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世简介
陈佩玉字泽卿,南安县莲塘乡人。家境清寒,父名陈世直,母彭美乡林氏女,妻宣化乡林氏女,名粉治又名淑卿。父务农兼营黄麻生理,基督教徒。陈佩玉1930年再娶黄仰豪,永春人,集美师范毕业生,来任莲塘小学教务主任。佩玉小时聪明,颇得人爱,在泉州拜刘永福为谊子。个性刚强,助弱不助强。在乡中虽是弱房小柱,真理所在,敢与龙房虎柱抗,不示弱。由此引起乡人注意,认识。小时就学泉州佩实小学,毕业后升泉州私立中学,间曾转入培元中学。及后成长,赋性好交,在泉有一班好友,如蔡刘生、陈祖寅、王岫松、陈允敦等。至老一辈如秦望山,黄克绳、陈昌侯、曾焕濬、吴桂生等,亦均器重他。
二、创办莲塘小学:
莲塘是他的家乡,莲塘小学创办于1922年春。(民国十一年),当要创造之时,他最热诚而又努力的。董事会总董虽是陈存常,但主持校务,大半是由他。第一任校长陈仲渔是他聘请的,他是校董兼教员,是小学的总务主任,童子军教练。学校初办,千头万绪,总务工作繁多,但他苦干不懈,一心为办好学校。越年,陈校长仲渔先生辞职,继任校长王岫松先生,也是他聘的。翌年又以学校非发展不可,建议校董会派员出洋募捐。校董会全体人员一致认为言之有理。推他为代表出洋募捐,他即席答应。毅然于1923年春出国(笔者当时被选为学生代表致欢送词)前往马来亚、缅甸等地。向莲塘旅外的侨胞劝捐。他非仅为学校募捐,同时把家乡的情况,向侨胞介绍。劝捐尤为其次,最大还是激发侨胞爱国爱乡的观念。所到之处,备受欢迎,倏忽数月,即行返乡,所募成绩不错,学校设备,得以添置。
三、投笔从戎始末:
当时地方混乱,北洋军阀,地方民军,时为争夺地盘,大起混战。当时溪美驻军是北洋军阀。高义部陈庆云。民军陈国辉。大本营是在诗、淘、码一带。但其野心勃勃,对于溪美早有觊觎之心。1924年,即欲相机进攻,但欲进攻之前必须先联络附近群众。以为志援。是以在1924年秋,即先派人到莲塘联络,大事认亲认堂,拜访士绅招收一些壮汉,做好一些部署工作。到了冬天,西溪之水,已告枯竭,无舟可渡。先派黄国治营驻在贵峰乡对面的溪口乡祠堂,其时陈庆云亦派陈步英一营兵力驻崎口祠堂,作为前卫。双方各有防备。陈国辉的基本群众是在莲塘,是冬与莲塘约定在古历十一月十五夜行动,并确定午夜后一时。莲塘要备一营兵员的饭菜及几百名壮丁,随军助威。是日陈国辉亲统大军由诗山出发来驻南厅,乃派人持信到溪口祠堂,给营长黄国治,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那知持信人,错送到崎口祠堂。陈步英接此信后,除将该持信人枪决外。即命令全营开赴岩头石鼻堵截,伏待黄国治营官兵涉溪过半,乃描准扫射,黄部死伤过半,大败而回。
事后累得莲塘乡鸡犬不安,一是林桂清团,全部进驻莲塘,声言要大办莲塘。当时一班士绅,认为来势甚凶,非予应付不可。乃邀请各角落的人士,在祠堂内召开大会,讨论对付方策,决定如下:
1、组织军供处,专供柴、米、油、盐、蔬菜及日常用品。
2、先事安排全团的营、连以至团部的住所。
3、设带住人员供官员询问及引导工作。
4、组织群众及学生列队出乡欢迎。
该团入乡安排后,长官一看,认为莲塘这个乡村,素有文化之称,实名不虚传,于是不敢乱搞。但对军纪,素无训练,一时整饬不来。一日上午学校放学,陈佩玉回家返校,途遇一个士兵脱光衣服,在妇女洗衣服的池塘洗澡。根本不是在洗身,而是要戏弄妇女,侮辱妇女。一时怒气冲天,索性拿起块石头向那个士兵扔去,竞然命中脑袋,呜呼哀哉。
