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屿位于南洋群岛马六甲海峡的北端,现属马来西亚的一重镇和第二商业贸易大港口。面积108方里,岛长十五里,阔九里,最阔处十四里,与马来半岛仅一小海港分隔,阔为二至五里,距印尼苏门答蜡最近处仅150里,为我国历史上对外贸易在星马“中转站”的组成部分。槟榔屿开埠于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比新加坡开埠还早33年,距今有198年了。现在,已从一个满目凄凉的荒岛,变成为百业蓬勃的“东方花园”,号称“山水甲全马”的一座美丽都市,为世界旅游的一大圣地!
槟城闽泉之华人,在这个“海上花园”的建设中,对复被大地之参天古木,原始森林施了第一斧,于猛虎呼啸,毒蛇盘据之险境中,披荆斩棘,架桥梁,平道路,辟胶园,开矿山,填沼泽,搞种植,兴商务,筑街市,通贸易……。可谓辛勤之“园丁”;他们用双手操劳,以血汗浇灌,使之“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新加坡前总督雷顿咸爵士曾赞曰“马来半岛之有今日,皆华人劳动所赐”。其光辉史绩,值得作一番纪实。
一、槟城之由来
历史上,槟榔屿的地名繁多,叫法不一。据新马华侨叶苔痕、吴允德1949年编辑的《槟榔屿大观》(以下简称“大观”)一书说:“槟榔屿共分二区十八乡,首镇乔治市,位于岛东之海角上”;“槟榔屿有许多名称。在书籍上有‘母呵老王子岛’、‘勾栏山’、‘交栏山’”,但不知所据。1592年英人兰开斯提氏航行到此,才名为浮炉槟榔。槟榔为巫语,浮炉槟榔义为槟榔屿,即槟榔子岛。莱特氏于1786年占领槟榔屿时,适为威尔斯太子诞辰的前夕,所以名为威尔斯太子岛以为纪念,昔时政府公文,多用此名。但现在已通用槟榔屿一名了”。
至市镇则名乔治市,是纪念英王乔治三世的。此名至今公牍中仍多用之,但民间都用槟城一名以代之”。“马来人叫丹绒。丹绒为巫语,意思是海角,因乔治市凸出海中,成一锐角,所谓关仔角,即在此锐角之顶点。丹绒一名,闽侨亦多用之”。
但广东人则写“庇能”,系由英文译音而来。亦有称为“新埠”。而日本人写为“彼南”。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日军占领槟城时,有人听到东京广播,说将把它改为“东条岛”,但未实现。
“至埠榔屿一名,世人多以为因其地盛产槟榔而得名,实则本的槟榔之种植面积,仅1441英亩,较之椰树,不过十分之一”
二、华侨先驱之足迹:
槟榔屿华侨先驱之足迹,据有关史藉记载,早期多因船艘遭风流寓,但人数很少;开埠之后,才有大量移民定居。根据有二:
(一)《元史·史弼列传》载:至元二十九年(1293)元世祖征爪哇,发舟千艘,给粮一年,十一月,三省军会泉州,十二月自后渚启行。因风急涛涌而又匆惶收兵:于越年四月廿四日,登舟返航,舟行六十四日夜达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余人”。这次劳士远征,出师不利,致使有少数华人流寓于槟榔屿的“勾栏山,”与当地渔人杂居。故在1786年英占领槟榔屿时,岛上已有华人与马来渔民58名了。
