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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现李贽的真形象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在《泉州府志》的人物中,有几个是严重被歪曲和遗漏的,最突出的如宋吕惠卿、明李贽、郑成功等。 请看李贽是如何被明清两代史志学家歪曲的。《明史》不给他立传,只附于假道学家耿定向的篇末云:“贽小有才,机辨,定向不能胜也”。 “贽为姚安知府,一旦自去其发,冠服坐堂皇,上官勒令解任。居黄安,日引士人讲学,杂以妇女,专崇释氏,卑侮孔孟。后北游通州,为给事中张问达所劾,逮死狱中”。 短短七十四岁,不仅违背史实,而且极力贬抑。如李贽去发并不是在姚安,解任乃自己力辞并非勒令。吸收释教学说,岂是专崇;提倡真儒,批判孔孟某些观点,怎能说是卑侮! 明万历《泉州府志》,成书于1612年。李贽死于1602年,竟未收入《府志》中。 清乾隆《泉州府志》则把李贽列于“文苑传”,评曰:“惜不用之于事业节操,而仅放诞傲睨,幽身囹圄以死,可悲亦可戒己”。李贽凛烈千古,一代英杰,事业彪炳,贞风亮节,怎谓不用之事业、节操、后人仰望尚不可及,何以为戒? 《四库全书总目》“藏书”目评云:“贽书皆狂悖乖谬,非圣无法,惟此书排击孔子,别立褒贬,凡千古相传之善恶,无不颠倒易位,尤为罪不容诛,其书可毁,其名亦不足以污简牍。特以贽大言欺世,同时若焦竑诸人,几推之为圣人,至今乡曲陋儒,震其虚名,犹为尊信不疑者。如置之不论,恐好异者转矜创获,贻害人心,故特存其目,以深暴其罪焉。”自明至清乾隆时间,统治集团还如此咬牙切齿,要毁其书,要暴其罪。 尽管历史已为他澄清是非功罪、伪真毁誉,但每当历史的转节关头,他仍然遭受歪曲、贬损。“四人帮”横行时期,就胡乱歪曲历史,损坏其形象。何况历史研究、思想研究和修志立传亦有不同,作为地方志的人物传记,既要写其生平简历、性格特点、宦绩交游,又要写他的学术主张及社会影响,并作出公正的评价。 李贽,明代泉州人,名载贽,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龙湖居士等,是我国明代杰出的进步思想家,他的思想反映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人民的愿望和要求。 按《清源林李宗谱》载,其始祖林闾河南光州固始人,元季入闽,居郡城。“常扬航海外诸国。是时元纲改组,夷人据泉,干戈扰攘……公每散财以济之,活人者多。娶钱氏,浙江钱塘人,父兄仕于泉,好修佛寺,构弥陀殿,塑金刚像于开元寺之西。”其二世祖娶阿拉伯人蒲氏。其习俗有受伊斯兰教影响,故后人有误认李贽为回族者。李贽祖父宗洁号竹轩,六世,父钟秀号白斋。 关于李氏家族林李更易的变化,《历年表》有一段记载:“世传广齐祖叔(三世)之构祸也,始于上塘倡建岳帝庙,立下马碑。今有地名岳口者其故址也。先是徐察院子侄骑马过岳,叔祖揪下之”,因移南安改姓李,祖叔允诚(三世)从广齐移南安也改姓李。“徐憾焉,伺祖叔到郡城,拿置幽室。迨客佃砍门抢回,徐竟以不轨罗织大狱。叔祖遭重辟,子遁齐追戍。”这就是李贽姓林姓李的变化原因。 李贽于明嘉靖六年丙戍(1527)农历十月二十六日生于泉州城内南门林李小宗(见《家谱·历年表》)。六岁丧母,七岁随父(塾师)读书。十二岁写《老农老圃论》就有独立见解,不同于儒者轻视农亩的观点,提倡学习农圃。二十岁,为生活靡日不逐时事奔走。二十一岁结婚,妻黄氏,结婚时十五岁。 嘉靖三十一年岁壬子“入泮学册系林载贽,旋改姓李。”参加乡试,中举。任河南共城(今辉县)教谕。丧长子。三十九年迁南京国子监博士,与李材、徐用检讲学都门,众皆叹服。后奔父丧,适值倭寇功城,未及办丧事,就率领弟侄辈协同守城抗倭。 嘉靖四十三年(1564)任国子监博士。祖父去世,次子在京病逝,回籍,留妻黄氏及三女于共城,买薄田几亩,逢大旱,二女、三女相继亡。嘉靖四十五年(1566),携家属到北京,补礼部司务,在职五年,接触王阳明学说。隆庆四年。转任南京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热心讲学,与焦竑交往甚厚,并与耿定理、耿定向弟兄有交往。 万历五年(1577),李贽出任姚安知府。兴水利、修桥梁、苏民困、抑豪强、施教化、保护少数民族利益。任满,入大理鸡足山阅“龙藏”不出。致仕归,囊中仅图书数卷,士民遮道相送,车马不能前进。 李贽辞官后(1581)居湖北黄安耿定理家,讲学论道,对耿定向伪道学多所揭露,对程朱理学又作批判。耿定向因作《求儆书》,发动其徒群起而攻之。参政刘东星迎之武昌,遂往麻城龙潭湖上芝佛院,专事著作讲学。把杂论、书信编成《焚书》,完成战国至元末历史人物八百多篇,编成《藏书》。后来又有《续焚书》、《续藏书》,还著有《史纲评要》《四书评》《九正易因》等。 