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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泉与第一批华侨机工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七七芦沟桥事变,全民抗战开始,南洋各地侨胞,在陈嘉庚领导下成立南侨筹赈总会,并发起募捐救济中国的抗日运动。 为了更直接表达同仇敌忾之情,各地华侨在南侨筹赈总会的号召下,组成回国服务机工队,总共3193人,分九批出发,共赴国难。 当时,第一批出发的机工共80人,这批先锋机工的总领队,便是安溪籍闻人白清泉。 投入时代的烘炉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中国政府发动全民抗战,新马华侨在陈嘉庚的领导下,发起募捐救济祖国难民的团体,并成立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简称南侨筹赈总会),总部设在星洲武吉巴梳的怡和轩,积极展开筹款运动,获得南洋各地华侨的热烈反应。 七七全民抗战,日本侵略军仗恃军事优势,不但在华北以暴力攻城略地,魔爪节节延伸,而且在当年8月13日海陆空全面进攻上海,这就是有名的淞沪之战。 这场战役十分的惨烈,中国军队拼死抵抗,日军则气焰万丈,扬言要在一星期内占领上海,而中国军民竟抵抗了三个月,双方死伤惨重,日本人称为“血肉磨坊”之战。 当时,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壮烈抗敌事迹,同仇敌忾的激情,深深地撞击着每一位有血有肉,满腔热血的青年,中国方面如此,东南亚各地的华侨男女老少,也同样感染到这股抗战情绪,这是时代烘炉洽炼出的一股民族气魄。 招募司机及修车机工 这时候,中国沿海一带都被日本海军封锁,货物、军火,药物……等抗战物资的输入,只靠香港和越南转运,到了广州沦陷后,囤积在香港的两万余吨军火无法入口,必须从滇缅公路运入。这时滇缅公路刚刚筑好,还没有通车,中央政府设西南运输公司(即西南运输处),总部设在昆明,新加坡和仰光也有办事处,负责把物资从香港经过新加坡,移囤仰光,而后从滇缅公路运入昆明。 滇缅公路自昆明市至畹町,全长959公里,山高平均二、三千公尺,它虽名曰公路,实际上没有今天马路的平坦和宽敞,它迂回于山岭中,路面还没有铺上沥青,而且崎岖不平,逢下雨天就泥泞一片,加上云南为分割高原,公路往往循江岸筑成,尽是悬崖深谷,沟通的桥梁都在峡谷间,车行时,一不小心,跌入深谷中,江水喘急,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像这样恶劣的行车环境,非有熟练的司机不可。当时中国国内的熟练驾驶员都开往前线参军。于是,中国政府便向南侨筹赈总会呼吁,招募熟练驾驶员及修车机工回祖国(中国)服务。在陈嘉庚、侯西反、黄奕欢等侨领的积极号召下,先后有约三千二百人响应,分九批出发投奔抗战洪流。这批回国服务青年,便是史上称呼的南侨机工。以上叙述便是机工回国服务的时代背景。 白清泉是机工总领队 有关南侨机工回国服务的事迹,我们曾经在报道已故闻人黄奕欢和刘牡丹的《大特写》中触及,然而,那两个系列报道,都是以黄、刘的生平为本位,报道角度以个人为主,事件为辅,因此,有关机工的事,实际上仅做点滴介绍,故着墨不多。 另一方面,黄奕欢和刘牡丹两位先生,虽是南侨筹赈总会中的活跃分子、同时对号召机工归国服务,也出过不少力,其中刘牡丹更被陈嘉庚委派,到滇缅公路视察民情,实地了解机工的生活。但是,黄、刘两位到底不是机工,若要了解这批无名英雄的英勇事迹,包括在滇缅公路出生入死运送军事物资等过程,必须实际接触他们,才能获得第一手的,最直接的史实叙述,而受访者本身,也必须符合两项基本的要求,即:本身必须直接参与机工的工作,而且全面了解机工从召慕、训练、工作,到复员的过程,即要有点与面的认识。 南侨机工回国服务的事,距今已经40多年,当年参与其事的人,有不少已经作古,尚在世上的,也都是年届古稀的老人了。 我国工商界闻人,大华食品董事长白清泉先生,当年正是其中一位身先士卒的热血青年,他不但是第一批回中国服务机工的总领队,同时,在机工回国服务期间,也和侯西反等人,在华侨互助会的旗帜下,为机工福利出过不少力,同时,在争取遣送机工回南洋(复员)的事务上,白清泉也是出力最多的人士之一。 为历史做一点补白 目前已退休的我国老教育家,前中正中学校长邱新民先生,当年也是积极参与南侨机工复员事务的其中一人,白、邱两老“文武”的配合无间,是机工复员之事顺利进行的因素之一。 有关“南侨机工”话题的专题报道,就是以白清泉和邱新民的口述为主,再配合邱先生针对南侨机工史实而写的一本书《艰难的行程》,希望能对这一节发生在抗战期间的可歌可泣史实,做一点历史上的补白。 