佩玉返校,将此事始末告诸同事。大家认为该团来乡,原是要找我们的麻烦,只因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工作,部署周到,他乃无隙可乘。今者师出有名必乘机而来,结果决定佩玉先避一下,然后看形势转变,再定对策。佩玉认为躲避非久计,为莲塘小学发展前途计,非暂寸放弃莲塘出去不可。以莲塘之经费来源只靠利民圳、梅岭圳、莲塘养鱼池以及屠宰附加和学费之收入,亦属“人不敷出”,出洋募捐,亦难经常。与其如此,捉襟见肘,不如出去争取一番,如果事能如愿,则莲塘之巩固与发展,皆有望焉。结果奋不顾身的出发而去,初时投奔东田凤巢罹山福建下游击总司令部许卓然处。后因地方革命武装改编,陈佩玉率归附于陈国辉,初任第二营副营长。后营长黄国治死,佩玉乃接其缺,任第一营长。从此即跟陈国辉转战东西南北,身经百战,这正谓“时势造英雄”。
迨1926年陈国辉受编为新编军第一独立团,辖有第一营营长吴晋源,第二营营长陈佩玉,第三营长徐簪机。1927年陈国辉令开驻龙岩。十月间十一军入闽,以新编军军纪太坏,一律缴械,独陈国辉外调,幸存无祸。1929年夏,红军进入龙岩,陈国辉部士兵,素缺训练,不堪一击,手忙足乱,不知所措,大败也逃回同安。省主席杨树庄,令其开驻漳平,以图将功补罪。陈以既无军粮,又无军械,请求补给,藉此抗命不行,杨树庄以国辉不前遂撤其职,并下令通缉。结果他再回南安老巢大派捐税,收集旧部,补充军备。1930年中原大会战,庐兴邦在闽作乱,捣乱省府,扣押厅长陈乃元、程时奎。蒋介石不得已,又以方声涛为主席。当时方本人,毫无实力,拟以陈国辉为骨干,刚好陈亦派代表前赴省垣,奔走于方氏左右,并向方氏苦诉几年来惨况,恳乞提援。结果方氏许其所请,先撤消其通缉令,而后恢复职务,并任他为福建省第一混成旅旅长,兼兴泉永警备司令。军队开进泉州,旅部设在泉州府衙。此时八县军事、政治、财政系于一身,寸土莫非王民,乃陈国辉极盛之时代。陈所辖三团,第一团团长陈育才,第二团团长陈佩玉,第三团团长彭棠。陈佩玉驻防安溪及南安西溪一带,团部设在安溪县城。
1932年十九路军入闽,所有吃陈国辉亏的人,群起而攻之。尤其是闽南的华侨,最利害者莫如南安。一时控案如鳞,蒋光鼐以陈国辉民怨滋深,非予究办,难平民愤,乃以方主席名义电召赴省开会。陈奉令前往,甫到省垣即受被扣押入狱。陈的部队奉令集中仙游,闻此消息,部属即行开会,讨论应变工作。唯是群龙无首,讨论不出什么好对策。会未散而围剿部队已至,先后退人永春一带,除溃散外,也有部份被沿途土著截击缴械。陈佩玉也无例外到此星散殆尽。
1933年1月,陈国辉已在福州东湖,执行枪决。陈佩玉虽称较有能力,但也束手无策,十九路军驻泉州长官毛维寿、翁照垣,一再想要拉陈佩玉出来收拾残局,事经泉州培元中学校长许锡安奔走其间,但陈佩玉一再婉辞,始终不敢出来。
