴善仰老先生，一再叮嘱后辈们，不要忘了家，不要忘了国；家乡穷，主要是没文化。并留下遗愿：“一定要给家乡办个学校呀！” “这样，吴庆星先生和我在1985年来到马甲，开始办学。”翁女士回忆道，“最初是打算办个小学校。后来，吴先生反复考虑，决定办个大学。因为大学出人才快，4年一批人才走向社会，可以更快地让这些年轻人用学到的知识来改变家乡的面貌。” 当时，当地各级政府劝吴先生在厦门或泉州办学，理由是马甲离城市远，交通、信息等均不方便。可吴先生一定要在家乡办。或许，这是“寻根”情结使然。 “那时的马甲穷得很呀！”翁女士说，人均年收入才196元。外出只有一条土路，没有电没有桥，水脏得不得了，没有像样的厕所，只能蹲屎坑。她回忆道，有一次，她借一位老乡家的马桶如厕，背后一头母猪突然哼哼大叫起来。“吓得我呀！”翁女士道：“眼睛里含着泪，又不敢哭，怕伤吴先生的心。” 要办学就要办成最好的。这是吴先生的个性。他提出要让政府派真正有本事的教授来教学生，招收的学生要质不要量。为了办学，吴先生尽倾钱财修了路，造了仰恩桥，建了仰恩湖；为了尽快开学，他还辞退了最开始的设计、建筑人员，因为照他们的规划，要5年才能完工。吴先生等不及，在对方达不到的要求时，他说，干脆，我自己来。 吴先生拄着拐杖，亲自设计、监理。从1987年建校到1988年第一批学生上课，总共才花了19个月时间。 从捐资办学到独资办私立大学 如果把仰恩视为中国教育体制板块由僵硬到松动的透视镜，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仰恩这棵教育的“绿化树”正是从僵硬的板块中生长起来的。它的开办过程透视着中国教育体制改革过程中新旧体制的冲撞全过程。 在办学机制、办学思想、体制管理等诸多方面，仰恩所受到的挤压和最后的成功本身就是一面“镜子”。 翁女士介绍说，最初，吴先生办学是属于捐助性质的，但吴先生个性极强，他一定要把仰恩办成开明、具有现代化特色的学校。为此，与以前的各种保守体制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冲撞。 “有好几次，吴先生都差点不想办了。像‘仰恩大学’校牌的树立，当初因为有关部门批文没下来，吴先生预先建了大理石校牌。当时，有些人就很紧张，说国家没同意办大学怎么就立起了校牌？要让人拆了。吴先生气极了，他说：‘我放100万在这儿，谁敢拆，谁就拿走。’又有人说，至少将校牌先遮起来，先挂‘××大学仰恩学院’的牌子，因为那是经过批准了的。吴先生也坚决不同意，双方一直僵持到批文下来。” “后来又因为教科书、管理机制等原因，仰恩与当时的管理方磨擦不断。”翁女士感叹，那时的一些人思想真是僵化，好在吴先生一直自信他的所作所为是爱国爱家乡，他相信他的拳拳报国心最终会为国家和社会所理解。 仰恩的转折是在1994年。那年，国家教委一个负责人来仰恩，找了吴先生，想让仰恩成为全国教育体制改革的试点和私立大学。吴先生经过反复考虑，同意了。从此，仰恩开始柳暗花明。 仰恩大学的管理机制有别于国内的高校体制而带有浓郁的社会色彩。 它的最高管理机构是仰恩基金会——一种家族式基金会。基金会章程中规定：吴氏家族子孙不能动基金会一分钱现款，不接受外界捐款，但以后可以接受校友的捐赠。仰恩大学在管理方面，实行严格的责任制，学校的经费、师资、人员聘用等方面的管理由基金会负责，而学校的管理人员专门负责教学，不涉及后勤、基建等社会性功能。仰恩大学目前已有3000多名在校学生，学校占地400余亩，建起了17万平方米的校舍、教学楼、计算机中心、语言培训中心、电教中心、各种实验室、多功能大礼堂，8000平方米的图书馆和无线电发射台等一应俱全。 仰恩已是一棵高大的教育“绿化树”。 仰恩的经济辐射效应 有人说办教育是个高投入、高风险、低回报的行业，似乎仰恩有别于这种论断。 仰恩不但在办学上独树一帜，它给当地所带来的辐射效应也让人惊叹。 