本专题报道的内容,是以白清泉为主线,从旁引述出机工回国服务的珍贵史实,包括他和当年被殖民地政府驱逐出境的侯西反,两人在中国境内的交往,侯西反坠机身亡,机工的生活,白清泉和邱新民等,如何为复员之事四处奔走的经过,展现事件发生时的真实写照。 南侨回国服务机工,是一批时代的无名英雄,他们的精神与贡献是可敬的,即使在数以千计的机工中,出现少数的“瑕疵”,也不损其对历史的功劳,他们的事迹,值得年轻一代读者去认识。 白清泉很健谈,思路清晰,谈起云烟辽远,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往事,许多细节还记得清清楚楚,表情之丰富,情绪之波涛起伏,宛如事件正发生在他叙述的同时。 就在白清泉工厂中一处幽静而布置古雅的会客室中,在氤氲的茶香里,白清泉向我述说50年前有关华侨抗日史实中的一个片段。事情应该从白清泉说起…… 那年代,正是一批批来自大陆沿海乡镇的青年,飘洋过海到南洋一带谋生的“雾锁南洋”时代,50多年以前。 过番的那一年,白清泉才不过是个19岁的小伙子,他的家乡是福建省安溪县。他虽在乡下已成了亲,却是只身南来,并“隆帮”在梧槽路东光茶庄的楼上。 虽然是空着双手到南洋闯天下,白清泉可是带着一身的技艺,原来,他在家乡,经营的正是烧焊的生意。同时,他还懂得开车,在半个世纪以前,会开车的人并不多见。 白清泉在星洲,有两名好友,他们都在交通界做事,这两人一位是翁亚峇(已过世),另一位则是张文杰(目前在吉隆坡),张文杰有一位哥哥是开修车厂的。 过番一、二个月后,在张文杰的引荐下,白清泉便到他哥哥设在吉隆坡的修车厂服务,他的烧焊和修车技术正好派上用场,由于他是“单身汉”,便住在厂内,每个月薪水有36大元。 过了一个时候,白清泉回到新加坡,利用积蓄的一点资本,在巴耶礼峇的大成巷开了间咖啡店,可惜的是,咖啡店老板当没多久,店铺又关闭了。 这一下,白清泉“打回原形”,干回“老本行”——开车去了。他是替中医师王爱华开车,负责载送王医师到大坡同济医院为人诊病,这位王爱华中医师有位弟弟,叫做王铁汉,人如其名,是位铁铮铮的汉子,他十分积极参与当时如火如荼的救济祖国运动。 日军进行军事封锁 那时候,抗日团体的大本营——由陈嘉庚领导的南侨筹赈总会,就设在离同济医院不远的,位于武吉巴梳的怡和轩俱乐部内。当时,风起云涌的抗日热潮,亦深深感动着白清泉这名热血青年,他在工余,也经常参加由怡和轩之人发动的卖花筹款活动,并因此而结识里头的领导人,包括侯西反和王铁汉。 为了更有效地号召华侨参与赈济祖国的活动,南侨筹赈总会的几位领袖如侯西反、黄奕欢、刘牡丹、王铁汉等人、经常四处发表演说,穿街过巷又下乡,搞宣传工作。白清泉便时常充当侯西反和王铁汉的司机,载他们到处去演讲。 由于经常的接触,白清泉对这位长他29岁的叔伯侯西反,十分的尊崇,那时候中国内地的抗战热潮,也使许多海外侨民热血沸腾,白清泉当然是其中之一,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观念:就是在救亡工作中,准备在最后关头,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牺牲自己的性命。 内地的抗战,整个战场已逐渐转移到西南大后方,当时,日本人急欲南进,封锁中国军运送军事物资的各个港口和管道,与外界相通的“咽喉”只剩下三处,即曲江、通缅甸的滇缅公路、安南的同登。运送路线是从曲江经安南、新加坡、仰光,经滇缅公路至昆明。中国国军当时也以钨沙换取盟国军火供应,新加坡正是囤积钨沙的中途站。 抗战期间,由蒋中正(介石)任委员长的军事委员会是设在重庆,宋子文是行政院院长。军委会辖下设有西南运输处,总部设在昆明,由子文之弟宋子良主持,它的任务是从上述三“咽喉”运送军火支援抗战。 剃光头报名投军 “投入时代的烘炉”一文中,已就滇缅公路一带的险峻环境做了介绍,在那条公路上开车的人,不但要有精湛的开车技术,同时又要懂得修理车子。 由于当时前线急需大批这类的人才,因此西南大后方运送军事物资的工作,缺乏熟练的人手去进行,西南运输处主任宋子良,便通过陈嘉庚领导的,代表一千多万海外华人的南侨筹赈总会,希望征募一批爱国之士,组成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支援祖国的抗战事业。 筹赈总会除了发出通告,也在各处设立召募站,让志愿者到指定地点去报名。 白清泉由于经常和侯西反在一起,到乡下地方演讲,和这位叔伯很熟。侯西反知道这小伙子开车技术好,又会修车,便鼓励他去报名。白清泉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了,而且即刻剃光了头,准备从军。 第一批被征募的青年,人数共有80名,新加坡方面计32人,柔佛峇都巴辖中华总商会那里有48人,由廖国雄率领来新加坡集中,廖君是当地慕娘公司汽车修理部职员,峇都巴辖方面的组织者是粘东城。 