1934年冬,十九路军起义失败。陈仪入闽主政,开始整编福建民军。陈国辉部属陈佩玉编为保安第一团,彭棠编为第四团。陈仪认为陈佩玉是福建民军中之优秀份子,以是对他颇为赏识。1935年任他为福建保安第一旅旅长。令驻龙岩。陈仪以陈佩玉到龙岩,乃旧地重游,不管那方面,总较熟悉。有利于“剿匪”工作,陈佩玉也以较有办法自居。讵知于1940年、春节期间某夜,陈佩玉应福建省统一土膏行、龙岩分行经理陈振家在该行宾请,返部途中,被人截击,连中数弹,就地昏绝。死后运棺回乡,途经永安,陈仪从吉山驱车到永安城,停车徒步到郊外迎柩,泪流满面。人谓“陈佩玉是陈主席治闽、肃清福建民军头目最后一人”。似非事实,议论纷纷。有的说:陈佩玉是个剿共老手,或许被共产党杀的。也说不定。今有保安第一旅、族部陈佩玉当旅长时的参谋主任汤涛在漳州文史资料发表一文,题为“民军头目陈佩玉被暗杀的前因后果”。附在篇后,一看便知其详。棺运至南安县政府所在地——溪美。追赠陆军中将。成立治丧委员会,省派第四行政专员公署专员王梦古为主任,南安县县长颜德桂为副主任。定期举行公吊、化祭。王梦古亲主其事。其灵柩公葬于枫林山之麓。
(四)对于地方办学及交通事业的作为
据我所知,一以从事教育,二是开辟公路,致力交通事业。现将教育方面先为略述。他首先从小学教育着手,他深知启蒙教育,乃兴国之本。于是不管他到那里,就提倡兴学到那里,他为着要鼓励地方人士兴学,他敬老尊贤辈,敦请各地方老前辈,出来办教育。亲访各处负有才学的人,请来创办地方教育,并为着起模范作用起见,然后鼓励他的部属办学。例如黄玉云办美林小学,王岫松办烟山小学,张友云办霞溪小学,李云锦办杏连小学等。以是他的部属都以热心在其家乡办学为荣。影响所及,效果非浅。
1937年秋,他由龙岩回家省亲,亦乘余隙协助邑人,倡办成功中学,以资纪念民族英雄郑成功。敦聘苏师颖先生为校长,筹创学校基金,办理立案手续。协助南星中学,筹措经费,并将其在官桥两座水泥钢筋的店楼捐献南星为校产,同时捐献仪器一部,万有文库一付。继同泉州王岫松、陈允敦等、创办晦鸣中学。泉中、培元两校、均为他的母校。对此两校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在安溪倡办矿务中学,其创设精神,可谓心力毕至。1939年返县,鼓励县长颜德桂创办南安初级中学。在新建校舍,未成立前,先扒让莲塘小学一大部份校舍,给南中先行开学。凡诸事关教育,莫不竭尽心血。
1930年秋,陈佩玉以莲塘小学原有校舍、只有六个教室,无礼堂,不够容纳,拟再添建六个教室,并在长富、后塔两处,各设分校一所。其校舍即以原有祖厝,加以修建并添建两教室,以资应用。将三座祖祠门面,先予拆下修建,校董陈存锥专司其责,并请位工程师王振声来同设计。
同年年底,陈佩玉为其父母作寿,盛况空前。他在事前,即宣告要把所有亲友贺礼;捐献给莲塘小学。建筑大礼堂。寿辰结束后1931年即开始动工,并将该礼堂名为双辉纪念堂。礼堂厅名其父之名为世直厅,礼堂前截盖楼,楼上悬挂一个大钟,名其长子之名为民钟。这钟特地到菲律宾造的,纯系铜质,一鸣全乡皆闻。礼堂与教室的工程,均于十一月十一日校庆之前完成。面积可容将近千人的座位。
原有操场,亦不够用,故先从靠近操场附近的地皮,统予收买,扩建起来,完成四百米跑道的大操场。同时建筑围墙,并设置中门及东西两门,安装三个铁门。继即购置校内设备,小学应用仪器全部,图书万有文库一付。
现在谈谈关于他的辟路工作。1930年,他团部设在安溪县城,他即抓紧时机,努力从事交通建设。在安溪设立建设局,调他的军需主任黄克臻为局长。动手开路方针,分为三点,简述于下:
一、他认为要搞好治安,必先着手办理交通。而交通之首要,当以开辟干线为先。于是开始即从县城通湖头、感德为首要。除利用旧基修筑外,需要重建的就新造。继而通官桥、龙门、再而通南安、泉州。最后即开通南安诗山。这四条干线至1932年均告完成,先后通车。从此治安工作,不仅方便,而且迅速,地方上散匪,皆告匿迹,行旅安然无虞。
