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淳夫,号犹三,福建晋江灵水村人。父吴如璋;族伯吴从宪,字惟时,号鹏峰,累官参政、监察御史。
吴淳夫于明万历三十四年丙午(1606年)与里人庄奇显、蔡侃等同登郭应响榜举人;万历三十八年庚戌(1610年)与里人李廷槟等同登韩敬榜进士。初授余姚县令。天启初(1621年),任陕西佥事,据《明史·吴淳夫》传,载:“以京察罢”,回籍故乡。天启“五年乙丑(1625年),夤缘起兵部郎中”(又有史载:起“武库郎中”,文字不同,官衔一也——笔者注);天启六年丙寅(1626年)冬,擢太仆少卿,视职方事。旋升太仆卿、右副都御史、工部添注右侍郎;天启七年丁卯(1627年)八月,擢右都御史,视兵部侍郎事。叙三殿功,擢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岁中六迁,骤至极品。《明史·阉党》又载:“庄烈帝(崇祯)嗣位,淳夫、文焕、吉(田吉)、夔龙,并以上林典簿樊维城、户部员外郎王守履言,逮治论死。”
看来,“论死”并不等于“处死”。据明朱长祚《玉镜新谭》载:吴淳夫在“崇祯元年(1628年)清除阉党被削官回籍。崇祯二年己巳(1629年)由刑部尚书苏茂相审理阉党,吴淳夫被劾罪,由原籍抚按追赃……三千两……解助边饷。完日,发附边(近卫所)充军。”
关于对吴淳夫等人的处理意见,在明·文秉的《先拨志始》写得更详尽,云:“有旨‘著三法司会议具奏’……时刑部尚书苏茂相,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署印少卿姚士慎……曲加护持……发附近卫所充军终身。倪文焕追赃五千两,吴淳夫三千,李夔龙、田吉各一千,解助边饷。”三法司献上,舆论虽然不平,抗疏陈辩相继,但都未见改旨。
考文秉,号荪符,乃文震孟之子。文震孟天启中殿试第一,授修撰,因忤魏忠贤意,外调遂归,崇祯初召置讲筵。所以其子文秉所撰《先拨志始》是很可靠的史料。
值得研究的是:当吴淳夫在天启初任陕西佥事时,因渎职、考核不及格,被罢官回归晋江灵水故乡。至“天启五年乙丑(1625年)进京”,《明史》和根据《明史》编纂的《泉州府志》都载他通过“夤缘”“起兵部郎中”;而明·朱长祚的《玉镜新谭》和明·文秉的《先拨志始》载其“起武库郎中”,没见“夤缘”字样。看来,“夤缘”这两个色彩强烈的文字,是因阉党覆灭之后,后代写史的人杜撰上去的。
事实摆在我们面前,起用吴淳夫是在他本人没上京之前的事。文秉的《先拨志始》载称:“天启四年,御史崔呈秀疏荐孙杰、吴淳夫等十四人,才品宜擢用……”
“天启四年,吴淳夫被罢,人在晋江灵水故乡,根本没可能到处去疏通关系。天下偏有这样的巧合出现,当吴淳夫在天启五年上京想谋求公职的时候,正遇上崔呈秀在天启四年就疏荐十四人“才品宜擢用”的机会。所以说,吴淳夫被起为“武库郎中”,不是通过什么“夤缘”手段求得的。
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当时在京的晋江籍官员,济济一堂,如刑部尚书苏茂相;工部尚书黄克缵;工部右侍郎何乔远;文渊阁大学士史继偕,礼部侍郎张瑞图;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杨景辰;翰林院修撰庄际昌;翰林院修编蒋德璟……不无可能将起用消息走漏出来,所以吴淳夫于“天启五年上京”,并不用等待多少时日,就起用为“武库郎中”(大概五品)。
这个时候,阉党乌烟瘴气,弥盖朝野。顾秉谦、魏广微已经搞了一册《缙绅便览》,把叶向高、韩、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百余人,目为邪党;
这个时候,王绍徽一百零八人的《点将录》也已出笼;