1939年2月16日,武汉合唱团刚好在新加坡演唱,假快乐世界(繁华世界)欢送回国服务的机工。当时,前二排的最好座位,出现一幅“奇景”,坐着80位穿中山装,头发剃光光的年轻男性。一些不明究竟的娘惹观众还以为,今晚的戏好,居然连和尚也跑来看。 2月17日,南侨筹赈总会主席陈嘉庚,在怡和轩的欢送会上向32位新加坡方面的机工训话,晓以为国服务的意义,说他们是代表千余万侨胞出力,要坚持到最后胜利。 白清泉还记得陈嘉庚的演讲中有这么几句话(大意)……祖国遍地黄金,需要爱国青年去保护,你们的责任就是去保卫国家,争取民族的生存……。 当陈嘉庚训话完毕,在座的机工,便得推举一位代表上台来致谢词,由于在那个时代,受教育的人并不多,会讲国语(华语)的人更少,白清泉虽然读书不多,却讲得一口流利的国语,就这样,他被公推为机工代表,上台致谢词,后来更当选为第一批回国服务机工的总领队,副领队由傅瑞生担任。 接受军事运输训练 那时候,回国服务的机工,所持都是中华民国的护照,他们还得效忠中国。 由新、柔两地爱国青年组成的第一批机工共80人,全集中在新加坡等候船期出发,80人中,新加坡的32位各自回家等候,柔佛来的48人则集中在一处。 下船的日子终于到了。那一天是1939年2月18日,正是农历年的除夕,一行人乘搭法国邮轮“满江红”号赴法属安南,途经西贡,由海防登岸,后转乘滇越铁路火车,进入中国国境,并于2月22日黄昏6时抵达昆明火车站,当时滇越路的火车车厢,都张挂欢迎布条,写着“欢迎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过后,他们便向西南运输处运输人员训练所。 2月26日,全体机工参加开学典礼,并接受军事运输方面的训练。开学后一星期,回国服务机工一批批陆续抵达昆明,共计九批,3193人。 白清泉领导的第一批机工,其中32位新加坡过来的,在接受一个月的训练后,被编为华侨义勇大队,派到越南的同汀接收新车,后又派往缅北边界的庶放运送军事物资,包括枪炮、子弹、汽油和零件。军火多送往西南大后方。 此后凡是新车一到,就编成运输大队出发工作,如有急需时,训练时间就缩短,有的两星期,甚至训练几天就派出去驾驶了。到5月间,回国服务机工到齐了,编就15个运输大队,散布于西南各战区及滇缅公路,负责抢运工作。 由华侨机工组织成的运输大队,它的编制体系是这样的。 每一名机工,负责开一部车子,车上有一名卫兵司保护之责,每15部车为一小队,三小队组成一个中队,共45辆。 工作方面,每天一大早就要开车赶路,以便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路程长约八百至千余公里,最少要三、四天始能走完。滇缅路告急之际,上方规定,昆明至下关双程824公里,仅限36小时往返,连装卸货物的时间也算在内,由此可见时间之逼促。 抗战时,滇缅公路是一条新路,到处都是泥径,而且迂回曲折,翻山越岭,驾驶工作很是困难,有时遇到太陡的山坡路,车子如老牛拖犁,甚或“裹足”不前时,还得在车轮上绑扎铁链。 车队在这条千里崎岖路上往返,沿途理应有休息站和宿舍,但是,在福利照顾上却很缺乏,碰到车子在半路抛锚,情况就更为糟糕,因此,辛苦是可想而知的。机工们餐风露宿,睡在车上,以木条铺被当床。膳食方面,每一小队有一位伙夫(厨师)负责煮食。 碰到附近有民居的休息站,口福自然比较好,不必自开伙食,可以到附近买点“新鲜”的东西。毕竟,在这段颇为荒僻的地方,像这样的情形也很难碰上。 辛苦的情形还不止这些,人非铁铸,即使是机器也常有故障,更何况是以血肉之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又得面对重重的“人为障碍”——比如敌机的无情炮火,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煎熬,有些人当然无法忍受而病倒,需要接受医药治疗。 问题是,当时的医疗配备也十分缺乏,有的地方有医生驻扎,有的却没有,只靠队长随身携带一些药品,充当医务人员,像这种情形,患上小病还不打紧,重病和急症者麻烦可大了。 缅北一带的芒市及庶放,是世界上有名的瘴气地区,那里的毒蚊猖獗,被咬者可能患上寒热病,若不及时就医,24小时之内就会丢命,疟疾的流行无疑是机工的一大威胁。加上那一带高山地区,都是智识水平较低的夷人聚集之地,卫生条件也很差劣,因而,有不少机工感染疾病。 说到“人为障碍”,不必说也知道指的是日本侵略军的袭击了。 机工处境十分困难 1940年间,即机工回国一年多时候,曲江和越南的“咽喉”相继失守,滇缅公路便成为运送军事物资的唯一管道,深受日本战机的“厚爱”。白清泉回忆,日本飞机经常在这一路段进行空袭,造成桥断路毁。当空袭警报响起时,运输车队便得四处躲藏,并以篱笆“伪装”车子的玻璃,免受敌机发现。