二、为开发地方富源,把各乡镇的公路,同时开筑。遇山开山,逢水造桥。对各地造林种果,输出运人,咸称便利,对于绥靖地方,亦大收功效。
三、为着普及教育,便利儿童入学。各乡村以小学所在地为起点,开路通过各角落,这不仅学龄儿童入学方便,即农民下田耕作,挑运肥料以及收成等工作,也都方便。
当时陈佩玉在安溪及南安沿西溪一带,致力兴学辟路,其经费来源,全部出自征收烟苗捐,重征统税,摊派桥梁费,以至其他临时捐税在溪美则设烟苗局,局长叶镇藩,诗山社坛人。佩玉的姻家弟。统税局局长。陈泽参是他的堂兄。设立西溪自治委员会,主席洪持成,最大任务,是替陈佩玉在溪美街收卖一些地皮、盖了十几座水泥钢筋店楼,张友云主持市政建设。斯时乘溪美大火烧灾,把原有两条街的旧店屋,拆卸掉,把街道加宽,翻建两地水泥钢筋二层店楼。
(五)协助县邑迁治
南安迁治溪美,佩玉与有力焉。其经过如下
1、陈佩玉对迁治,早有用心。因此时机一到,即行抓住。1930年陈国辉驻泉,即欲迁洪濑,因热情不够,工作不力,以致决而不行。
2、福建省主席陈仪南下视察,亲到丰州。认为丰州确实偏于一隅,而且与晋江相距咫尺,非迁治不可。但非陈佩玉躬赴省垣,向陈仪面陈迁治溪美的理由及其办法,恐也不急即进行。越年抗战开始,迁治又是流产。
3、陈仪当时对南安迁治,固然也是有决心。但于迁治经费成问题,要由省库付给为难,要向地方摊派,更成问题。因得陈佩玉答应要予协助筹措。陈仪以有陈佩玉肯负责囊助,自可免多大顾虑,乃提付省府会议讨论通过。
4、陈佩玉允许在县府未建筑前,县府初迁之时,答应要协助安排县府及所属各单位之场所,并将平民医院,搬让为县府办公地点。同时将其私人的店楼,扒出十几座为公教人员宿舍。
5、邀请全县地方人士,组成迁治建设协助委员会。并公推陈屏青为委员长,谢文星为秘书。假座县商会为办公地点,同时举行隆重的奠基典礼,全体委员出席参加大典,盛极一时。
当时也有人言:陈佩玉这样拼命奔走为着迁治,也有私利的所在。其理由是:一以他的地位,今后尽可左右地方政府。二是他在溪美街店楼不少,将来市场繁荣,生意发达,店租自然跟其涨价,收益跟着增多,这也言之有理。
(六)打击莲塘地下宫广大群众的革命活动
1930年陈佩玉回乡,在与乡亲聚谈中,言及莲塘小学陈校长友琼,涉及校外事务太多,致校务松懈,管理不周,并云莲塘小学,有娉二、三位教师是共产党员,在学生中已予放下火种,就是他自己的侄女陈碧痕,也受其感染了。数次到溪美去宣传,冲击基督教堂。一时气愤,声色俱厉,马上辞退校长陈友琼,改聘陈敦贞为校长。秋季教职员全部改组。嗣后又闻学生与共产党王辉比、王时光、王鹏等尚有往来。乡中以至学校周围,时有发现共产党宣传品。即命校长陈敦贞,密为调查,据查所得,多数是特别班学生(小学毕业、留校补习)。民众夜校学生。如陈泽华、陈泽阔等。特别班学生。如陈存述、陈存仁、黄金水、陈存楼、李孽、陈西隅、黄聪明等。有一天陈佩玉从安溪防次归来,怒气冲冲,直奔特别班教室,暴跳如雷,把那几学生,大为训斥鞭打。这些人从此有的辍学,有的外出谋生,有的甚至跑到南洋去。莲塘地下革命工作,遭此冲击。至为深重。
我写此篇、仅是我所知所闻,旨在抛砖引玉,深望熟知陈玉佩的情况的同事、亲友及各界士女,赐我指正与补充,最为欢迎。
