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县塔头村，是地下党的基点村之一，我们曾受县政协的委托走访了这个滨海村落，由该大队党支部召集一些老同志开座谈会，为我们回忆了当时塔头万人反清乡的前后经过，现根据记录整理如下： 一、地下党巧计除特务 塔头刘首次遭清乡 早在1936年，地下党就派朱汉膺、何邦基等人来到塔头，他们以教书为名，暗中发展党员，建立地下党支部。抗日战争时期，当时担任塔头小学校长的朱汉膺和担任教导的何邦基就在学校中组织“童子军会”，到处宣传抗日。学生们还收集废铜废铁，支援国家造子弹打大刀。解放战争时期，地下党又领导当地群众反“三征”、打警察、惩劣绅、除特务，搞得轰轰烈烈。当时，地下党在群众中的威望很高，连国民党也不敢轻易进塔头抓丁派款。国民党对塔头刘的地下党活动既恨又怕，于是就一次又一次地发动了对塔头进行清乡，但是都以失败而告终。 1947年，朱汉膺、何邦基两位同志因党的工作需要离开了塔头村，这时，伪县长丁维禧就乘机把他的侄儿丁颜卿派到塔头来担任小学校长。当时，在黄国璋身边担任警卫员的刘廷竹同志接受任务，回来家乡塔头村领导群众开展斗争。他与地下党支部的同志们经过周密的观察和调查，证实丁颜卿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分子，就商定了一个妙计：地下党用甘薯刻了一枚东石镇公所的假公章，通知丁颜卿某月某日开校长会，时间一个星期，要自带棉被日用品。丁颜卿不知是计，就叫两个学生帮助挑行李往东石赴会。他们刚走到海边的祀公宫旁，早已埋伏在这里的刘廷竹一跃而起，一手扭住丁颜卿的胸口，一手搜缴出丁颜卿随身带的曲七枪扔进海里，并抽出一条绳子，把丁颜卿捆绑起来。当这两个学生哭着跑回家喊人时，赶到的人们看到，丁颜卿的死尸已经躺在一个山沟里。 这件事使国民党受到很大的震动，特别是伪县长丁维禧获得其侄儿被地下党暗杀的消息后，立即派出大批军队，对塔头进行了第一次清乡。国民党军队开到村里后，就在刘厝祠大门口，把全村的人都集中起来，先叫保甲长要交出杀人凶手，因保甲长不知道，又威胁群众要坦白交代。群众都怒吼起来，说不知道。国民党兵恼羞成怒，就抓走了刘丕雅、刘清良等18个所谓的“嫌疑犯”，关押了近两个月，但因查无实据，每人被敲榨了一笔钱就放回来了。 二、伪警察进剿塔头刘 众乡亲浴血战海滩 1947年7月初7这一天，国民党派出60多个警察，以解决塔头刘与塔头孙的封建械斗为借口，把队伍开进了塔头刘，准备对塔头的地下党来一个大围剿。这支凶神恶煞般的伪警察，一进村就把村头开药店的刘义雄五花大绑起来，接着又来到皇妈宫口，看到很多群众在这儿聊天，就把这些群众包围起来，并恶狠狠地下令：“统统给我跪下！”这时只见刘贻明同志针锋相对地喊道：“大家不要跪！”这些为非作歹惯了的伪警察想不到塔头的群众竟然都不下跪，恼羞成怒，拔出枪往天空叭叭地开了几枪。这时，刘桂林急中生智，一个箭步跑进皇妈宫里，咚咚咚地敲响了大钟，村里的群众一听到钟声，男女老少都拿起锄头、长矛、鸟枪、扁担、木棍，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向皇妈宫。这些警察慌了手脚，四处跑散。这时，许参娘、张早娘两位妇女急忙拿剪刀把绑在刘义雄身上的麻绳剪断，救了出来。愤怒的群众继续追赶伪警察，把这60多名伪警察象赶鸭子般地赶下海滩。