那时候,中国方面的军机数量较少,这种劣势,一直要到中美飞虎队成立,才扭转过来,飞虎队拥有B-29的重型轰炸机,日本的轻型战机碰上它,有如小鸡遇到老鹰,至此机毁人亡,被击落无数,此乃后话。 当日军飞机沿滇缅公路展开地毯式轰炸时,怒江上的惠通桥和澜沧江上的功果桥,经常成为袭击目标,有一度运输处当局还下令每日上午9时至下午三时,禁止汽车行驶上述二桥,以策安全,使抢运工作倍增困难。 机工们的艰难处境,总结来说有几方面:道路崎岖难行,时有翻车之事、疾病、因语言隔阂与长官龃龉而遭致牢狱之灾,与老百姓发生误会而发生打架伤人之事等。 此外,机工中还有一些意志不坚强者,身处盛产鸦片的云南,染上毒瘾而不能自拔,被开除而流落异乡,还有小部份开小差。 数千名机工,来自南洋各地,所属背景不同,自然是品流纷杂,小撮害群之马的出现不算稀奇,我们不妨稍为了解一下这些回国服务机工的“出身”。他们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有富家子、工程师、教师、商店经理、机器技术员、医生、店员、理发匠、裁缝匠、码头工友,会党魁首,也有失业汉,不过,他们都在爱国号召下不落人后,毅然在侨居地参加救亡工作。 言语不通易生误会 机工的生活之苦,从上述工作的过程,已可略知一二。他们来到这块“陌生的”祖国,也遭遇不少的困难,以下在我们节录邱新民的《艰难的行程》一书中有关“机工生活外一章”,当可有进一步的了解: 由南侨总会遣送回国的一批批机工,先是分配在西南运输处,大致集中在湛江、南宁、贵阳、重庆、昆明、保山、遮放、苑丁、仰光……等地,而以昆明为中心。 这批回国服务的英雄们,一批批到达“四季如春、一雨成秋”的昆明,虽然是踏入自己的国内,站在自己的国土上,但因远适异国,久居番邦,习于异国的风俗,一至昆明,反有“异国”的情调,生活习惯且别说它,语言是最大的隔阂,长江上游官话走了腔,凭他们所学的有限“华侨国语”来应付,有时有穷尽,常常“此路不通”。如果那些仅仅懂南洋的方言,休想传达意见。比手画脚之不足,南洋三字经便出口,那边听不懂,总以为是不怀好意,就回敬当地方言,彼此虽不明意义,但由对方的横眉瞪眼,了解是搬运祖宗三代唬人了,脾气不好的,眨一眨眼,不声不响一拳“请”过去,于是乎街头巷角常有“铁公鸡”表演。 昆明人颇有排外的意识,对这群心目中的外国佬相当头痛,不知怎样应付好,机工的金字招牌是“回国服务”,是一群出力为国家牺牲的无名英雄,在同仇敌忾的时代,对这种人物要格外尊重,那敢轻举妄动待慢呢?如是大打出手,万一失手惨死了,一条人命要赔偿四万元,所以昆明人虽然排外,脾气又不大好,总不愿惹这些无名英雄。可是这群英雄有他们定性的生活方式,他们勇敢、直率、好玩、好闹、好吃、乱花钱、有洁癖,工余三五成群步入馆子,椒油壮肉、饵、米线皆可口,但一看苍蝇满屋飞,心就冷了半截,想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无名火起三千丈,便向苍蝇大肆攻击,而动作失雅,便“殃及池鱼”,杯盘碟筷狼藉,主人为顾血本出面干涉,你来我往斗口,继而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引起“云南王”在北大营那些丘八爷的眼红,于是一场不澈底的清算便展开了。 司机丘八大打出手 那是一个宁静的星期天早晨,照例丘八爷和无名英雄们都从营房内放出来,大家都抱颗活跃的心情来打发大好时光,街路中熙来攘往的尽是这些人物,馆子茶馆都被他们占去,尤其是文林街更是拥挤。物以类聚,同类的聚在一起,分庭抗礼,各不相让,各逞英雄。初是怒目相向,继而唇枪舌剑,再而翻桌踢椅摔碗筷扔茶碗,最后是扭打混战。大兵例假出门不能带武器,而机工随身带有修车零件,这时正是用得着的武器,铁棍或钳子一扬,对方便有人应声倒在血泊中不动。这还了得,机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兵哥们发火了,呼啸而归,抬出机关枪,如临大敌,架在大西门外实弹扫射。然而机工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初生之犊”,绝不畏惧,反而搬运机器零件扑上前,于是为首的“壮烈牺牲”了,若不是双方上锋下令制止,说不定要写“血流漂忤”了。这样的事件,稍后在贵阳也演过一次,机工大名便“如雷贯耳了”了,归根究底都是由误会产生的。 机工“壮烈牺牲”了,怎么对得起华侨父老,华侨领袖向政府交涉,讨价还价,四万元一条人命的约束下,不幸的事件就静寂下来。日子一久,机工熟习当地的生活及风俗习惯,也能操一口流利的长江上游官话,彼此可以传达意见,不复有格格不入的怪现象,大家和平相处,同时,战争步入另一阶段后,海运被封锁,物资缺乏,生活艰难,惟司机一业独秀,社会地位无形中提高,大有“万般皆下品,唯有司机高”之概。