附:转载漳州市政协文史资料选辑82年12月版第三辑汤涛写的民军头目陈佩玉被暗杀的前因后果。
陈佩玉被暗杀的前因后果
一九三九年秋,我因民军头目张雄南,张克武等叛变而离开保安第五团。在梅列省保安处招待所住了半个月后,调任保安第一旅部参谋主任。其时该旅部设于龙岩,陈佩玉任旅长,陈光义为付。陈经常前往平和,云霄、诏安一带视察防务,都不在旅部。约八九月间,陈佩玉为视察驻漳平保安第三团防务,前往漳平。临行时嘱咐说;旅部如有难事,可以请韩涵专员和吉章简司令协助解决”。佩玉抵漳平一二日后,同我通电话说:“你向韩专员说明溪南乡乡长许老福系一匪首,作恶多端,积案如山,勾结匪徒杀害该县商会长刘子丹,经调查属实,现已扣押讯办。”我即往访韩专员将情况面陈。韩说,“如许乡长确有非为,可交漳平县长查办,倘县长有所偏袒,陈旅长认为不满意时,可向我提出,我可负责惩办,做到陈旅长满意”。我将韩涵意见回复佩玉,陈听后甚表不满,在电话中对我说:“难道我一个保安旅长不能惩办一个乡长吗?这样要设保安旅长来维持防区治安干吗?”并嘱我再向韩涵说明此案旅部定要处理。我劝其不要着急,如要惩处可将人犯押回龙岩与韩专员洽商惩处。
我因韩涵与佩玉对此案的处理各持已见,恐引起彼此间的矛盾。特往访吉司令详述经过,并请吉一面访韩商谈,一面与佩玉通电话婉转。吉表示说:“这并非什么大事,不要各执已见,尽可协商”。但事后吉如何进行劝解,我是不了解的。
越一二日,陈佩玉由漳平返回龙岩途中,与我通电话说:“许老福原拟带回龙岩惩处,因其中途脱逃,已为解押士兵枪决了”。嘱我将情况上报省保处,并向韩专员面述经过。
当我往访专员时,韩早已知情,并表示对此事甚为不满。对我说:“你可转告陈旅长,我专员不干了,由他兼任,我即束装离此前往永安向省政府辞职”。我力加婉劝,韩说:“此事对我真是丢脸,陈旅长简直看不上眼,才这样不尊重我的意见,如果把人犯带到龙岩来尽可商量。现在说也是脱逃被杀,显然是肆意把他枪毙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呢”?韩涵即于当日愤然离开龙岩前往永安,并带专署特务排排长许老炎(即许老福之兄,原为著匪,曾任四十九师独立四营陈祖康的排长)同行。韩称:“陈旅长说我袒护,因此把他带往永安,如有过错可由上级处理”。韩涵这种做法是有两种意图的,一面保护许老炎的安全,一面作为将来报复泄恨的共谋者。
陈佩玉急于将许老福枪杀,是有原因的,当一九二八年前后,陈国辉部驻防龙岩时,陈佩玉任第一营营长驻漳平,永福一带,因与县商会长刘子丹友好结盟为兄弟,但子丹后被许老福所谋杀。这时子丹之子要为父报仇之事向佩玉说过,佩玉由于情谊关系,不顾许老福之兄许老炎现在韩涵专员手下任特务排长,陈竟藉口许脱逃而予枪决。此乃旧社会所谓“打狗要看主人”的大忌,也是韩涵说佩玉对于此事不尊重他的意见,给他很丢脸。这对佩玉来说是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陈佩玉抵龙岩旅部后,我向其详述韩涵的行动情况,并劝陈往访吉章简解说从中斡施,以免韩涵存有成见。但陈认为枪杀许老福事没有什么问题。不久,佩玉和我同往龙岩铜钵乡召开乡保长治安会议时,我因感韩涵已对许案一事有意见,今后要注意防范,就在路上劝告说;“旅长今后外出要多带卫士。”(陈平时只有一名卫士)陈说:“龙岩地方我很熟悉,没有问题”。
我看他有些得意忘形,骄傲自满的情绪。