这个时候,崔呈秀的《同志录》也应时而出。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山河一片黑,人人都在“颂美”,阉宦在圈定打击的黑名单。吴淳夫在不知不觉中受起用为“武库郎中”,例行走访荐擢他的崔呈秀,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里,我们不难发现,从时间上说,吴淳夫根本没有参加谋害正人的机会。因为他进京,阉党的势力已经形成。
这里,倒是给我们发现:吴淳夫一起用,就顺应民意,首当其冲弹劾“释褐十三年登宰辅”的冯铨。
冯铨是涿州人,万历四十一年癸丑(1613年)登进士(与晋江杨景辰同榜),初在翰林供职。其父冯盛明,做过蓟辽兵备道,奴酋陷辽阳,冯盛明弃官而归,临阵退却,把人民江山抛弃,所以被问了军罪。
冯铨在翰林供职,一心只想救父,救父的捷径只有谋取高官。这时他看到御史崔呈秀与他同乡同年,便奔竞取宠,胁肩谄笑,献给以宝珠,谋取了高官。在得到魏忠贤赏识后,立即被越次拜相——于天启五年乙丑(1625年)八月晋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相);九月晋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成为当时红得发紫的头号人物。
这一桩“释褐十三年登宰辅”的敏感新闻,轰动朝野,到处议论……
吴淳夫此时此刻,如果仅仅为了谋一官半职,他完全可以不闻不问。“何必冲奔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他并不是不知道冯铨与魏忠贤的暖昧关系。为了挽救日趋腐败的朱由校王朝,他冒着危险,迎潮冲浪,去啃这块大家都回避的硬骨头,对冯铨加以弹劾。这对吴淳夫说来,确实是一次很难得的举动。果然,在隔年,天启六年丙寅(1626年)闰六月,冯铨的宰相帽子便被摘掉,此后一直不再被任用。
于是,我们看到吴淳夫在反贪除弊上作出不寻常的贡献,从客观上说,削弱了魏党的内廷势力。
人生历程,不但人所难以逆料,也是自己所难逆料。吴淳夫从此,居然走近魏忠贤。
应该说,这是封建王朝的阉宦现象。是封建王朝造就阉宦集团具备这种应时的魅力,让其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种种特权于一身。有时候,就连皇帝也要让它拉着鼻子走。
吴淳夫和许许多多封建王朝的仕宦,就是在这种阉宦“特权”的魅力间,把握不住自己,而误上贼船。确实,他所得到的好处,也立竿见影——“岁中六迁,骤至极品。”因此,脱不了成为舆论的中心,并在崇祯二年己巳(1629年)三月定逆案的时候,加以重处。
看来,崇祯皇帝对处理这一阉宦事件,算是认真慎重。到崇祯四年辛未(1631年),便来个“核实”甄别。
晋江灵水祠堂悬挂着一块双龙衔“圣旨”的“四代一品”大匾,就是甄别的见证物。此外,还有一道残缺不全的圣旨,兹录如下,以资参考——
……攸昭兹特核实故光禄大夫太傅尚书吴淳夫功勋未扬
经特口恩存向兹……
特……
爰赠尔四代正一品以旌
贤勋
辛未冬十月
不过,这已经来迟了,吴淳夫毕竟无缘等到这个日子,他在圣诏没下的二年前(崇祯二年己巳)已卒。
吴淳夫现存遗迹“灵壶天”,在晋江灵源山下(即灵水后乡“娘子水库”的北面)。笔者在1979年5月曾作过实地考察:这里峭壁悬崖,峻峗险。山是石的山,涧为石的槽,其中峥嵘,有的如刀如枪,森列排空;有的如旗如鼓,如珠如胎,各负姿态。峡谷中间,突起石林,将这条从灵源山顶蜿蜒而下的山溪,阻挡而分为双流。也就在这分水间的石林处,镌刻“灵壶天”三字巨书,体式正楷,款题:“主人吴淳夫偕弟华京偶题”;“己未笋江周维京立。”
这就让我们知道:吴淳夫题“灵壶天”,正是万历四十七年,也就是他中进士后的第十一年。这时,他的官职尚未发达,当了浙江余姚县令后而还没任陕西佥事。
吴淳夫墓在灵水,墓牌镌“明·源山”“赐进士太傅尚书吴公”“敕封正一品夫人曾氏墓”及“登英附”。
据晋江灵水吴氏族谱载:吴淳夫子三,长曰佐鼎(郡庠生),次曰佑鼎(郡庠生),三曰仁鼎(郡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