所以被封为“司机老爷”,司机既是“老爷”,机工亦在司机行列,有些机工也坐上“老爷宝座”,这时就觉得生命的可贵,须设法使生命存续下去,自然而然的走上兴家立业的道路上去。大学女生做司机太太是平常事,开大门招赘“老爷”为快婿的土巴佬不乏其人,甘愿做临时家庭主妇的女性多的是,拖油瓶做姘头也大有人在,而最吃香的,还是那些懂得风情而又能吃苦耐劳的摆夷和民家妇女,羡煞了那些酸溜溜饱孝之士的寡佬。 物以稀为贵,但无论如何,这是时间性的东西,时间一过,便不值钱了。这就是“老爷”一天天多起来,政府自己训练的司机一批批出笼,回国服务机工既不加多,又日益减少,西南运输处日益腐败,贪污不法的事多如牛毛,南侨总会寄给机工的毯子,蚊帐大部分被吞掉,多数机工陷入于困境,掀起失业浪潮,于是“老爷”后市看落,机工也相对的看落。可叹的是有些回国服务机工不能自爱的,平日少了“远虑”,造成威胁性的“近忧”。能自爱的,还可以守住岗位继续与生活搏斗;不能自爱的,真的转入沟壑做垃圾了。幸亏他们还能及时醒悟图强,自己组织起来,互相策励扶持,多少救些濒于死亡的同类,这该归功于埋骨昆明东郊福建冢山的侯西反。 有关侯西反与华侨机工的因缘,我们稍后再详细介绍。 话说回国服务的机工,本来是以昆明为中心。到了日军轰炸美国的珍珠港,发动太平洋战争,大战步入另一阶段,中国是盟军的一员,与盟军并肩作战;东南亚划为一战区,中国的统帅兼任盟军东南亚区副统帅。日军南侵,切断中国的供应线,转为空运,先有美国陈纳德的飞虎队,继设立中美运输处。中国陆军又成立新一军,以清华大学毕业孙立人为军长,设机械化部队,成为劲旅,自缅北密支那MYITHYINA至印度的雷多LEDO建筑一条史迪威公路,机工都参与运输工作,而最大队伍为西南运输处及中美运输队。 当孙立人的部队刚刚经昆明要到贵州,已传来美国原子弹轰炸广岛与长崎,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抗战胜利了。 复员过程艰辛曲折 中国国内的战士要复员,来自南洋各地,回国服务的机工,自然也渴望回返侨居地。 其实,回国服务机工的各种遭遇,自然远较本文所叙述的还要多出很多,几乎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难忘记忆,这在南侨复员机工互助会出版的十二周年纪念特刊,由多位机工执笔的回忆录中可以清楚地看到。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接下去便是复员工作,让参与战事的前线与后方英雄们,回到各自的家乡,全国性的复员工作,都进行得如火如荼。便有了复员的这一节历史事实,整个复员的过程,也是一段颇为艰辛曲折的路,在这方面,实际参与其事的白清泉与邱新民,都有深刻的切身感受。 在还没有详细追述复员工作前,我们要介绍一个名人和一个组织,这位名人便是侯西反,他是南侨筹赈总会的领导人之一,也是陈嘉庚的亲密“战友”。他被殖民地当局驱逐回中国后,反而更有机会,给予远赴昆明时华侨机工们有力的精神与物质的鼓励,很不幸的是,这位义薄云天的领袖人物,却在一次飞机失事中罹难身亡。 我们要介绍的一个组织,便是由侯西反一手发动组织成的华侨互助会,这个互助会无疑是机工们的“保姆”,在照顾机工福利方面,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机工复员的艰辛过程 响应“共赴国难,回国服务”号召的三千名南洋机工,在中国抗战事业上,流血流汗,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他们的贡献,将永留青史。 随着和平曙光的辉照,无论是前线或后方的战士,都在积极地进行复员工作,准备回返乡梓,重建家园。 然而,华侨机工的复员,却和他们在滇缅公路上的工作一样,是一段崎岖不平的路,经过多方的阻难,人为与客观环境的限制,才得以完成“凯旋回侨居地”的使命。 有关机工的复员,我们不得不再一次提到华侨互助会,还有互助会派出的四位代表,号称“四机工”…… 当日本战败的消息传遍全球,当胜利的欢呼声渐趋平静,前线和后方的战士,都盼望着赶快回家园,投入建设的工作,“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于是,全国性的复员,如火如荼地进行,人民北返东归南旋。 在一片复员声中,来自南洋各地的回国服务机工,当然也巴望复员南返,回去侨居地家人团聚,过新的生活,而复员的工作,是由华侨互助会有计划地推行。 第一项工作是总登记,互助会必须先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要回去,有多少人的证件遗失了,多少人在当地成了家,有妻有儿女,有多少人失业待救济,同时也得检举假冒回国服务机工的人,审核了后,作为申请复员及请求奖励金的根据。 