这些警察穿着鞋，陷在泥泞的滩涂上跑不动，只好与群众展开肉搏战。有一个伪警察被刘廷然、刘廷宽两位同志用长矛刺破了肚皮，肠子都往外流。其他伪警察一见，吓得丧魂失魄，落荒而逃。塔头村人们大获全胜，他们把受伤的伪警察作为俘虏押回村里，这伪警察是安海人，父亲在安海石埕街刻印，与医生郑时禹是结拜兄弟，郑时禹与伪警察的父亲一同来到塔头刘认错求情，为伪警察治伤。 三、何邦基遇敌臂挂彩 国民党循血清塔头 伪警察惨败而归，国民党对塔头刘的地下党活动更加坐卧不安。1948年农历2月12日，国民党就抽调200多名军队，荷枪实弹，分兵两路要来围剿塔头村。地下党获悉这一消息后，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进行部署，在这大兵压境、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决定采取这样的斗争策略：即村里的青壮年全部带上武器撤出村外，由老年人来“迎接”国民党兵进村。另外，由上级派来领导斗争的何邦基、刘廷竹带领一支30来人的武装青年，前往附近的石菌村与黄联芳领导的地下党取得联系，配合行动。但是，当他们走到一条大港边，正在脱鞋下水时，突然发现对岸有一队国民党兵，正要往后退时，对岸的国民党兵向他们开枪射击了，何邦基老师的手臂负了重伤。刘廷竹一面指挥大家沉着应战，一方面把何邦基老师背回村里藏在刘为炮家的油坊里进行包扎治疗。何老师伤口沿途滴血，狡猾的国民党兵就循着血迹追过来了。当敌人发现刘火炮家的门上有血迹时，就立即把这座房子包围起来。在这紧要关头，刘廷竹急忙把何老师背到隔壁谢温家里，并把血衣脱下来塞进榨油机里。刚藏好，国民党兵已经破门而入，在油坑里乱抄一阵，连那条血衣也被抄出来了。国民党拿着血衣追问：“这是谁的”。当时有一个12岁的小姑娘刘秀肴说：“可能是刘基巩的。”国民党就把刘基巩抓来动刑。刘基巩坚持说不是他的。国民党见这个人有些傻气，谅他也不可能是血衣的主人，关了两天就放了。当天晚上，刘廷竹又避开敌人的追捕，把何先生背到张厝给王连杰医生治疗枪伤，并连夜再背回塔头藏起来。国民党军队把总部设在刘火炮家里，挨家挨户搜捕了12天，一无所获，只好回去了。 四、地下党智取镇公所 陈荣宗负隅丢狗命 1948年春，塔头地下党探知金井镇伪镇长陈荣宗，平时抓丁派款，鱼肉百姓，连到镇上卖鱼虾的群众也经常被他的爪牙抓去殴打侮辱，群众对他很痛恨。地下党支部决定联合金井、深沪、英林、龙湖等地方的地下党组织，除掉陈荣宗，进一步发动群众。首先，地下党先写了一封恐吓信给陈荣宗，要他放下屠刀，弃暗投明。陈荣宗置之不理。地下党支部感到，要攻打金井镇公所，首先就要探明敌人内部的虚实。经分析，大家感到金井镇信馆老板王广与陈荣宗是八拜之交，经常出入镇公所，对内情一定清楚的。于是刘廷竹就用计抓来了王广，藏在东石小兜石窟里，又把他蒙上眼睛，绑在竹躺椅上，抬着满山跑，并哄他说：“你与陈荣宗勾结，扣压信银，按罪应该枪毙。”吓得王广尿流屁滚，连声求饶说：“只要饶我一条命，我什么都答应。”于是地下党就详细询问了镇公所的兵力配备等情况；同时要他筹备好多少武器，多少子弹，多少钱，定于某月某日地下党将派人到他家里去取，还拿了一封恐吓信，要他转交陈荣宗。王广诺诺连声全盘答应。于是地下党就把他带在溪边，松了绑，弃了蒙眼布，放他回去。