(二)从地方族谱具体记载上看,泉属乡民最早往新槟者,远在明代万历,而大量的增加,还是在清代乾隆之后。据晋江、南安、同安、安溪、永春、德化六县77部族、宗、房、家谱的调查统计,自明万历至清末往新槟者共有507人,其中明代仅2人,而在清代505人中,乾隆时31人,嘉庆时33人,道光时80人,咸丰时65人,同治时104人,光绪时164人。
以吾省县份看,安溪最多,有195人,其次是永春188人,第三为南安72人,第四为晋江33人;此外,德化10人,同安2人。
三、殖民之跳板
十七世纪欧风东渐后,英殖民者的东印度公司,不仅同印度通商,而且是经营远东商业的大本营。当时通往中国航程捷径,须经马六甲海峡,而荷兰殖民者,已占有控制马六甲海峡的马六甲、使英、荷成为海上贸易的竞争敌手。英人深感船赴中国、遇风损坏、停泊维修、增加给养等,全赖租借于荷兰控制的马六甲港口,收费苛刻高昂;倘有战事发生,则至中国的商业航线,必陷荷人包围,华印贸易,便告中断。因此,迫切需要一个如马来海峡之良港。故槟榔屿虽荆棘丛生、满目凄凉,亦为英人所注目。英青年冒险家莱特,为此进行了多年的探察与收买活动,终于1786年以年费六千元西班牙银币为“租赁”条件,经吉打苏丹同意签字,归东印度公司使用。是年八月十一日,莱特大佐,在槟榔屿的“关仔角”沼泽地上,举行竖不列颠国旗的典礼,宣布英国正式占领槟榔屿。如今关仔角灯塔下的“康华丽斯”古堡,便是这个历史转折的活见证。从此,遂开英国在马来亚半岛占有殖民地之先声!
自是而后,1800年又以年租四千元银币为条件,由槟榔屿总督乔治利特爵士向吉打苏丹商订,准许任意扩充地盘,面积达280方里,阔八里,长四十五里,比槟城大出一倍土地,概归槟城管辖。此宛若在槟城这顶“皇冠”上,再镶上一颗“钻石”一般。1819年莱佛士又再开辟新加坡,1824年更和荷人订约,以苏门答蜡及明古达换取马六甲。1872年至1896年,又相继同马来半岛各苏丹订立保护条约。1874年霹雳苏丹,再把“天定州”割让与东印度公司,归槟榔屿管辖,至1935年才收回。1909年经暹罗政府的转让,英人又获得吉打、吉兰丹、丁加奴、玻璃市的统治权,进一步奠定了英国在马来亚的殖民地位。
国际风云瞬息万变,槟榔屿的地位,亦几经随之转化。1805年槟榔屿被划为印度的第四省区。1826年马六甲及新加坡由孟加拉政府改归槟榔屿管辖,越年取消关税,开放贸易,奠定了英国在马来亚的一贯殖民政策。1830年取消省区体制,将海峡殖民地降为“驻扎官区”。1832年新加坡上升为殖民地首治,槟榔屿从此反屈居其下。1876年新加坡、槟榔屿、马六甲,由印度政府移交英国“理藩”直辖。此后,三者即成为海峡殖民地。1948年2月1日,由九个马来州,及槟榔屿与马六甲,均属英殖民地,另由新州总督管辖,也就是所谓“马来亚联邦”了!