于是华侨互助会通告,凡是由南侨筹赈总会征募回国服务的机工都可以登记,日期从1946年1月15日到2月15日止。 复员登记·困难重重 从机工的登记到遣送复员,是一个十分曲折的过程,其中包括请愿,出版报纸声援,派代表下南洋部署,走州府寻求支持……整个过程,白清泉和邱新民都自身参与,所以他们的回忆都是第一手的资料,本文即通过对两老的访谈,当年华侨互助会出版《南风》半月刊的记载,以及邱新民针对华侨机工史实撰写的《艰难的行程》一书,将这段曲折的历程概要地整理出来……。 46年1月15日开始总登记,除了在昆明各报通告外,并在沿滇缅公路设立通讯站,各委派负责人,通讯站计有楚雄、下关、永平、保山、芒市、庶放等。重庆,贵阳和毕节也先后设立通讯处。互助会也委推派联络员,代各地机工办理登记手续。 这么大事登记的原因,无非是政府要名册,有了名册,南侨回国服务机工的复员才能成为专案。 本来,机工回国后,分别在昆明及仰光向西南运输处报到,而且在潘家湾受训,是有档案可稽查的,可是西南运输处查不出底案,谁也不晓得,到底名册是散失了,还是别有用途,行政院不向西南运输处要名册,而要互助会去“造册”,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但机工们必须复员,复员又少不了名册,互助会也只好通过总登记去制造名册了。 登记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这里且略提一二以概其余。 第一是遗失证件,原因有的因翻车或军队转进或溃退而遗失,有的证件由服务机关代为收存,而机关改组,他们的证件也不知去向。 第二是遗漏和不登记,总登记预定一个月内完成,没想到拖延10个月才结束。拖延的原因很多,有的因服务机关调到各省区未能登记而被遗漏,有的机工对登记复员有疑惑,抱着观望态度,等到政府公布凡回国服务机工有奖励金时,未登记的人才纷纷来信要求补登记。 第三,顶名登记。有些机工,为了失业而重新入队工作,可是入队时不报自己的真名,而是报上被顶替的姓名,登记时也用这顶替之名,结果办理出国护照及领奖金时,产生了纠纷,连累工作人员也挨骂。 第一期总登记,人数共1203人,其中马来亚(包括新加坡)有1061人,占总数87巴仙强,名册呈请批准后,发现有重复的,也有假冒的,真正获得批准遣送,享有奖金及服务证书的,实为1144人。互助会总干事邱新民不是机工,不在申请表内,他是自费回新加坡。 如果登记名册办妥,机工拿了奖金及服务证书,就顺顺利利地回返侨居地,那么复员过程也就很简单了,而事实并非如此。 华侨互助会为机工复员事而展开工作,最热心的是西南运输处昆明西效保养场场长白清泉,他也是互助会的常务理事。 为了早日实现复员愿望,华侨二助会派常务理事白清泉及总干事邱新民飞重庆,全权交涉机工复员的事。这个“小型请愿团”的请愿过程我们待会再谈。 百战余生。重回南洋 机工复员一事主要是互助会在推行,期间,互助会也出版一份《南风》半月刊,作为机工们的喉舌,并表达他们的心声、《南风》的社长便是邱新民,连主编、作者、审稿、编排、撰文等工作都一脚踢,幸好有越南华侨陈希政任秘书兼编辑。 《南风》半月刊总共出版了九期,至第8期出版后被政府下令停刊,所以,第9期(即最后一期)延期印行。 日前,邱新民手头上还拥有全部的九期,适黄的纸张印刷出来的密密麻麻铅字,就是机工心声的最佳佐证证。这一份《南风》半月刊的出版,也发挥了不少的力量,其中第三期刊载的“我们的话”,更是请愿团的交涉“蓝本”。 到底,邱新民和白清泉两人飞重庆交涉复员事,交涉的范围如何?本文节录自《南风》第三期“我们的话”一文的其中一段: …… 所幸抗战结束,不管祖国是不是还像明朝末叶的局势,总算为祖国新生而战的责任是达到了。整整七年,新的经验和祖国的文化亦获得不少,原初三千一百九十三人的从征,现在总登记所遗留在国内的,还不到一千二百人,说是为国牺牲吗,亦够可观的,我们这些硕果仅存的虽然有些在国内建立家庭,有妻有子,亦可叙伦乐,定居从业。但在南洋有的是家园和业产,正是回去的时候,可是怎样回去,却是一个疑惑的问题。我们的集中出发回国,是国民政府行政院电令,新加坡南侨总会号召的,一切旅费、零用、服装、过境入境手续以及就业,都是由南侨筹赈总会统办送交政府,现在政府是不是按原来的统筹统办送交南侨筹赈总会呢?可是胜利炮响后到现在差不多半年了;各地都在复员中,惟独我们还在期待着这消息。这里,我们并不是说政府不谈华侨复员的事,政府的确是在赶办遣送华侨,不过我们在遣送之外,似乎该提醒政府的: 说句漂亮话,我们的回国服务,是代表海内外千万侨胞的抗战精神,象参加战斗的一成员,据情依理,应与有功战士同等论列,那么,政府对这问题的措施还要我们讨价还价吗? 我们回来时,南洋各地热烈欢送,均寄予莫大的期望,假如我们回去,固然是去重整家园财产,事实上,就是去复命和慰励海外父执。可是这种宣慰责任,难道教我们垂头丧气,象大本乞丐般去宣示吗? 