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是散文,雕塑是诗。如果把两者合二为一,再加上几个历史王朝的浸染,那就慢慢酝酿出了一组气势恢弘的史诗。位于泉州南安、有着“闽南建筑大观园”别称的路水头古民居建筑群,就是这样一组流落在民间的史诗经典,一组民间宋式大厝。
走进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路水头古民居建筑群,厚重的历史气息和深深的文化底蕴扑面而来,逝去宋王朝的历史背影在这里仿佛被时光定格。重读这深厚的历史画卷,品味这闽南百年建筑经典艺术瑰宝,她带来的视觉冲击,直抵内心深处:宏伟气派、精致绝伦。
红墙黛瓦、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帮岸水阁、石板小巷、斑驳老墙……置身其中,恍若身临某个古国别苑,竟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隶属泉州的南安,位于福建省东南沿海,与台湾岛隔海相望,三国东吴置县,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南安自古人文名胜荟萃,历史源远流长,文化底蕴积淀深厚,是闽南文化发祥地之一,素有“海滨邹鲁”之称,曾一度是闽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南安又是举世闻名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和民族英雄郑成功的故乡。
路水头古民居建筑群位于福建省南安市柳城街道露江村,这组历时几十年,由清光绪帝诰封五品官衔的宋太祖第二十七世裔孙赵宜爵建造、占地四十亩的闽南古民居建筑群,有着”闽南宋皇室建筑大观园”的又一别称,代表了闽南古民居建筑艺术的最高水平,与蔡氏古民居并称为闽南民居奇葩。
这组建筑,迄今尚存的有同治年间兴建的宅第六座,赵氏大、小宗祠两座,计大小房间近160余间。
“皇宫厝”的传说
泉州民居被当地人称为“皇宫厝”,意思是可以和皇宫媲美。要是你表示怀疑,他们不但会笑话你孤陋寡闻,还会“煞有介事”地翻出一个历史故事加以佐证:
话说五代十国时期,泉州府的美女黄惠姑被闽王选为皇后,迁往福州的皇宫居住。可是每逢刮风下雨皇后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闽王大惑不解,黄皇后解释说:因为娘家的屋子太简陋,经不起台风暴雨的摧折,所以忧心忡忡。闽王听后,当即下诏书“赐你府上皇宫起”,本意是皇后娘家可以按照皇宫的格局建造,可“府”字用得太不小心,这不是说泉州一府的人都能建皇宫吗?泉州府刚刚领回圣旨,沿海各县便闻风而动,纷纷仿皇宫式样建造房屋。闽王发觉后急忙下令停止,但大多数房屋已经盖好了,只有些乡下地区建造的“皇宫”较晚,屋顶的筒瓦才排了三排,但好歹还有些皇宫的样子。于是“皇宫厝”就这样流传了下来,甚至某些地方连屋顶仅排三排筒瓦的习俗也遗留至今。
当然这只是某些地方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至于真实的历史情况是不是这样,也无从考证了。
不过,红、黄二色自唐代始就成为皇室庙宇专用的色彩,而泉州民居建筑,巨大的红色围墙,黄灿灿的琉璃瓦屋顶,还有到处散发浓浓的贵族气息的燕尾檐,色彩斑谰的门墙厅壁,给人雍容华贵之感……和皇宫如出一辙。在当时中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处像这样红墙黛瓦的民居群落。
“古民居溯源”