四、华侨人数之骤增
据史籍记载,槟岛最初仅有华人和马来渔夫58名。自经英莱特占领、开埠二年后,居民逐渐增多,至1788年计有千人左右,其中华人占40%。迨至1804年被划为印度第四省区时,竟达一万二千余人。此后,由于不断移民与开发,槟榔屿和威尔斯两城的人口在迅速骤增中,出现了两个特点:
一是华人中闽侨比例大。如1947年的新官方人口统计,槟威华人有247,360人,占总人口55.42%。而闽泉侨民107,052人,占华人总数的43.27%。因自1830年至1840年后,每年往槟威的所谓“新客”,约在二、三千人之多。这和莱特采取移殖垦荒政策有关的。据英人芬理逊记述:新加坡开埠第三年,即1821年1月18日,第一艘中国帆船自泉经厦直接航抵新加坡,认为是新马史上的一件大事。斯时航新一趟要二十至四十天时间。后帆船为轮船取代,往新槟的闽泉华人,当会更多。
二是槟城市区人口为全马最多,而槟城的华人区,更是人口最密集地的段。据1947年槟榔屿市政局的人口调查统计情况与比例是:平均密度由1931年之每方里15,894人,增至20,114人,上升26.5%,使乔治市成为全马来联邦中,人口最稠密的城市。1947年乔治市区域为5,848英亩;市区居民有189,068人,每英亩平均为33人。以各区而言,则华人区域之牛干冬、大门楼、新街、汕头街等区之人口最稠,每英亩平均达263人,比全市区居民平均密度,高出六点九六倍;莱特街、椰脚街、吉宁仔街、庇能律、风车路折回瑞典咸大桥一带,每英亩平均人口亦有150人,为全市区居民平均密度之4.54倍;其他普通区域,华人比居民的密度也略高。
五、开埠之变化
槟榔屿自1786年开埠之后到1949年的163年中,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说明如下:
(一)初期,莱特把槟榔屿作为香料种植基地,大力发展垦殖,斯时南渡的闽粤侨胞,直接投入胡椒种植者,就有万余人。年产胡椒逵四百万磅,贸易颇盛。但不久市价狂跌,以致惨败,胡椒的种植,遂成绝响。
(二)把种胡椒改种橡胶、椰子等特产。1877年马来橡胶业执世界牛耳。全马胶园达328万英亩,槟威86,001英亩,占2.62%。但自1930年胶价暴跌,加以抗日战争的破坏,胶园面积缩少,到1949年槟榔屿与威尔斯较战前减少五万多亩,下降58.13%。
(三)1789年莱特向加尔各答上峰报告说:“槟榔屿的商品入口,每年达六十万元”。故1827年英政府确定新槟开放自由贸易,取消关税,促使商业贸易更加兴盛起来,槟城成为新马第二大商港。1794-10-21日,这位槟榔屿殖民开辟者莱特病逝。英政府特别为他造铜像,立街名,以为永久纪念。
马来亚高原,如金马仑、福隆港;海滨如波得申,都是马来风景优美的地方,而槟榔屿却兼有两者之盛,以山水吸引游客。难怪《槟榔屿大观》的编者曾赞叹说:“槟榔屿初开辟的目的,是为军事,为商业;但是,自被认为东方直布罗陀的新加坡,归入大英帝国的怀抱后,槟榔屿的这种重要性逐渐消失,转而变成山水甲全马的游览区,享有东方花园的荣誉。这该是开辟本埠的莱特大佐所予料不及的吧”!
六、历史的功绩
到1949年槟榔屿的人口已多达廿十余万,百业繁兴,被誉为东方花园的美丽都市了。回顾1786年开埠前的荒芜景象,满目凄凉,全埠住民不及六十人,岛上全是荆棘与沼泽,前后相去163年,而苍海桑田,变幻如此迅速,这一期间的史实,真是值得大书特书。(原文见槟榔屿大观)。其实,造成槟城今日的繁荣,其主要功绩,应归属于勤劳勇敢的我中华侨民,这是历史事实,毫无容疑的。因为当时绝大多数的华人,都是受不了国内残酷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相率亡命海外,以求一线生机的劳动者。他们南渡槟岛后,赤手空拳,备尝艰险,然斗志昂扬,一齐奋发,披荆斩棘;开矿山,垦荒地,建城市筑港口,到处都留下先驱者的足迹,到处都洒遍了宝贵的血汗。无论如何,华人在开发与建设槟榔屿中,历史功绩是极其辉煌而不可磨减的。
