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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林巨匠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在依靠本国专家学者培养高级人才的初期,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的研究生施议对等7人分别于1985年至1986年底通过博士论文答辩,获得博士学位。这是社科院授予的第一批博士。 《光明日报》报道:这七位博士具有比较坚实的马列主义基础理论和系统的专门知识,有一定的社会实践经验和较强的科研能力。 施议对祖籍台湾彰化。1942年生于福建省晋江。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曾考上杭州大学语言文学研究室研究生,师从夏承焘治宋词,因“文革”而中止学业后重新报考研究生院文学系,从著名学者吴世昌治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词学。荣膺博士后,任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文学遗产》编委,并任中华诗词学会理事、《中国诗学》(南京)主编等职。移居香港后,在一出版机构任高级编辑、总编辑。现为澳门大学社会及人文科学学院中文系教授。有《词与音乐关系研究》、《人间词话译注》、《唐宋咏怀词选》、《当代词综》、《古诗今译》、《唐诗》及新编《博士之家》等著作行世。 议对的新编《博士之家》,图文并茂,内涵丰富,别有情趣。此书名由臧克家同志命名并题集。得到澳门文化司署资助并列为“镜海诗林丛书”出版发行。 《博士之家》分为四辑,全书插图100余幅,多种体裁,约10万多字。有学术、文艺、图像诸类而熔严肃性趣味性与可读性于一炉。其中作者有教授、研究员、诗人、词家等80多人。 《博士之家》还容纳了个别先生的反面意见(尽管被史实现实证明站不住脚的)。这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后学提供借鉴,也是难能可贵的。 议对在摘取博士学位桂冠之前,矢志投入研究词学已20多个春秋。他雪案萤囊般破万卷,涉百家,从而撬开词学“迷宫”的大门,并弋其间。填就一首首好词、创作一首首好诗。他运用现代文艺理论对于词的产生、发展及历史地位诸方向进行研究,并获得丰硕成果。 议对于1978年考入社科院研究生院,跟著名词家吴世昌学词。他的博士论文有30万字之巨,题为《词与音乐关系研究》。此文是在1981年硕士学位论文的基础上写作完成的。 议对原从师于夏承焘教授,主要研究苏、辛词,为单个作家作品研究。吴世昌不赞成他的这种办法,说:“你已经当过一次研究生,对你的要求不同一般。你所写的论文,如果是在现有一百篇中,再加上一篇,那就没有多大意思;所写的论文,应当是某一方面的第一篇,以后人家修文学史,知道施议对有那么一篇文章,非找来参考不可,那才有意义。经过几番周折,第二年,他才确定将词与音乐的关系当作研究课题。 从近代词学研究情况看,文章不少,但其共通点是忽略了音乐即声学方面的问题。1946年,曾出版刘尧民先生的《词与音乐》一书。这当是词史上第一部将词与音乐结合在一起进行研究的专著。1949年以后,这一课题,似无人问津。议对选择这课题,目的在于弥补不足,力图创新。词与音乐关系问题,为两个不同学科的边缘问题。他想以宏观研究的角度与方法,对之进行总体观察、交叉研究。 博士生指导教师吴世昌评介议对的论文说:此文最重要贡献,为“唐宋歌词合乐”说。此点信而有征,发前人所未发。其贡献有: 1、增加对文学在历史上演进之了解; 2、澄清以往关于词之起源的许多猜测之词,提出比较可信的“多元化”的词的起源说。议对的论文,提出:词体产生,除了以往的种种不同解释外,不应忽视音乐对于促进词作为一种新兴诗体出现所起的作用。 3、纠正若干谬误的旧说。施议对论文纠正20年代以来重思想、轻艺术(音乐、格律)的偏向。歌词合乐、讲究声律,有助于增强这种文体的艺术表现力和审美价值,有助于将情绪体现得更为明确、鲜明、具体。忽视词 的音乐性,忽视声律音韵,便破坏了词与音乐合二而一的艺术的完整性。他批判谬误的“音律(乐)束缚论”、“声律无用论”,并用具体事例进行很有针对性的批驳。 总之,施议对的论文添补了前人的不足,有的还超越了前人,且纠正了时贤偏颇,具有廓清之功,因而具有较高学术价值。 1986年7月16日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举行的“施议对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委员会”有主席钟敬文,委员万云骏、启功、陈贻焮、李纯一、缪钺和吴世昌等大家出席。经过评审、提问、答辩等严格程序后,答辩委员会作出决议:一致认为施议对博士学位论文《词与音乐关系研究》是一部优秀的博士论著,在近百年来词学研究领域里是一部集成之作,且有较高的学术水平。建议授予施议对博士学位。 施议对获得文学博士学位的喜讯一传开,贺诗祝.词从古城泉州、侨乡晋江和国内、海外邮入“博士之家”;诸家评议,书刊评论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大小刊物。