我们的集体回国参加作战,可以说是南侨有史以来空前的第一次,可是我们并不是末了一次,如果政府聪明的话,应该善其后以励来兹,借资立信、立威、立德,不然,难道政府要放弃千万的国民吗? 我们这样说,并不是故意指谪政府,实在是为国家未来的前途着想。我们实在不愿意做个为祖国生存而战的首一次亦是末了一次的人,我们希望,我们为祖国而战只是个开端,那么我们希望政府能够放大眼光,要从远处着想,千万不要生吞活剥马虎塞责。假如我们复员,政府责无旁贷的应该做到: 一、由政府按照实际需要,核定旅费,路线,集中地点及出发日期,并组织一复员机构。 二、请发给服务证明书、胜利纪念章、服务及叻币若干元以资表扬,慰励及安定暂时生活。 三、请向英政府或有关当地政府交涉,准重返原居留地,如有家庭者,准携眷同往,另发出国护照。 四、在未复员前,间有许多失业和贫病的,应预先设法救济收容。 五、其愿意定居国内的听其便,而应得之表彰须与复员的同。 六、请电南侨筹赈总会商洽关于侨工回原居留地的就业问题。 四处作揖。一再碰壁 以上的“声明”,由互助会理事长胡春玉的名义,分别上呈行政院、救济总署、侨务委员会、外交部、社会部,以至当地的西南运输处、社会处、省党部、侨务处等,而公文来往,必须“等因奉此”,推来推去,为促政府早日批准起见,华侨互助会派常务理事白清泉、总干事邱新民,于1946年3月2日携带名册公文飞渝请愿。 白、邱两人抵达重庆后,随即展开工作,由邱新民草拟及抄写呈文,两人辗转于各有关部门,费口舌又作揖,政府部门办事者却耍出推、拖、压三大绝招,白、邱二人只好一再催、也一再的碰壁。行政院已批准,交社会部统筹救济方法,社会部又要他们去找办理工人机关的劳动局。 在行政院已把机工复员专案批示后,白、邱两人亲自将文书拿去救济总署。救济总署的副署长看了文书后表示:“外交没有问题就优先遣送”。 既然牵涉到外交问题,两人又赶往外交部,争论的结果,外交上果然有问题。 回国服务机工复员案,有关的部门都走过了,除了劳动局外,都有具体的答复,但都是个别的承诺,没有一个总批示。这时候,重庆街头的示威人群;触动了他们的灵感,两人商量后,决定向二中全会请愿。两人于5月13日朝二中全会进发,到达会场,递上呈文向国民政府蒋介石暨二中全诸中委请愿,提出三项要求。 三项要求:一请转呈行政院迅速批准,并督促各有关部门切实执行;二请即日答复;三如政府认为有特殊困难,请拨借所需款项,将来由南侨筹赈总会归还。请愿书交给大会秘书长雷震,告以南侨服务机工请愿团集中海棠溪待发。政府不愿有游行示威及请愿团事件发生,雷震答应即入议程,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二人自二中全会出来时,还碰见周恩来和冯玉祥,邱新民对周恩来的印象是风度翩翩,对冯玉祥的印象则是怪里怪气。 当天下午,白、邱两人把请愿的事告诉潘国渠。过后白清泉再打话给雷震,后者告诉他说南侨回国服务机工案,已批示由善后救济总署正式复示优先遣送。至此,机工复员的事总算有着落了,现在,有待解决的事,就是机工侨居地方面的入境问题。 入境问题。尚未解决 为了此事,白、邱两人先到侨务委员会询问,并安排救济难侨和失业机工之事。外交部长王世杰则暗示,如互助会能派人去新加坡,与驻新总领事馆会合,进行外交活动,就可以实地解决许多细节问题。 于是,两人决定回昆明后,创办失业机工招待所,再组团南下新加坡,办理机工回原居留地的手续,遂有“四机工”的诞生。 请愿团在46年3月14日回返昆明,更积极展开复员工作,继续登记,申请出国护照,以便依护照发奖金。因请愿团不负众望,争取到政府对复员案的总批示,于是,互助会于5月5日假昆明省党部礼堂,举行南侨机工回国服务团第七周年纪念会,由邱新民任主席,并印发纪念特刊。 机工复员的事,中国方面出境问题已获解决,现在更重要的是侨居地的入境。由于这些外交细节问题很繁琐,若靠文书联络,既费时且难交代清楚;因此,互助会在外交部授意下,决定派代表到新加坡作外交上的安排,并与驻新总领事馆及筹赈总会取联系。 遴选代表的条件,必须是新马华侨,能说马来话或英语或粤闽琼客方言,身体强壮,有战地经验,必须是华侨互助会会员,没有家累,除白清泉为必然人选外,尚须三人同行。但以人选有了制限,只能物色,不能公开征求,即交由白清泉去物色。 结果选出龙历文、袁阿喜、邱新民,联同白清泉在内,便成了“四机工”。 四机工组成后,决定走陆路,自昆明经越南,老挝,暹罗南下到新加坡。 这4位机工代表向南洋的过程,是一段颇艰险的经历,也是邱新民所写《艰难的行程》一书中的主题文章。这一段经历,局外人读起来自然是紧张刺激,对当事者而言却是一段“毕生难忘”的记忆。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他们的千辛万苦总算没有白费。 旅店客满。暂住车厢 话说四机工在1946年5月21日从昆明出发,直飞河内,准备申请临时通行证。