到了约定的日子，刘廷竹腰插大刀、背着卡宾枪，左手拿一支驳壳，右手拿一支左轮，骑着骏马，迳奔王广家中，王广老老实实地把钱和武器弹药奉送出来。这件事使整个金井都轰动起来了，陈荣宗赶快派警察前往王广家要抓刘廷竹，但刘廷竹早已安然无恙地到了塔头。王广受了这场虚惊，赶快停业逃往南洋谋生。 进攻镇公所的条件成熟了，沿海几个乡的地下党发动了一千多个地下群众，定约在金井乡州溪仔汇集，然后统一行动。那天晚上，英北的群众先去州，英南的随后也去了，由于夜里风大，喊口号又听不到，双方互相误认为对方是敌人，因而发生了误火，自己打了半个多小时。枪声震动了金井镇公所，伪镇长陈荣宗吓的不敢在镇公所睡觉，而跑到照像馆过夜。当天拂晓4点多钟，各路地下群众均已到齐，一场围攻金井镇公所的战斗打响了。愤怒的群众把镇公所团团围住，周围的群众还不断赶到声援。守卫在镇公所的乡警子弹打完了，地下党便展开政治攻势，大喊“缴枪不杀”。乡警如丧家之犬，瓮中之鳖，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30多个警察被抓起来了，就是没有发现陈荣宗，就审问乡警，乡警交代说陈荣宗及其弟、妻、儿、女均躲在照像馆，于是愤怒的群众又包围了照像馆。刘荣宗一家人负隅顽抗，不断向群众射击，激起了群众的愤慨，潘径村的地下群众胡文宗扔出了一颗手榴弹，把这个罪恶盈贯的伪保长当场炸死，陈荣宗的弟弟、儿子、女儿也被群众当场击毙，他的小老婆见此情景，只得丢下汤姆枪，举手投降了。 攻打金井镇公所的胜利，大大鼓舞了群众的斗志，也使得国民党内部大为震惊。于是，由国民党驻晋江的325师师长吕肖吾、副师长陈言廉以及伪县长丁维禧直接策划的对塔头大举围剿清乡以及晋江万人反清乡斗争就这样打响了。 五、朱父良带兵剿塔头 晋江县万人反清乡 1948年4月初4是塔头皇妈生日，按照旧风俗，每逢这一天，全村家家户户都要酬神宴客，搭台演戏。地下党支部决定利用这一封建节日，邻村有数千人来塔头做客看戏的好机会，向群众宣传抗丁抗粮。因此，塔头刘在外面搞地下工作的同志，如县委组织部长刘廷都同志，县团队部刘基固同志等，也乘这个机会到塔头开展活动。这天晚上，演戏之前，地下党就利用高音喇叭(当时群众对高音喇叭还是感到很新鲜的)进行宣传。为了防止敌人袭击，村子外面都布置了岗哨。当时由于群众没有斗争经验，以为天一亮，敌人就不会来了，所以到了最后一班就撤了岗。再说国民党为了消灭塔头地下党组织，也选定这一天要进剿塔头。朱文良率领国民党兵300多人提前进驻东石镇，(当时东石镇伪镇长是蔡灿仁)，于4月初5凌晨，兵分两路，一路从海边，一路从西北面向塔头村偷偷地扑过来。其中从陆路来的这路被石菌村的群众发现了，赶快跑到塔头来报告。地下党得到消息后，马上召开紧急碰头会，一致认为：为了保护数千的客人和群众的安全，决定先分头带领群众向村东北面的小山坡转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敌人已经抢先占领了村北的高地——印山。他们凭借着印山上的炮台、战壕，架起三挺机关枪向群众扫射。这数千名群众虽然手无寸铁，但是个个义愤填膺，都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这时，姚加排、施蚶等也分别带着英林、龙湖、金井、深沪一带的地下群众赶来支援。这数万个群众分别拿着锄头、土枪、长矛、鱼叉、棍棒、扁担、斧头大刀等家私，把印山团团围住。