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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安溪县土改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一)基本情况 解放初,安溪县原闽西南地下党的干部受上级审查,全部调省学习。1951年安溪县土改时缺少干部,全县除龙门等乡(相当现在的行政村,下同),由本县自行试点外,其他乡土改均由上级组织土改工作队进入该乡进行土改。共有解放军驻晋江地区部队、晋江县、省农委等派进三支土改工作队;还有厦门大学文史系师生来观察土改,接受阶级斗争教育。 原来中共晋江地委确定我带晋江土改工作队到安溪土改,临行前改调我去永春。于是我和我爱人施西、还有一通讯员三人骑自行车赶到永春县住了三天,该县土改训练班结束,与朱义斌带南安土改队下乡,他到二区,我走路走三天才到一区(永春一都)区公所。土改队进点的第三个晚上,永春县委传来晋江地委电话通知,要我明日即动身到安溪负责领导晋江土改工作队。我二话没说遵照地委命令,我们仍旧三人由一区派一通讯员带路走路到横口。当晚施西丹毒病突然复发,这是一种很利害病毒,24小时不治,可能导致死亡。当地没有医疗机构,我逐个客店去寻有否行医人住宿,幸喜遇赤脚医生,买了十几粒毒霉素(是丹毒特效药)。施西服药后一夜平静,第二天雇一乘无头轿到安溪湖头,再乘船到安溪县城,赶到安溪七区已第三、四天了。土改队也进乡七、八天了。 晋江县进安溪土改工作队,有300左右人,分有10点,配备10多个区级干部作点长,他们是郭维德、陈煖票、刘廷如、张景秋、郭新周、许成文、施西、王惠讥、曾华盖、林功厚、蔡寒等。30个土改小队(组)大部分队长是脱产干部,也有个别是在土改中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 晋江土改队干部、队员经支前、减租反霸、镇反、生产等运动,并经至少一期土改经验,由晋江县委挑选来的一般是能胜任土改工作的。但晋江县大多数是沿海平原地区,调入山区,对山区的政治、社会、经济和人民群众生活习惯不了解,甚至对群众生活习惯都感到新奇。对山区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土匪、封建、保长三位一体是闻所未闻,这次组织起来的土改队,是各区各乡抽出来的,又互不熟悉,但有党的统一领导,和统一明确的土改政策,所以干部、队员很快就能掌握情况,克服困难去完成党交给的任务。 晋江土改队是1951年8月10-12日到乡进点的。第一批负责改七、八两个区共20多个乡,其中七区有13个乡,到9月20日前全部结束。我住七区西坪区公所,重点掌握七区工作。八区土改工作由晋江二区委副书记郭维德掌握。 9月下旬,晋江县土改队,以区为单位各自集中总结、整顿。总结土改工作经验,整顿干部、队员思想作风,表扬好人好事,开展批评自我批评。 9月底,全体晋江土改队开进第二区(官桥区)土改,该区有23乡,除龙门乡已在试点时改了,共进入22个乡土改,至10月底结束。这期有省农委土改工作队10多个干部,由孙文超带队来参加;还有厦门大学100来名师生作为观察员参加土改,接受阶级斗争教育。在二区还组织土改委员会,我任主任,孙文超任副主任。二区土改到10月尾结束。 11月初,晋江土改工作队集中安溪县城文庙参加安溪县土改工作结束大会。