马甲镇镇长林新平说，多亏吴先生来马甲办学，仰恩的创办，特别是基础设施的建设，对我们镇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相当大。吴先生不但创办了学校，而且他在家乡办的“仰恩系列工程”，像农业综合开发，引进最先进龙眼种植技术，饲养业综合开发等，使马甲的经济发展上了一个大台阶。 林镇长介绍说，吴先生给我们带来的最主要的变化是观念的变化。像吴先生的一些亲属曾经不理解先生不给他们钱而将资金投入教育以及实业，现在，他们都明白了吴先生的良苦用心是让家乡人共同富裕。 林镇长说，现在，我们这儿每家每户都住上了楼房，用上了电，看上了电视，厨房设备和卫生设备均和城里人一样。我们当地人认为，吴庆星先生的功绩不亚于陈嘉庚。 仰恩的校长们谈仰恩 仰恩的三位副校长均是从几家国内著名大学聘来的资深教授。因为长年从事大学教育工作，对仰恩与其它公立大学的区别深有体会。 梁嘉顺副校长说，在管理机制上，仰恩有别于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实行基金会授权的校务委员会领导的校长分工负责制。在管理方面，总的原则是：精减。像一般学校常设的招生办，在仰恩是临时性的，连校长们也临时参与接待学生报名之类的工作。所以，仰恩所聘的员工，普遍要求一专多能。 “从严治校，育人育德”是吴先生的办学思想。吴先生常对学生讲，知识是为人增添翅膀，品德决定人们发展的方向。因此，“严＋爱”是吴先生的治学宗旨。 仰恩的严是出了名的，校规上有严格的不准抽烟、喝酒、谈恋爱、赌博、打架等九不准。谁违规，谁受处分。哪怕是抽一支烟、喝一次酒。 仰恩对学生的爱也是有名的。在仰恩，凡受过处分的学生，每学期均有三四次处分被减免机会，而被减免的违纪学生的处分记录一律不入档案。这点，与公立大学迥然不同。“教育是教学生学会做人，教育不是惩罚。”这是吴先生的标准。 在教材改革方面，仰恩也是领风气之先。仰恩设置了7个专业，根据吴先生“毕业生不仅能在国内谋职、创业，而且能在国际上谋职、创业”的办学目标，仰恩实行双语教学，特别强调突出专业课英语和计算机教学，60%的课程用英语讲授。因此，在教材方面，吴先生要求，一定要在专业方面，与世界最新、最先进的专业教学教材同步。 正因为如此，仰恩每年的毕业生在社会上供不应求。香港南益集团去年一次就要走仰恩30名毕业生。此外，一些三资企业和福建党政军机关也从仰恩要走不少毕业生。 在谈到在仰恩的工作与在过去学校的区别时，梁副校长说，在仰恩，感受最深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一样。这里不涉及评职称分房子等是是非非。每个教师的工作量比一般公立大学教师一周多7－8个课时，并且超时有奖，聘用教师的住房全由基金会提供公寓式住所，离校后自动退回。教师们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和机会来飞短流长。 仰恩没像公办高校那样开设政治课，但仰恩的爱国主义氛围却很浓。像每年的国庆节，吴先生根本不让学生放假休息，而是组织起来搞庆祝活动，发动学生在马甲镇家家户户挂国旗，表演节目。还有每年的民族传统节日，仰恩均要搞庆祝活动。吴先生说，如果学生们连自己国家的国庆日和本民族的传统节日都忽视，那是教育的失败。曾经有些外籍老师要求庆圣诞，但吴先生坚决不同意。他说，个人爱好及个人信仰可以自由，但学校组织的正规庆祝活动，只能限于中国的民族节日，因为这是中国的学校。 …… 走进仰恩，解开了一些谜面，离开仰恩，增添了许多敬意。 “集一身心香献乡梓，留百代年少颂德馨。”离开仰恩，笔者写上几句话，送给吴先生，送给仰恩。 （原文编者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