地下党的几位领导人商量一下，就从群众中挑选一批较有战斗经验、身强力壮的人，由刘廷竹、施蚶、姚加排带领，沿着山沟，面对敌人发起正面冲击；另外挑选一批人从侧面迂回打击敌人，为正面进攻的同志作掩护。敌人发觉了，三挺机关枪疯狂地向冲上去的同志扫射，就在这时，冲在前面的姚加排同志光荣地牺牲了，刘廷竹同志亦挂了彩。敌人把姚加排烈士的头颅砍起来，挂在一棵番石榴树上示众。这更激起群众复仇的怒火，“为姚加排同志报仇”的口号声响彻整个战场。周围的群众纷纷送来茶水和饭菜，华侨们拿出家里藏着的枪支子弹来支援。大家把敌人围得水泄不通，犹如瓮中之鳖。驻金井的一支国民党兵听说朱文良被困在印山上，连夜要去救援，半路上遭到柯坑村的地下群众的截击，狼狈地逃回金井镇。 一直围到傍晚5点钟，印山上的敌人弹尽粮绝，又无援兵。地下党的几位领导同志商量了一下，认为总反攻的时刻到了，于是就重新整顿了队伍，正面由手提机枪、卡滨枪、汤姆枪的同志打前锋，由持步枪的同志在后面打掩护，同时又挑选了十几个青壮年组成敢死队，带着卡滨枪、手榴弹、大刀迅速绕到印山南面，堵住敌人最后的一条去路——下海逃跑。部署停当后，一声号角，各路群众蜂拥而上。跑在最前面的是周宅村的吴祖宜，他的胞弟被国民党暗杀，今天他怀着为其弟报仇的心情，把一面战旗挂在长戈上，第一个跑上山与国民党兵展开肉搏，捅倒了一个国民党军官，士气大振。后面的群众也拼命往前冲。敌人发抖了，向南退却，妄图夺海路逃命。埋伏在海边的敢死队员一阵枪声、手榴弹声，又把敌人压了回去。 敌人的后退之路是堵死了，上天无门，下海无路，四面楚歌，只好退到塔头孙的一座洋楼里挤成一团，像瓮中鳖一样。地下党便向楼上的敌人展开政治攻势，通过一个挑水的老人，给他们送去一封信要敌人投降，敌人回信说明天才答复。大家识破了敌人的缓兵之计，齐声喊道：“敌人不投降，坚决消灭掉。”于是决定放火烧厝，厝主孙赞玉是个泥水匠，也同意烧房子。大家找来了木柴稻草，一位华侨送来了一桶煤油。 就在这时，夜幕降临了，楼上有一个国民党兵化装成土匠连夜跑到安海搬救兵。安海、东石一带的100多名国民党兵由王善带队，化装成便民，佯称是内坑许集美派来的地下游击队要来声援塔头的反清乡斗争。这支假游击队来到石菌村，遇到黄老侠父子，问他们晚上的口令是什么，这两个老实的农民就告诉他们是“扁担——锄头”。国民党兵骗到口号后，就开枪把这两个父子打死了，不一会儿就来到塔头村，村外站岗的对了口令，就放他们进村了。这支假游击队分散在群众中，说是来接受投降的。只见楼上的国民党兵一个接一个把枪交给这些假游击队员，并举起双手一个接一个走出来，被假游击队押走了。开始，群众看到敌人投降，都拍手欢呼，后来发现上了当，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假游击队带着国民党兵突围逃跑了。大家都为没能彻底消灭敌人而感到惋惜。但是这次万人反清乡斗争，使驻晋江的国民党官员吓得丧魂失魄，同时也使晋江人民进一步看清了人民的力量。从此，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势，晋江各地人民的革命斗争风起云涌、如荼如火：灵水截击公路警；东石打水警；永宁攻打镇公所；深沪缴伪乡警的枪……为迎接新中国的诞生，为迎接晋江的解放作出了重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