会议结束,晋江县委组织部来通知抽调100名左右干部和土改队员回晋江工作。还有200名左右干部和土改队员继续留在安溪进行土改检查。先在二区调换乡点进行互检,于1952年1月间完成,再进入七、八区土改检查。1952年2月间我调回晋江参加“三反”运动。土检结束后,晋江土改队留一部分在安溪县工作,一部分回晋江。 (二)安溪县七区土改工作情况 一、七区的社会、政治、经济情况 第一,土匪为患 七区是大山区,也是一个土匪窠。山沟里的农村,一般统治人物,往往是乡保长、国民党员(或三青团员)、土匪、特务、恶霸数位一体,他们随意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抢劫财物、敲榨勒索、抓丁追粮,农民的生命财产毫无保障。 许多地方土匪公开刈据,如大坪、萍州、林东、三洋、福岭、柏叶等乡,历史上出现多次土匪刈据局面,此起彼伏。近年有郭崇、高献等人。到解放后,经剿匪歼灭的有高良波、高献、潘春枝等。他们拉起队伍,多则数百,少则数十,他们与国民党刈分统治区域,互不侵犯,互相勾结。如郭崇自称“团长”,安营扎塞,立捐征程,俨然一级政府,到处杀人、放火。他的“连长”林朝金在半岭烧了四次房屋,有一家被烧死四口人;三洋乡的杨天生、杨广被匪徒杨荣泉打死;龙地乡洋地村全村49户,多次被匪徒洗劫,被迫逃亡19户,未走的连家俬杂物也被洗劫得一无所有,村里一片荒凉……。 解放后,高云波、高献、卢同安等匪首仍控制大坪、萍州、林东等乡,抢我金榜、芳山等乡农会的步枪。还策划要攻打区公所;匪徒还到处派乌单、收猪捐、要钱要粮、强迫农民当匪卒、看路头、秘守消息,谁敢走漏就给谁无命,甚至剿灭全家;他们仍旧到处杀人,如大坪乡有个照相的南安人因被怀疑走漏消息而被杀;萍州农民张协被匪派重款,付不起而被杀,致老婆和两个孩子饥饿冻死;林东乡高鸿也因交不起乌单款而被杀、把死尸丢在溪水里。类似这类情况还很多。 第二,保长是土皇帝 在山区国民党、封建地主是通过保甲长来统治农民,残酷地欺压群众,无所不为,不择手段,真正是土皇帝。柏叶保的保长林敬碧是一个典型,他抓丁的口号是:“有钱有粮,拿钱拿粮,无钱无粮,人来”,壮丁被抓去则十去九不归;他看到年青妇女只要说一声:“我晚上跟你睡觉”,没有一个妇女敢说“不”,是媳妇,晚上男人主动到别处睡,是姑娘就独自在房间等他。龙地保长林伩彦,叫保丁去收款,如不缴款的,冬天收棉被、春天收棕衣,迫得老百姓变卖家俬缴款。西坪保长林诗无故打死农民林执、林思,在安美这一角落很少有18岁以上妇女没有不被他强奸过的。 第三,地主剥削“入肉三分” 农民一般要受地租和高利贷双重剥削,地主一般都出租土地和发放高利贷。 田租。种子、肥料佃农负责,地租一般都是倒四六,即佃农得40%、地主得60%,较远和较差的田对半分;还有一些乡如福岭等有倒三七的。如是双季田,则早季谷子全部交租,秋季蕃薯归佃农。交谷要晒干扬净,交不起租子或过期交的要被召佃的。 有一种公田、盟田,业主来收租时,要吃“雉粿”;尧阳乡许多公田主,在解放初到西坪收租还带卜壳枪。有的乡公田很多,如虎邱乡有公田2000多亩,占全乡水田40%;福岭乡也有公田1000多亩,公田都掌握在地主或封建势力手中。 高利贷。农民一般在春天下种要贷谷种,青黄不接贷谷子,利息100斤一年要还本利180斤,不按时还要利滚利,贷100斤4年要还1000多斤。另一种叫“茶砣”,利息高得吓人,如龙地乡,冬向债主借7元钱,到春夏收成茶叶要还粗制茶叶30斤,按我们去土改时乌龙茶每斤0.5元计算,半年要还15元钱。 