约十月间接奉南平绥靖公署主任陈仪密电略云:“漳龙汽车公司董事长蔡竹禅和福建省银行龙溪分行出纳裘士枚在南靖岩山,金山间被匪绑架。仰该旅长前往剿办营救等因”。当部署进剿营救前,蔡竹禅之弟蔡大变到龙岩访我说:“据闻此案系南靖龙山吴顺德所为,请你设法营救”。我说:“你兄等为谁所绑架,现尚未有确讯,中是吴顺德所劫,切勿以金钱赎人,我可设法营救”。(因吴顺德曾任汀漳师管区寂充第二营和第二团少尉排长,是我的旧部属)因此,我派人到吴顺德的家乡龙山去调查了解,而吴顺德托其堂叔吴兆华来龙岩向我保证说:“本案不是顺德所为,政府如要剿办,顺德愿意带路搜剿”。我告诉兆华回去通知顺德说;陈旅长和我日内到龙山营救蔡裘等,要他协助侦探匪情工作。
陈佩玉在出发之前对我说:“漳属各地方情形你较我熟悉,此案工作要你多负责。再者乘此机会视察龙岩通漳州公路两侧地形并绘图,准备必要时构筑国防工事”。我们出发时率领保三团一中队兵力为搜剿队伍,同时携带图板纸张等项,以备绘图之用。由龙岩往漳平永福,华安马坑,归德(即高车),南靖金山,龙山。到龙山圩时,吴顺德来报告匪情,我向佩玉转报时,顺德站在楼上走廊,等我回示,佩玉拿出绥靖公署来电给我看。内称:“据报蔡,裘案系龙山著匪吴顺德绑劫,仰该旅长缉捕应惩”。我向佩玉说:“我相信此案不是顺德所为,如果是他绑架的,我负责要他交出蔡,裘后,再惩办未迟”。佩玉说:“万一是他做的,你的责任太重了,不要过于相信他们”。他示意先扣留顺德再说。我坚持不同意这样处理,经我力加解释并予担保后,才没有将吴顺德拘捕。而后同意由吴顺德组成三十名便衣队作为响导。
据吴顺德报说:“经查后,绑架蔡,裘案系黄国泰(时任南平绥靖公署少校副员派在龙溪县政府工作的部下戴启基配合龙山吴明东,金山吴昴城等匪所为。当日蔡,裘由漳州乘轿到龙山圩,晚宿于蔡济民医疗室。是夜戴匪住于圩内吴明东之父店内,纠集明东、昴成等匪密议绑架计划,拟定在龙山,金山交界水尾村附近(距吴顺德家不上两里路),将蔡等绑架上山。迁往水丰乡里陈氏大祠堂内,休息派饭后,转往甘蔗山一同破屋内投宿,再转往天宝大山洪坑潜匿,原打算将几名轿夫枪杀,因轿夫跪地哀求得以免死,戴匪诡称:“放你们回去报告蔡的家属说,今后可向吴破车(即吴顺民德的绰号)接洽”。因此传出是吴顺德所绑架。当我率保安中队和便衣队跟追匪踪,搜查到永丰村陈氏祠堂,即召开该乡保甲长问话:“你们为什么供给匪徒饭食?”他们答说:“来人有穿草绿色军服,并有两架三名轿夫的轿子,白天进村以是有要事往漳州的,因时间紧迫,要我们代办饭食,谁知道是劫匪”。我们饭后即前往甘蔗山一间破屋搜查,屋里只一个老汉。当我们问他姓名年龄时,他畏惧得答不出话来。我说不是要抓你,而是打听那夜土匪在这里的情况。他答说:“他们来时把我赶到屋后去,有一个持短枪者对我说不准离开这里,我坐到翌日他们走后,才又进屋内,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当太阳快要下山时,我们赶回龙山圩,向陈佩玉会报调查情况。并准备明天出发南靖县城,次日先派便衣队往天宝山侦查匪情,后即返靖城旅部会报,佩玉和我带领保安中队到靖城县政府住宿。当晚吴顺德前来报告说:“戴启基与天宝乡乡长柯国安系结拜兄弟,戴利用柯乡长作为掩护,并接济其粮食用品”。我即派人叫柯国安前来,查询戴近日动态。柯先只回答:“常看到他到天宝圩卖东西,详情不了解”。我对柯说:“你不要欺骗,他做什么事你还不清楚吗?”