据史料记载,南安路水头赵姓,都是宋太祖赵匡胤之子赵德昭的后裔,随宋皇室入泉的,原居住在泉州的睦宗院,在南外宗正司特权的管辖之下享受宋皇室的一切待遇。元灭宋,泉州南外宗正司的赵氏皇族受祸最惨,几乎全部男丁都被泉州市舶司提举阿拉伯人蒲寿庚所杀,人数有三千多人,个别因事外出或被元(汉人)将抢救的孩童才幸而保住性命,泉州幸存的赵氏子孙就此沦为平民。
居南安柳城路水头的这一支赵氏宗子,由泉州西街甲第巷迁居路水头,原居住在泉州睦宗院,元灭宋时,适逢时任浙江监税官的赵与蕃游宦于外,幸而获免祸,故克传世而有今日路水头这支余脉。
据《南外宗赵氏天源族谱》载:迁居南安柳城露江路水头赵氏皇室后裔系宋太祖赵匡胤之后。宋太祖传-赵德昭-赵惟吉-赵守廉-赵世奉-赵令磅-赵子镠一赵伯易-赵师沆一赵希系-赵与蕃-赵孟伟-赵由腾-赵宜贤-赵顺阳-赵德锦-赵惟亮-赵守(鼎)中-赵世(建)鼎(迁居南安柳城路水头者)。
路水头赵宋皇室后裔由泉州甲第巷分支而衍,出自赵子镠入泉之后。宋景炎间,公元1278年,居泉州宋皇室成员遭蒲寿庚屠杀,所幸时任监税官的赵与蕃仕任意于外而未遭剿杀,才有路水头赵氏皇室余脉,赵与蕃在泉苗裔变姓咽涕装欢,谨慎避祸,学文练武慨秘藏不露。明洪武所得散居泉州的赵族皇室成员复姓归宗,宋皇室苗裔合宋与明俱兴,元魁世第显然光耀门楣。
宋太祖十八世裔孙赵世(建)鼎由泉州甲第巷迁居路水头,已历十几世。清康熙六十年间赵与经稍创路水头私谱,其支系颇明。民国十七年,宋太祖二十八世裔孙赵顺章等爱邀本乡皇族诸房长,集腋成裘,鸠捐资费,再撰修路水头私谱,续接于《南外天源赵氏族谱》,世世明亮,免尽红枝牵连,一睹了然,举目安心。
自泉州甲第巷迁居路水头后的赵宋皇室后裔慎遵太祖遗训,人才辈出,绵延至清代气运日隆。宋太祖二十七世裔孙赵宜爵,同治壬戌选贡,光绪已卯年中书科请诰封五品。赵宜爵不惜金钱不席先人遗荫,好延师笃课,子孙昌盛,入庠序置田园宅第居南安三大好善乐施之一,而闻名于世,现民间还流传着“有路水头富,没路水头厝”之美誉。南外宗赵氏宗亲到南洋各地的为数不少,首推新加坡南洋赵氏总会。新加坡赵氏总会成立于一九五六年,已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创始人之一赵德杂、赵惟雁先生是泉州南安市路水头人,宗长赵培基先生是泉州安溪人,还有执委多人是泉州人,他们均是宋皇室后裔。
岁月悠悠,路水头赵氏皇室后裔祖先,享有贵族待遇,经由赵宋皇室三百余年的辉煌,到变姓咽涕装欢、谨慎避祸、复姓归宗,最后沦为平民,走过一段不平凡的历程。迁居路水头后,赵宋皇室后裔遵循御制玉牒字辈家范,后代取名字辈分明,必参照家谱字辈,不与上辈之名讳相犯,称兄道弟,论辈称呼。族亲无嗣者,必立昭穆相应同宗之子为嗣,以防冒妄,紊乱宗派。婚丧喜庆等繁文缛节,慎遵皇室礼仪,对于民间风俗习惯造成了良好的影响。所有这些,归根到底,是赵宋皇室御制玉牒家范世代相传的结果,分辨其涵义,赵宋皇室道德伦理思想体系的内容、特色及其社会现代化的关系,对于泉州的文化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就人文意义而言,赵宋皇室后裔的道德观是对人的本性及其行为准则的内在自觉性的规定,她的伦理则是人在一定社会关系网络中的程序性道德,即人际关系之理。赵宋皇室后裔慎循御制玉牒家范的主要内容包括其德性原则、伦理原则、修养原则三大方面,具有鲜明的实践性。其基本精神乃是道德人文主义精神,这一根本精神及其一系列道德伦理原则具有永久性价值,已经并将继续对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重大的贡献。
“红墙遗梦——逝去的辉煌”