农民生活非常苦,如龙地农民人年平均每口不到半斤米,他们吃蕃薯叶、菜叶、豆叶、野菜、糠等。很多农民每墟(5天一墟)带一斤茶叶赶西坪墟,买一斤盐,或一小块肥猪肉以及火柴等日用品,肥肉是用布包起来放在盐罐子,要炒菜时,拿出锅里擦一下,就算下油了。很多贫雇农家里的铁锅是常年生锈的。有一个苦主说:“我一年没有吃到油了。”冬天没有棉被盖的彼彼皆是,他们真是“夜烧荆刺火、愁坐夜待晨。”有一个农民说我们要是有一件好的新衣服,保长、土匪都会上门要走。在七区土改快结束时,发动参军,全区报了103名,经体检,只有一名勉强合格,可见人民群众普遍营养不良,身体素质非常差。 第四,乡政府和农会有些不纯现象 七区在支前、剿匪、减租反霸、生产等运动中,全区13个乡都已建立了乡人民政府、农会、民兵,这一批乡干部经受了锻炼和考验,但一些乡还存不纯现象,领导班子或多或少地混杂不纯。如竹园乡政府有九个委员,其中有两个任过保干事、四个三青团员、一个甲长、一个流氓、一个小土地出租者。柏叶农会主任任过甲长,流氓作风严重,副主任是个惯偷头子。金榜副乡长当过民军小头目、保长。龙地乡有15个曾当过国民党县警备班的兵。 二、土改运动进程 一个乡的土改运动过程,一般分为发动群众、划阶级、征没收分配土地等几个阶段,现仍以七区为例,忆述于下: 第一,发动群众。工作队到乡后,即召开乡干部会议说明来意,随即召开各种会议,宣传《土地法》大纲,宣讲土改政策,放手发动群众。这一阶段又分为开办积极分子训练班;整顿组织;诉苦斗霸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在召开各种会议同时,大部分队员即深入群众中去访苦问贫,发动他们向土改队吐苦水,以穷连穷,苦连苦,互相串连,在访苦同时注意乡里各种情况。紧接着开办贫雇农、苦主训练班,宣传土改的目的是为彻底推翻封建制度,使农民真正翻身得解放,发展生产改善生活。进一步讲解政策、讲解斗霸是为思想上政治上提高觉悟,才能当家作主人。接着就在训练班开展诉苦,培养骨干,培养苦主,让他们敢于起来和压迫他们的人进行面对面斗争,敢于起来当家作主。七区统计12个乡训练了1347个积极分子。群众积极性很高,即使人口分散在20-30公里的乡也可开办100来人的训练班。如萍州乡积极分子自带干粮参加训练,上尧乡家属送饭到十里外的训练班。训练班一般开两天或三个晚上即行。 第二,整顿组织。整顿组织是办好训练班的基础,这时阶级阵线已分明,群众觉悟有所提高。整顿组织是从审查农会会员资格入手,农会是法定土改权力机构,如果乡干部不符合会员资格,当然就不能当农会干部和乡政府及其他乡干部了。方法是以训练班涌出的积极分子为骨干,吸收农会干部参加,先学习农会章程,然后对照章程规定的会员资格。对乡农会干部和会员自上而下逐个审查,是干部要他们自己对照是否合格,然后大家评,对合格的好的农会干部要给评功,对不合资格的,让他自动退出。注意团结中农。对地主、富农、恶霸、旧保长、兵痞、流氓等进行消除。同时吸收够资格要求入会贫下中农入会。选出农会代表,提出农会领导机构候选人,选举农会干部,建立新领导机构,然后再整顿其他组织。整顿组织也是一次实实在在的阶级斗争,给群众一次深刻阶级教育。 第三,诉苦斗霸。诉苦斗霸是土改斗争的最高潮,要充分准备。首先培养好苦主,一般要解除苦主的顾虑,懂得现在有共产党人民政府可做他们的靠山,不怕地霸翻天,让苦主敢于向土改队诉苦,敢于在训练班诉苦,最后,敢于上台对地霸进行面对面诉苦斗争。斗霸既要放手发动群众,也要有领导有组织地掌握斗争对象和材料,要严格审查,认真落实材料,防止乱斗,防止打乱自己阵营;集中力量先斗大霸再斗小霸,集中火力斗倒一个再斗第二个。