统治者对李贽加紧迫害,火烧芝佛院及其兰若。李贽走商城山中。罢职卸史马经纶迎至通州家中。假道学派给事中张向达上书弹劾,诬陷李贽诬圣蔑道,惑乱人心,神宗下令逮捕。万历三十年(1602)三月十六日(阳历五月七日)因自刎,死于通州狱中。时七十六岁。马经纶为营葬于通州,墓碑焦竑书。 李贽指斥假道学家,以假人言假言、行假事、言不顾行。说“今世称学道者,徒有名而无实,平居无事,只解打恭作揖……一旦有警,则面面相觑,绝无人色”。“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他主张不能以孔子当时之是非来衡量今日之是非。“若必待取足于孔子,则千古以前无孔子,终不得为人乎?”说明人伦物理、衣食住行就是道之所存。他对历史人物有新的评价。提倡男女平等。著《童心说》,主张文学艺术要童心常存。他评点《水浒》、《西厢》、《拜月》等书,对小说、戏剧的发展影响极大。统治阶级视之为洪水猛兽,抄查焚毁。但其思想著作不胫而走,遍及全国,运至国外,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思想家即受其影响,也影响到我国“五四”时期思想界的先驱。 1987年是李贽诞生四百六十周年,泉州市将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创办李贽纪念馆,举行李贽思想学术讨论会,并为李贽竖像,供世人瞻仰! 一、纪念李贽说“童心” 公元一六○二年五月七日(农历三月十六日)是明代杰出的思想家李贽被迫害死的日子,至今已三百八十五周年。他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佼佼者之一。他的遭遇是悲惨的,但他的生命是壮丽的。他的生命之美,和他的美学思想一致。美学不只支配文学艺术的创作,也是生活实践的指南。 李贽的美学思想表现在《童心说》一篇。他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们往往用“真善美”来评定艺术,“真”字居第一位,“真”是善和美的前提;失去“真”,善和美就没有基础。人也是这样。人活着就应该是个真人;做一个“真正的人”也是一切仁人志士所追求的。 李贽认为“读书识义理”,“亦以护此童心而使勿失焉耳”。如果读书识义理用来文饰自己的面目,而使真心掩蔽,那么,“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由此可知,他的美学思想包括道德、政治、文艺等范畴。这是对明代盛行的假道学表现在各个领域的全面冲击。 他指出假道学的危害说:“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因此,他大声疾呼,要“童心常存”,“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被假道学先生们说成是诲淫诲盗的《西厢曲》《水浒传》,他却认为是皆古今之至文。这是文学艺术史上的一大建树。 在他看来,古之圣贤不愤则不作;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真正能文者,真正关心国事者,他们胸中本有许多无状可怪之事,喉间有许多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这样发而为文,喷玉唾珠,昭回云汉,自己也因此自负发狂,大呼大叫,流涕痛哭,不能自止。宁使见者闻者切齿咬牙,欲杀欲割,而终不忍藏于名山,投之水火。 李贽的实践也正是这样。他看见当时假道学泛滥。假人、假事、假文充斥,欺骗愚弄百姓,扼杀人们思想,束缚妇女发展等等,掩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因而大呼:六经、《语》、《孟》,岂能作万世之至论;不能以孔子当时之是非来评断今日之是非;人有男女之分,识岂有男女之分;丈夫立世,要做真人、谈真话、做真事。在是非颠倒、人妖颠倒的时代,他却因此被诬为诬教蔑圣、妖言惑众,甚至被毁谤引诱良家女子,白日挟妓同浴。把七十六岁的老人投入通州监狱。李贽的美学思想也体现在他的生死观上,他临死前写道:“志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把首迎白刃,一似斩秋风”!他是用剔头刀自刎的。他死了,但他的光辉形像卓立千古,而那些假道学的侏儒,身与名俱灭。真的美,假的丑,泾渭分明。历史的教科书不能不读。至今《童心说》仍有其旺盛的生命力。 二、《石潭即事》解 李贽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泉州人。做过云南姚定知府,辞官,专门从事著述。晚年隐居于湖北省麻城龙潭芝佛院。