经我追讯后,柯答:“听说他干了坏事但详情不了解”。我随即将柯国安扣留于旅部,准备半夜由他带路搜剿戴匪巢穴。是夜二时,我率领部队从靖城出发,责令柯国安引路径往洪坑大石后匪寮,约在拂晓前到达目的地,进入两个草寮内,查看被毡还有暖气,因知匪徒走脱不久,在一草寮内有血污满地。我疑蔡等已被利害,即派部队搜索周围,在竹丛中发现一具死尸我辩认不是蔡竹禅,即叫国安和顺德来辩认,他们都说是戴启基尸体,我认为戴匪已被枪杀,其内部定有变化,蔡、裘已脱险。因此我即带队返回靖城向佩玉汇报情况。午时十时许,我和龙溪县政府军事科长郭兆熊通电话,询问蔡竹禅等是否安全回漳州?郭答说:“今晨七八时已安全回到家里”。我说:“该案系黄国太所为”。郭答说:“张县长已得蔡禅的报告,现正在布置叫黄国太前来县政府谈话,想办法解决他”。是日下午匪首黄国太应张海容县长之约,前来县政府,被诱引到会客室内谈话时,即为县警察局刑警队长李素夫等所枪杀。国太死后,郭兆熊即将上情电话告我。佩玉着我将本案经办情况电报南平绥靖公署备案。
事后蔡竹禅对我概述其脱险情况:“脱险的当晚,戴匪在天宝田饮酒半醉后,赶回洪坑匪巢时,对看管我们的匪徒说:“今晚“黑脸”(汤的绰号)可能带队前来搜剿。“两只乌”(匪徒对蔡,裘的代号词)如带走不了即予杀掉”。他下令后即到另一草寮睡觉。蔡说:“我早已察觉到匪徒间的矛盾,因而做了些劝说的活动,并答应匪徒如有机会让我们得到逃脱,将奉送厚礼(即款项),并保全其生命:当我那晚察觉戴匪半醉状态,又听到其交代匪徒的话,知道部队将来围剿,时机紧迫,如不及时乘机逃脱,将有被害危险,因而说服身边匪徒蔡仓等打死戴匪枪杀,并大呼“军队来围剿了,快走”!寮外匪哨听到枪声和呼喊声,惊惶四逃,我们得以被护送回家。当我们回家后即将情报告县长张海容,并说明这次绑架劫案确系现任县政府少校附员匪首黄国太所为,请予应惩,因而黄国太当日被处决。
蔡,裘绑案结束后,即将吴顺德便衣队遣回龙山。我请陈佩玉趁便到漳州稍事休息后,才返回龙岩旅部。陈说拟行长泰一行,为调解叶文龙和叶扬瑜之间的矛盾,并邀我任公路局护路大队长时曾经扣留过叶文龙的鸦片烟膏四只煤油桶送给四十九师,被师部没收了,二、以前叶文龙和汀漳师管区讲条件,将其一连人枪编入我营第四连,尔后因受不了操练,军纪约束之苦,官请假兵逃亡,枪械留在连部被师管区收缴。事后叶文龙派连长陈孝思对我说要拿回枪械,但涂思宗不肯发还,因此文龙对我有意见,我想不便同你偕行”。佩玉即说:“你们已有这些误会,更要去见见面,我和文龙是结盟兄弟且多年未见面,正好乘此机会为你们介绍认识,将来你在漳属工作亦较方便”。因而我们由靖城经天宝到浦南后,佩玉即与岩溪叶文龙通电话,告诉他:“我们这次为营救蔡禅事到天宝来,现工作已完结,拟顺便前来长太与你晤谈如何”?文龙说欢迎!佩玉又说:“同行还有参谋主任汤涛及保安中队一些人”。文龙说:“同你来的统统欢迎”。翌晨,我们由浦南渡河前往长太辖内发现沿途山上都有三五成群的武装人员在山上放哨,据说是为保护陈旅长的安全,实是前日黄国太已在漳州被枪杀,(后查知国太与文龙,张河山等亦是结盟兄弟),文龙因此派其警备团部队放哨戒备,以防意外。当我们到长太县政府休息时,叶文龙来电话向佩玉声明说:“因为准备住宿问题,未能前来县城迎接请予原谅,特派付团长王金波代表欢迎,午后请移驾岩溪团部”。午间县长叶步青宴请佩玉,汤涛,叶仰峤,王金波作陪,午后我们同往岩溪。