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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影评人李石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提起香港影评人李石的名字,人们很赏识。他是香港《文汇报》高级编辑。许多人还不知道他是一位由“书瘾”、“稿热”、“电影迷”的“自修生”到高级编辑的成功历程。 李石,原名李国咸。除乡亲和一些熟人外,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这名字,只知道他叫李石。他的名片也写李石,不叫李国咸。 李国咸的“咸”字,在粤语中,“咸”是“咸湿”、“咸虫”之意,很不好听,他很难为情。六十年代中期,国咸加入《青年乐园》周报工作,同事们代他取李石名字。“石”,表示“坚硬”,是有意志、有毅力之意。不过,家乡人仍然叫李国咸。 李国咸,原籍福建省晋江市金井镇石圳村人,毕业于石圳村成美小学,是校里品学兼优学生,被保送进入金井华侨中学(现晋江职业中学)念书。刚读一年级,经批准他往香港与母亲团聚,等待他还不认识的父亲由菲律宾来香港会面。可是事与愿违,直至父亲在菲逝世,父子尚不相识。 1962年,国咸到香港,生活只靠母亲做手工活的微薄收入维持,再没能力让他念书了。更没想到,家乡大嫂不久逝世,母亲悲伤回乡。他单独留住香港,在堂叔的杂货店里当送货员。这是李国咸14岁时的第一份工作。30多年前的往事,如今他记忆犹新。 所谓送货员,其实是打杂工。杂货店的杂务繁多,单是顾客购物,来个电话,柴米油盐醋等物,得由伙计远近送到。为了做得称职,不被“炒鱿鱼”,本是小学生年龄的李国咸,开始踩电单车送货。那时候,他年少个子小,只好踮起脚尖,多次摔伤,受伤流血,伤痕累累。好多次为闪避汽车,体力不足,单车翻倒,干的、湿的、流质的货物混在一起。更不幸的是有一次送货,单车被人偷走了,老板几次扳着脸孔,骂了又骂。那时,他从中午到夜晚,哭着找遍大半个港岛的大街小巷,结果失望而归。 当送货员期间,李国咸见识了方方面面的事物和人物。遇过小流氓、骗子;碰上恶汉和骄横的富翁;接触了坠落、不羁的年轻人……丰富了生活经历,见识了社会世道,留下了翔实素材。 温室里培养不出壮苗。李国咸在艰辛的生活环境中,经风雨,见世面。他说:“我到香港,一无所有,唯一拥有的是一点自爱和做事尚可坚持,持之以恒,这是做人的一种财富。”也许这是他自学取得成果的精神支柱。 李国咸没有条件继续上学念书,但杂货店有许多过时的报纸,他利用工余时间,认真地翻阅旧报纸。还在市面上购买《儿童报》、《少年报》来阅读。他总是一遍又一遍一字不漏地读,不懂就问,直至明理,熟练会讲,提高读讲能力。 在香港报上,李国咸看到少年儿童习作,产生写文章的冲动。第一篇稿子,他写《小幽默》一小短文投到《儿童报》去,被采用了。他高兴得跳起来。后来,看到别人写学校生活感受,就尝试。别的小朋友都署上学校的名称、学生姓名,而他呢?则用“自修生”,另取了笔名。他经历多,感受深,内容真实、生动,有写不完的素材,所以,刊登稿数,比在校学生更多更好。报社编辑对他印象很好。 值得李国咸高兴的,就是报上有位“张方能老师”,对作者每篇文章都写评语,指出优点、缺点与不足。他很喜欢、很尊敬这位“张老师”。 特别有意思的是,那位“张方能老师”被这位没见过面的“自修生”感动了。有一次,他在给李国咸小朋友的信中说:“……你生活很特别,你很聪明,你过早失学很可惜。但你的好学和恒心很感人。事实,学校并不是学习唯一的阵地,今后收到你的文章,没能刊登的,我一定给你批改后寄回。”慈母般的语言,对一个“自修生”的心灵有多大的慰藉和鼓励! 30多年后的今天,李国咸老是想起那位没有见过面的、谆谆善导的“张方能老师”对他的关心和教导。他不知道要往何处向他致以衷心的感谢。 李国咸从杂货店转到塑胶厂当杂工,又转纱厂当工人。后者这家美(国)资大工厂吸引他之处,就是工人工余时间,可免费学习英语。其实,那是骗人的招工术。几个月后,他辞工转到一家胶袋厂,通宵达旦守看热锅炉。 随着年龄长大,李国咸转看《青年周报》,还给《新晚报》写信求教写作方法。他依照指导自学,并写稿投送。 李国咸对电影有浓厚的兴趣,他在胶袋厂上夜班,白天到戏院看早场电影,一些旧片票价特别便宜,许多西洋经典之作,他都在早场补看到了,为写影评积聚了丰富材料。 也许是精神的感染吧,《青年乐园》编辑约见李国咸,一见面则说:“小李,你双眼布满红丝,严重睡眠不足。你要注意健康,今后请多给我报写稿。”并约了他写胶袋厂的产品与技术、塑料工人的生活等稿件。编辑再次约见时,邀他转工《青年乐园》。