通过斗霸,群众政治思想觉悟空前高涨,出现很多动人的故事。如龙地乡一天斗6个大霸,有200多个苦主争着上台诉苦,台下参加大会有1千多人,诉到苦主的最苦处,诉苦人痛哭不止,台下唏嘘口之声不绝于耳,很多人也泪流满襟,越斗群众越愤怒,情绪非常高涨,一天斗不完,第二天巡回各自然角落轮流继续斗。小霸就各自然村各角落去斗。有的乡群众敢斗解放后上任县长、区委书记的哥哥、父亲。林东乡一个老农民说:“我是‘三朝元老’(指清朝、民国至解放)到今天才 看见坏人(地霸)吃亏”;西坪一位老人说:“数千年的天,今天才亮”;大坪一位老阿婆说:“这样子,人民政府领导我们砍断坏人的手足了(指砍断国民党反动统治集团的爪牙)”。全区一共斗倒大霸67个小霸147个,参加斗争大会达5万多人次。 第四,划阶级,定成份 划阶级主要是在农村中划定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挖穷根。是斗霸之后,从经济上打击地主剥削阶级的一场尖锐剧烈的阶级斗争。进一步提高贫雇农的阶级觉悟,挖穷根,弄清是贫下中农养活地主,不是地主养活贫下中农,是劳动人民创造世上财富,不是剥削阶级创造世上财富。田地是劳动人民开垦出来,粮食是劳动人民生产出来的,被地主阶级剥夺去了,土改就是要回劳动人民的果实。 通过召开各种大会小会、干部会,向全体乡民反复宣讲划阶级的政策和各个阶级政策界线,使家谕户晓,人人懂得什么是地主、什么是富农、什么是贫农、雇农和中农等和其中最主要一条界线是劳动和不劳动。在评定地主、富农成份时,要求本人到场,开展面对面斗争。工作队要准确掌握材料,防止斗争过左或过右,不能以政治问题如保长、国民党大小官员来划地主,也不能漏掉地主、富农,更不能斗错富裕中农和小土地出租者,先划地主、富农,再划中农、贫雇农,先内部组织乡干部、农会代表试划再公开划,一般都要张榜定论。 七区共有农户7317户划127户地主,占1.73%,富农92户占1.25%。 第五,没收与分配土地 没收地主土地,征收富农多余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贫雇农和下中农,同样分给地主一份土地让他自己耕种,叫“自食其力”。 首先弄清全乡各户的土地占有情况,叫作“土整”,一般结合第一、二阶段进行,仍旧先宣传土整意义,七区做法是:“提出口号,‘大胆放手把群众发动起来’提出:“整顿好田地亩数,负担公平合理”,“整顿好土地好分田”“多找黑地多分田”“挤出黑地不让土地漏网”等口号,在群众发动起来,要各户自报各块土地坐落面积、产量(作为分田参考),在自报的基础上组织农会委员会或另成立“土整委员会”评议,对隐瞒土地分散财产的地主给予坚决斗争。有的乡还组织丈量田地或抽查丈量。然后登记造册,张榜公布。 没收地主五大财产,包括:土地、多余房屋(包括房子里的家具)、耕牛、大农具和多余粮食。征收富农、小土地出租者多余土地。废除一切欠地主、富农的债务,烧掉土地证契和债契。以便人民政府另发土地证。但不分浮财。征没收工作由农会委员会或农会征没委员会负责,土地分配照顾原耕,一般中农不动,其他抽多补少,抽肥补瘦,远近搭配。张榜公布三榜定案。 山区知识分子或识字的人很少,而且都是成分较高的地主、富农或国民党旧人员等,土改队则利用监督他们造表、造册,写榜等誉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