几经波折,费尽唇舌,才在5月29日拿到通行证。在河内办好通行证后,另一件事就是变卖药材。莫非四机工想客串“走江湖卖膏药”以筹措盘川的把戏? 原来,四机工此行是公费,各自带零用钱,由于那时国币贬值,所以他们携带云南药材如田七,虫草,白药等,托人变卖后换成英镑。 那时候的河内,局势也颇不安静,法军,越盟军和越国民军的驻军都在附近,他们一见面就驳火,每天总会有好几次。 拿到通行证的隔天(5月30日),四机工趁火车南行,沿安南大山麓川行,经宁平、清安、清化至东内,已是6月2日,据说从这里进入暹罗(泰国)不必手续,所以挤了三百多人,旅店客满,他们只好露宿车厢中,渡过“诗意”的一夜。火车沿途关卡森严,站站检查,令人厌烦。火车有时因桥梁破坏,不能直达,须下车步行渡桥到另一站转车,时也露宿野地。 6月3日搭汽车西行,沿途因法越冲突,公路破坏不堪,而且设有障碍。司机驾车不稳,邱新民被摔下车两次。司机一遇障碍停车不前,便由白清泉或袁阿喜驾车冲过去,但最后一关是法军驻守地,这一招不灵了,法军敕令车主把车开回东内,众人徒呼负负。回到东内时,大家相视苦笑,苦思下一步“棋”该怎样走? 关卡人员。颇多需索 一位来自东河的旅人说,从东河西行较方便。6月6日四机工便搭他的顺风车向西行,抵达东河西66公里处的西夘。 从6月7日到9日,他们走过佬夘、西本、蒙本、百难、廊杏,而至素旺,沿途难关重重,有“把关收钱”的法国驻军,有荒凉的僚人世界,有时得露宿荒亭,还走过红木材、稻田、听悲怆的芦笙声,有时又炎阳高挂,既热又闷,有如西游记的火焰山。东河至素旺的这一段路途,邱新民最是难忘,他还写了一篇“横越安南大山的景观”。 到了素旺又滞住了,隔着湄公河的对岸就是莫打干,那里驻有暹兵,虽只是一水之隔,却宛如天涯路远“无法渡”。 素旺很热,晚上睡觉席地而卧,挂上蚊帐既闷又热,汗流浃背,所以睡前地先淋水,蚊帐顶洒水,一夜需洒两次水才能瞌睡。想冒险偷渡过河,为当地友人反对。在无计可施下,四人于21日乘船挂白帆到对岸,遇到一名暹逻县长来挡驾,有出国护照也不受理,四机工只好快快然回素旺。临行前,四机工向县长丢下一句话,“曼谷见”,显示了渡河的强烈决心。 此路不通,再等下去也枉然,四人商量后,决定南下259公里到百细渡河,6月22日,四人搭上一位安溪福建人的车,刚巧白清泉也是安溪人,份属老乡,格外亲切。车主还替他们办理手续。 沿途的关卡,把关人员也颇多需索,“客气”点的是“借”衣服,不客气的则银两也要“借”,由于明知是肉包子打狗,机工代表们也只好“大方”些,连“借据”也不拿。 到了百细,一位客栈主人王中(也是安溪人)协助打通难关,再乘坐一艘船身狭窄船头船尾尖细的船,渡过急湍的江水,抵达对岸的网吉,每人以300铢买入境手续,一入暹罗境内,就有恃无恐了。四人搭乘木炭车和火车,于6月28日抵达曼谷,从昆明到曼谷共花39天。 抵新之后。四出活动 当时的曼谷也是一团糟,第八世王被刺杀,英军又以曼谷为目标作军事演习,搞到人心惶惶。 在暹京四机工也借此了解当地华侨的情形,并由白清泉向他们讲述机工服务的经过。7月1日,他们从报章上获悉,国民政府已批准遣送机工回原居留地,回缅者每人发给五百盾,回马来亚的则每人二百美元。 四机工于7月5日离开曼谷南下,利用火车,汽车,步行等方式,于7月13日上午抵达新加坡,住在柏城街的新亚旅店。 抵新后即展开工作,龙袁二人出外打听行情,白、邱二人则去史谷士路探访侯西反的家属。过后,四人商量怎样进行工作,拟订的行程是先拜访陈嘉庚,然后是总领事。 访陈嘉庚之前,他们已晓得筹赈总会经已宣告解散,不过,众人还是到怡和轩拜访陈氏,陈嘉庚留他们吃午饭。 拜访陈嘉庚后的次日,四机工拜访驻新的中国总领事伍伯胜博士,把此行的目的说了,要求在外国的协助。此外,也要求他通令新马各领事馆,知会各华侨团体协助复员机工就业,他也一口答应,完全没幅官僚气。 入境问题总算解决,本来四机工可以“凯旋回昆明复命”,但是为了加强早日完成使命的可能,他们决定在新马华侨社会去“求乞”,先后拜访多位侨领和会馆,以获得精神及物质上的帮忙。 此外,他们也北上马来亚,穿州过市,城镇乡郊,向华侨社会禀报机工复员之事。 1946年8月27日四机工趁万福士轮离新,经香港入广州,结束了四机工的南洋之行。 机工复员的实际工作,还有许多细节可以叙述,由于篇幅所限,我们只好割爱,直接跳到遣送回国这档事上。 昆明复员机工领队,以白清泉林朝云为总顾问,第一批机工和眷属421人,1946-10-26日由昆明站出赴广州,第二批(156人)和第三(306人)分别于11月15日和11月29日起程回原居留地,所经之处受到民众热烈的欢迎。 “三千南侨机工回国服务”这项义行,总算是有始有终,不负国家民族的厚望,为南洋华侨在祖国抗战史上,写下令人难忘的一页。 机工已老矣!而机工的精神却松柏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