在这里他写过一首《石潭即事》诗云: 若为追欢悦世人,空劳皮骨损精神。 年来寂寞从人谩,只有疏狂一老身。 “石潭”即龙潭。去麻城三十里,万山瀑流,雷奔而下,激而为潭,深十余丈。望之深青,如有龙眠。“即事”,指因事联想,抒发思想感情。因此,可以看到李贽思想的某些方面。第一二句表现他的创作态度。他不愿意为取悦于人而逢迎讨好。认为这样做白白劳肌体、损精神。第三四句表明自已是怎样做的。他说真话,不怕孤立,不怕别人谩骂;只有一个狂放不羁的老人,看人们把我怎样! 因为他要求真,所以憎恶假,日日与那些假道学先生们斗。他讥笑那些假道学先生,有皮肉而没有精神,“谈道无真”;人云亦云,如一犬吠形,百犬吠声;未死先发臭。道学先生们说,“天不生孔子,万古长如夜”。他挖苦说:那么在孔子以前,人们白天也得提着灯笼走路了! 世人说,男人之见长,女人之见短。他却说,人可以分男女,见却不可分男女;有时女人之见远远超过男子。如武则天临天下,就远超过高宗、中宗;卓文君之识司马相如,就远远超过她的父亲卓王孙。道学先生把《西厢》、《拜月》、《水浒》当作诲淫诲盗之书。他却为之评点,以为不可不读;朝廷如读《水浒》,忠义就在朝廷。俗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却招收女学生,灌输男女平等的思想。如此等等。他没想到,“从人谩”还不成,更没想到天地这么大,连“一老身”也容不得! 封建统治者,假道学先生及其徒子徒孙们,咬牙切齿、百倍疯狂地火烧芝佛院驱逐他;捣毁他准备藏骨灰的兰若;攻击他讲学著书是“敢倡乱道,惑世诬民”、“非圣蔑教”;诬蔑这个七十六岁的老人“勾引良家女子,白昼宣淫”;把他投进通州狱中。 横逆之来,他毫不畏惧、毫不妥协,临死前还写道:“志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我今不死更何待,愿早一命归黄泉!”表现他宁死不屈,至死不渝的高尚气节。万历三十年(1602)农历三月十六日,他用剃头刀自刎死于狱中! 李贽的肤体早已烟灭,但他的精神还在闪闪发光。他是我国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伟大思想家;他对历史、文学、哲学等方面都作了非凡的贡献!他的思想不仅影响当代,还影响到日本的明治维新,中国的五四运动时期的思想家。他是泉州的骄傲! 追欢悦世的庸人,身与名俱灭了;寂寞从人谩的疏狂老人,却是铁骨铮铮的巨人,立地顶天! 三、谈弘一为李贽像题赞 一九四○年,弘一法师在泉州,曾为李贽的画像题赞云:“由儒入释,彻悟禅机;清源毓秀,千古崔嵬”。表示他对这位英雄人物的评价和崇敬。李贽生长于泉州,受到泉州自然和社会环境的薰陶,而成为一位屹立千古的人物,弘一用清源毓秀来说明和比喻,这是对人物的赞颂,也是对泉州山川的赞美。但说李贽“由儒入释,彻悟禅机”,这是弘一思想认识的局限。 李卓吾和李叔同,虽然都剃光头,但他们的处世完全不同。一个是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日与假道学为代表的反动、保守、专制、黑暗势力,作不妥协的斗争,直至以身殉之;一个是遁入空门,闭关参禅、割断俗缘,求得我净化和完善,至死不渝,悲欣交集。 李贽接受中国传统的儒家学说,也吸收释教学说,这是事实,但并没有“入释”。正如他研究《道德经》并不是“入道”一样。他虽剃了头,仍穿五品朝服;虽居佛寺,讲的是人伦物理、衣食往行,评论的是历史、道学,《水浒》《西厢》日日与论敌斗,“要骂就口,要打就拳,要杀就刀”,自云“昂首迎白刃,一似斩秋风”,视死如归。弘一法师就不同,他不但剃了头,还念经,写的是经文,讲得是戒律。他真的是“入释”。 说李贽“彻悟禅机”也不准确。禅机是指佛家弟子悟道的意思。李贽虽从释教中悟出一些道理来,也从道教中悟出一些道理来,但他继承了王阳明学说的左派,更多的还是从儒家学说中悟出儒家学说的真道理,而以之攻击那些假道理。他是以真理在自己一边,“讲道唯真”;而把那些借儒学之名去博取功名富贵、讲的未必其所行、行的未必其所讲,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官绅们称为假道学的。 这点弘一法师并非不知,恐怕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吧!他虽然出家,但对晚唐那位孤忠守节的韩屋那么崇拜,对明代这位“志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的英雄这样赞颂,就足证明。借此表达他深藏在内心的“渡群生那惜心肝剖”的夙愿。他自题诗云:“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正是表现他从另一方面的奋斗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