“左海奇葩,词林巨匠、“读大作,深佩卓见,尤多启发”……,一时褒扬之声环绕文坛词苑。 “老熊尚欲身当道,乳虎何疑气食牛”! 施议对曾向笔者意味深长地说过一句话:“词,别人是用手写的,我是用脚写的”。笔者斯时觉得有点费解。过几天,顿悟了,他博士学位的获得,不仅书海夜航,还历尽艰辛。 “老熊”、“乳虎”的对子,是议对的业师夏承焘教授在60年代中写条幅勉励他的。斯时“文革”未开展,但大批判的火药味已趋浓烈。“文革”一来,夏教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挂牌游街;议对参加红卫兵,走上社会“经风雨见势面”;嗣后到军垦农场劳动锻炼。在《自题像册》,他自勉曰: 弄墨舞文何足雄,银锄方可代天功; 书生廿载依稀梦,迈步从头向农工。 1970年,施议对被调到闽西北某钢铁厂,名义上似成为工人阶级中的一员却下炉底,与劳教犯一起劳动。他题诗曰: 欲向疏篱觅小诗,相看冷眼且随伊。 此生落拓我能信,直挂云帆会有期。 十年光阴,他未曾白白度过。努力投身社会实践,并依循夏教授的指点,写成一部《词谱释例》,为“文革”后重新报考研究生做准备。 著名诗人臧克家与施议对成了忘年交,一次,臧老回访议对博士之家,一脚踏进门,顿然大吃一惊!这是博士之家吗?一间卧室不外10平方米,右手一张双人床、占去了房子的一半,双人床头横搭一个窝铺,一块小布幔子遮掩着女儿的安身之地;对面一桌一椅;左手墙角安个火炉子,其上有盆吊兰,高挂数尺,得到和暖之气。另有一间,系危房,极端潮湿,不敢住人。 臧老专门写了一篇题为《博士之家》纪实散文。过了半年,学人刘征写一篇《‘博士之家’诗话》,也是发表于《光明日报》。其中一段说着:“博士者,是臧老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多次光临寒舍,我还不曾回访。这一天,臧老同我一起来到博士之家。博士不在家,博士夫人和其他家庭成员跑出来欢迎我们。我走进房门,周览四壁,与臧老所写一般无二,那张桌子挤在房子的一隅,上面有颇大的一堆书在与茶具、餐具争席。一旁的吊兰倒长得青枝绿叶,它具有“空中优势”,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心想:这方寸土之地,就是博士朝夕于斯、读书染翰的所在吧。我刚读过他的一本著作《词与音乐关系研究》,不觉凄然。 施议对曾填过《鹧鸪天》,自勉与憧憬活现于纸上,词云: 岂为虚名役此身。书生乐道且安贫。大锅吃饭无愁米,小井看天自在春。居闹市,作间人。蜗居咏读味甘辛。会当磨取数升墨,洗却毫端万斛尘。” 1989年4月16日《光明日报》刊登《贺博士乔迁》一文:“楼房,三居室”。消息不胫而走,许多朋友为之欣喜,又是吟诗作赋庆祝一阵子。 施议对对传统文化问题的见解如何?请看198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通讯》上发表的施议对答记者问。 问:作为一个诗学研究者,您如何对待传统文化与传统诗学? 答:我们知道,中国传统诗学的品种是相当丰富的。简单概括说有八大种:诗经、楚辞、乐府、民歌、古体诗、近体诗、词、曲。这些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在改革开放、四化建设的今天,我们研究、探讨这些传统诗学,自然不应该没完没了地一味扎在旧的传统诗学堆中“翻斤斗”,而是应当放眼现实,把传统诗学搬出来“清仓曝光”,分清其精华与糟粕。 显而易见,建设一个完美的民族文化,当然需要有与之相适应的表现形式,才可能更圆满、完美地传达我们的心声。我们应站在今天的时代立场,去看、去把握昨天、未来,我们应从实际出发,不应把诗学研究简单地视为死钻古书堆,同样,吸收西方的东西也绝不可生搬硬套。十年来,施议对不管是参加国际研究会,或者在港澳地区;不管在编辑的岗位上,或者在课堂里,他都继续悉心研究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为人类的进步事业和精神文明的发展尽力而为。他移居香港,几年来又为稻梁谋,往澳门大学任教,在教学工作与生活事务繁忙情况下,坚持积极著述,除在国内外发表不少文章,还出版三部力作。在往美国出席“第一届词学国际讨论会”,他发表了《论‘屯田家法’》论文,阐明有关词学批评标准与方法的问题。多年来,论者致力于这一问题的思考与探讨,认为传统的本色论、王国维的境界说以及目前仍然盛行的风格论,各有其利与弊,以之论词,既有助于解决词史上若干疑难问题,又易于令今之读词,论词者,造成某些困惑;因此,论者提供以结构论作为词学批评的标准与方法。“屯田家法”,即为结构论的一个具体佐证。这一论文发表后,引起词界同仁的好评,台湾有关方面也广为转载宣扬。 施议对又是一位尊师的典型学人。他的《师道与父道——怀念我的老师黄之六(寿祺,笔者注)先生》、《说我的师生情缘》、《一代词宗夏承焘教授逝世十周年祭》及《夏承焘与中国当代词学》等文章,在《人物》、《福建文史资料》等刊物上登载,文情并茂,令读者为之动容。 至此,拙文算是脱稿了,但作为全面、深刻地评介一位当代杰出词家来看,相距甚远,诚望读者赐教。 1996.10月草于澳门; 11月30日脱稿于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