李国咸看见报社有大量的报刊、杂志、书籍,似游泳者见到清澈的湖泊,纵身畅游。他在这家“乐园”,既当杂工,又当记者。外出采访,使写作能力得到不断的提高。 七十年代末,《青年乐园》关闭,李国咸转到《伴侣》综合杂志社采稿。两年后“杂志”也关闭了,在文化圈内他一时找不到工作,转工去送牛乳,工作虽然卑微,但他觉得这是另一种经历,可积累另一种写作素材。 无论做什么职业,或转到任何环境,李国咸始终坚持自修,坚持写稿,手不离书本,即使等电梯、乘汽车、坐轮船,随时把书拿出,看它三两页或十行八行;到了晚上夜阑人静,则多看些理论性、艺术性的书本。经常为了弄通一个问题,找来许多书本、杂志或剪报资料参考。 李国咸喜欢买书。他说虽然称不上“坐拥书城”,至少也可称上“与书共眠”。在他送牛乳的时期,睡的只是两块床板,但这“床”的底下,就塞满了密不透风的大包小包的书本;“床”的席下,用书铺出三寸厚的“床褥”;同时在贴墙的床板,再整齐地叠起一堵“书墙”,那是经常翻阅参考的书籍。 “大丈夫睡上这张书床,能屈能伸,每晚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把书墙踏翻,但是乐趣都在其中。”他自嘲,却很有苦中作乐的满足感。 阅书、看电影、创作的坚持,李国咸真正做到“废寝忘食”。工余除了看书,就往戏院里钻,一连看了两三场电影是经常的事。买戏票的钱省不了,饭却可随便了,许多时候,他买了两个面包,带进戏院边啃边看就是一餐。 电影是香港的主要娱乐,电影最蓬勃的时期,戏院多达一百三十多间。除了香港电影,还有来自欧美和东南亚的影片,每年公映影片几百部。因此,报章、杂志都有电影的评介和指南,写电影评论文章成了李国咸的奋斗目标。 电影是综合性艺术,要评论一部电影,李国咸就努力学习电影摄制理论和理解电影表现手法,以及创作的背景,同时要尽可能地熟悉音乐、剧本、造型艺术、演技等方面知识,以进行研究、探索,评论一部电影的优劣,给观众提出一些启发性的意见。 他说,虽说电影是娱乐产品,但每部电影都有编导的创作意图,大多数电影表面拍得热闹刺激、逗人欢喜、娱乐性丰富,但不少电影意识糟糕、道德败坏,例如美化黑社会、赞美流氓杀手。评论这类电影,特别花时间,但却迫使李国咸带着“问题”去寻求答案,提出比较客观的观点,这也是学习过程。知识,就在这个过程中积累起来。 长期以来,李国咸每天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如果说八个小时,才是正常的睡眠时间,但他对学习的自我要求,只好在有限的时间中,向睡眠里头“借用”了。 七十年代初期,李国咸开始向《大公报》、《新晚报》投稿影评,都被刊用了。《新晚报》辟了“影话”专栏,由他每天评述新上映影片。20年前,他加入香港《文汇报》当记者,也开始在《文汇报》写影评。后来,除了在一些报纸写杂文,《华侨日报》、《商报》也向他约稿写电影评论。他先后用了马驰、杨翼、石平、陆一平、夏江野、骆毅等笔名,发表了许许多多电影评论文章,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注意,而在报馆负责的版面工作编排也获得好评,则被提升为娱乐版高级编辑。 人们常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李国咸谦虚地说:“我当然不是什么成功的人士,但我得感谢我的太太,她是我的左右手。” 1975年,李国咸回乡同晋江市金井镇山苏(后寮)村村民施英黎结婚,李太太申请到香港之后,家务及照顾两个小孩全落在她身上。太太对丈夫的饮食起居特别留意,丈夫写稿,她给他冲茶、泡咖啡。她深知,丈夫为了准时交稿往往饭都扒不上两口,因此,特地准备简单的饭菜,让他边吃、边思考、边写稿。 李太太更知道丈夫睡眠严重不足,一有机会上床便沉睡,为了让他多睡几分钟,总是到了非起床不可的时候,才像闹钟似的叫丈夫起床。 在还没有传真机的年代,李太太便充当了送稿员,把丈夫通宵或上班之前写出的稿件,分别送到报馆去。许多时候,她带了两个小孩,一个抱,一个牵,挤上拥挤的公共汽车去送稿。 这些年来,李国咸写的评论文章数千篇几百万个字,他觉得这种意识形态的工作很有意义,然而,当《文汇报》提升他为高级编辑的时候,一位主任问他有什么感受,他说:“愧不敢当。创作是没有止境的,我只是从一个人的责任心去要求自己。” 现在,李国咸一家四口人,生活过得幸福美满。他用几十年的稿费收入和工资节余,买了一层楼,生活安定下来了。大儿子读香港大学,二儿子是大学预科生,小家庭的温馨让他们很感安慰。 1998.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