沿南安西溪有一处名宦之家,最豪华的六座汉式三落大厝宅第就坐落在柳城东郊。三落大厝主人宋太祖后裔赵宜爵,清光绪诰封五品衔,当年的“赵宜爵厝”威名显赫。其宅第红墙黛瓦,雕梁画栋,前后堂屋,左右厢房,大天井,小天井,红砖铺地,不言而喻,这儿曾大宴宾客,高朋满座,炫耀过辉煌。而那若大的石庭,宽敞的门户,不然想象,昔日那为迎娶新娘而点燃的爆竹一定在这里炸响;那蒙着双眼的孩子们,在捉迷藏时一定用自已的胸膛焐热过新砌的砖墙;那打磨过门庭石板的千万只脚,也定然踏碎无数中秋的月光……可是,春秋更迭,它老了,老得苍凉,如今只在那里静静地告诉你兴废,告诉你盛衰,告诉你荣辱。
在封建社会里,颜色也是有讲究的,红、黄二色自唐代始就成为皇室庙宇专用的色彩,绿、清、蓝等为各级官宦所用,普通民居只能用黑、灰、白三色。所以无论你走过平遥、微州,还是偏远的汀西、大理,在那些用料相互攀比、细部精雕细凿的民居中间,你看见的都是老老实实的用色制度——白墙黛瓦,或灰墙灰瓦。
而在当时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何以单单泉州民居建筑敢用如此大胆的贵族色调,鲜艳的大红涂墙,黄色琉璃瓦做屋顶?其实这是有深刻的历史原因的。
回望泉州的历史,在封建制度逐渐形成的唐宋年代,泉州被称为“东方第一大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数以万计的各国商人移民泉州,使泉州成为蜚声海外的国际化大都市。
数以万计的各国商人趁机移居泉州,他们带来了西方的商品,自然也带来了西方的建筑风格。
曾经风靡古罗马的红砖拼贴,也趁机登陆泉州。大国心态的朝廷对番人的习俗并不加以限制,于是,几百年文化融合,造就了泉州地区特立独行的民居用色。海外通商对泉州民居的影响,远远不止在色彩上。阿拉伯建筑装饰处理,甚至南亚的宗教风格,都在这片曾经自由开放的土壤中大胆绽放。
如今,繁华落尽,多少辉煌已经化为历史过眼云烟,永不再来,只有这片花花绿绿带着各国风情的门墙厅壁,还记录着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多么风光的过去。
“皇室宗祠——不倒的精神图腾”
路水头赵氏皇族原居住在泉州甲第巷,皇室宗祠原址亦在泉州的甲第巷。几百年来,在泉州甲第巷的宋皇室宗祠,几经沧桑世变,泉州赵氏宗子保护有加,避免兵焚之毁,完好无损。然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难逃噩运,先后被泉州电视机厂、电子元件厂和港务局附设试验厂等单位占用并拆除古建筑祠,仅存的小宗祠的一角,亦在几年前被改建为私宅。至此,泉州甲第巷宋皇室合族大、小宗祠荡然无存。所幸从甲第巷迁居路水头的宋太祖二十七世裔孙赵宜爵于清同治间在南安创业有成,富甲武荣。赵宜爵开始斥巨资,在路水头这片背山环水称为“七星坠地”的“风水宝地”上大兴土木,经过近40年的凿凿之声,至1895年,一片占地40亩、大小160余间房屋的建筑群诞生了。赵宜爵一贯热心公益事业,捐资办学,修桥造路,兴修水利,特别是光绪年间捐金万两拯救灾民,被清光绪诰封五品衔。仿泉州甲第巷宋皇室合族大、小宗祠,在路水头建成新的“宋皇室大、小宗祠”,清皇御赐竖立旗杆。
路水头宋皇室大、小宗祠仍绵延泉州甲第巷宋皇室祖祠的风水穴位“犀牛望月”,分祀考妣。大门对联为“温陵甲第衣冠旧,罗水门闾俎豆新”;大厅对联“犀牛镇罗江,夹马居路水”。从这两幅对联可以看出,今天的路水头宋皇室大、小宗祠就是泉州甲第巷宋皇室大、小宗祠原貌的最好诠释。
放眼望去,每座民居即是独户院落,以完整的花岗石廷连成一体,地面光洁如洗,厝和厝之间还筑有2.5米宽的防火道,每座民居均雕梁画栋,装饰着大量的精美浮雕、沉雕、木雕、砖雕和泥灰雕等雕刻作品。一百多年过去了,这里的居民仍然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也许从树下老黄牛安详的眸子里,游人尽可以感受到一份都市以外与世无争的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