可是我们到岩溪团部时,文龙又不在团部,他避住马咏农场,由叶思恭代表接待。晚饭后龙文再用电话请佩玉和我到马咏农场住宿,保安中队长驻岩溪后佩玉问我怎样?我答:“听从旅长主意”。并彼此会意地说:“即来了则听之”。因而佩玉和我的勤务兵的两支驳壳枪都未带去。当我们到农场对河搭流船时,那边溪岸上喊问:“陈旅长来了多少人”?这边有人回答说:“旅长和汤主任两人。对方又说:“请上船渡过来”。这时已夜晚八时了皓月当空,夜景优美,我觉得此情景恰以梁山泊,因而对佩玉窃语:“今晚我们当了梁山泊好汉”。佩玉说:“不要讲笑话”。抵岸时,文龙带着十几名卫士在岸边迎接,佩玉上岸与他握手,即介绍我与文龙彼此握手,他连说:“欢迎!欢迎。“随后长太县党政军主要人员都过渡上来了,大家进入农场新厝——文龙的安乐窝。文龙说:“今晚未备正席,只吃吃便饭”。但排在厅上的却是两桌酒菜,文龙先向佩玉敬酒、再和大家干杯。席间文龙饮得高兴时,竟唱起歌仔戏,袒胸跳起丑角舞。次日叶扬瑜由坂家乡前来农场和佩玉,文龙会晤。我们在农场逗留三天,日夜欢宴打打麻将。
当我们离开岩溪时,佩玉说他为看看他倡办两年未见的南安成功中学和处理私事,拟返南安莲塘故里一行,我即带同保安中队经坂里,华安,永福返回龙岩旅部。
陈佩玉在其家乡,约停留一个月时间才返龙岩。当他在漳州晤见第五行政专员萨君豫时,萨提议拟调汤涛来任职一事,他答说:“如系调升可以同意”。这是佩玉返龙岩后转告我的,不久省保安处调我充任第五区抗敌自卫团上校副司令萨兼司令。我把职务移交后,即来漳州。
一九四○年春节期间某夜,陈佩玉应福建统一膏行龙岩分行经理陈振家在该行宴请,因该行以前转运土膏(鸦片)到漳州销售时,船运到金山水尾,曾被匪首黄国太在金山的匪徒所抢劫,这时黄,戴(启基)等匪已被枪杀,有利于运输的安全。宴会系以感谢陈旅长维持治安有方为名。散席后回旅部时,陈步行数十步,即被人枪杀而死于街道旁。当夜我在漳州接得旅部电话通知,次日赶到龙岩协办其丧事。
事后,据了解刺杀陈佩玉的主谋者系第六行政专员公署特务排长许老炎(即许老福之兄),刺杀时共有凶手五六人潜伏于土膏行附近,开枪击杀者为漳平永福著匪陈冬瓜,刺杀前,许老炎曾作多方布置工作。许老炎为何要谋杀佩玉?当然是为弟老福报仇。老炎何敢报仇?恃有专员韩涵为其撑腰。韩涵为何敢于作主?乃自恃其与省保安处长黄珍吾系黄埔军校第一期同学,又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同学和旧部属,都有情谊关系。
陈佩玉被刺死后,省保安处派付处长严泽元到龙岩旅部任兼第一旅旅长。我向严提出缉凶问题,严答说:“他身为保安旅长,负有维护地方治安职责,竟被人刺杀,还有什么话好说?”严对此案漠不关心态度也很冷淡。
据说佩玉死后其旧部张灿(系佩玉秘书,任惠安县长)曾将此案情面陈省主席陈仪,陈答:“这是你们自家人所为,我哪有办法处理”。从陈仪和严泽元的答话中,对于陈佩玉的被刺杀,其主谋和同谋者是谁?是可不说而自明了。据我所了解佩玉的被杀,虽与陈仪无关,但韩涵控诉于前,而佩玉自陈仪兼省保安处长时即任保安第一团团长。后升任第一旅旅长,都由陈仪提拔,陈如真的爱护佩玉的话,我想韩涵和黄珍吾都不敢点头,而许炎哪敢下毒手呢?其实这正是国民党蒋帮对铲除福建民军头目的以毒攻毒的一贯手段罢了。
汤涛写于1983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