当时华侨居住乔治市,街道只有数条,房屋参差不齐,拥挤不堪,楼下做生意,楼上当宿舍。一般华侨都希望住在市区,谋生较易;但是大多数的华工因受生活环境所迫,不得不到荒芜的乡村去垦殖土地或开矿。于是,对岸大陆,遂为华侨发展活动的区域。据史籍记载:早期华人在威省分布情形是:在马东夏里,有一排华人商店二十间,锯木场一间;葛牙甲巴,有50名锯木华工,其他则烧贝壳,煅石灰;在不赖河对岸,有一个砖窑和石灰窑。峇东埔的华人,则和马来人一起种稻,峇眼赖有百名华人,操渡船和捕鱼生活;其他许多地方,都种菜和种蔗;在峇都交湾,华人开辟卤水芭地种蔗。二十几年后,欧人才开始栽种树胶。
综观上述情况,可以想见当时先驱者——华工,如何筚路褴褛,惨淡经营之一斑。
七、建筑之形式
槟城的建筑,不论是街道、屋宇、寺院、祠庙的建筑形态,都具有中国古代格式,更兼有泉州风味,兹说明于下:
(一)乔治市的街道、商店,都是有“五脚架”的建筑物,如同泉州、厦门街道。
(二)寺院建筑,以椰脚街“广福宫”为最早,建于清嘉庆四年(1799),为闽奥两省侨胞所共建故名,宫中供奉观音大士,香火甚盛。而规模最大者,则在亚逸淡的“极乐寺”。占地约三十英亩,建有二座佛塔,一为古缅甸式,一为七层佛塔,名“万宝塔”。寺中碧阁丹梯,大雄宝殿,宏伟壮丽,实为东方式建筑物之最精美者。该寺是由马来亚、暹罗、苏门答蜡、安南、爪哇等地佛教徒集资、闽僧妙莲主持,建于清光绪(1876)年间。仅次于“极乐寺”者,是升祈山腰的“天公坛”。琳宫绛阚,掩映在绿林中,远望如天半朱霞。确是十分堂皇富丽。据考坛内遗物,当建于一百七十多年前。坛内祀“玉皇大帝”,塑像垂绅正笏,甚是庄严,两殿旁有十二天神佛。水声淙淙,确是一修禅的好去处。
(三)祠庙建筑,到处皆有。据英巴素博士的调查,共有105座。分为“宗祠”、“神庙”两类。各姓宗祠,以邱、谢、林、杨、陈五大姓者为最堂皇富丽。最早以“谢氏宗祠”,建于嘉庆六年(1801)。五大姓的宗祠,均在滨海的中街一带,至今有百三十多年。其中最受人赞赏者,当推“邱氏龙川堂”,其祠门、墙壁、石柱都刻上人物花草,工极细致。祠前含抱石柱,神龙缠绕,雕刻玲珑,宛如微型象牙雕刻。堂上木刻的花卉,皆髹金色,真是金碧辉煌。祠外置有荷枪木立的石雕孟加拉人像,作司阙状,形容毕有,惟较常人略小。据重修碑记所载,乃光绪三十二年(1906)重修者。两次修建,计费款甘万金,比极乐寺的建筑费为巨。新加坡总督金素泰观之,备极赞叹。其他姓氏宗祠的建筑,屋宇大同小异,脱不了古色古香的风味,而保持家乡的习俗,使海外华侨子弟,有“观堂如观乡”之感。
海珠屿的“大伯公庙”,建庙时间最早。据父老相传,有张理、丘兆进、马福春,同乘帆船南渡彼地,结为金兰,亲同骨肉。张教书,丘烧灰、马打铁为生。张居于长,一日忽在今建庙旁之大石边“坐化”。丘、马葬之,祀之以神。及丘、马殁,居民亦为之葬于张理墓旁,亦以神祀之。到嘉庆四年(1799)才立碑建庙。
以奇异著称的“蛇庙”,华人尊曰“青龙宫”。位于望加兰的青云岩。庙门口有石狮子一对,上刻“同治十二年(1873)”,外设拜亭香案,庙内大殿三楹,旁为客堂,殿内神龛供“青龙大王”。殿内各处如香案、灯台、花瓶、神龛以及墙壁间,凡可供蛇盘据的地方,都有青色的“天公蛇”,蜷伏其上,作睡眠状,以物拨之,蠕蠕而动。最大粗如甘蔗干,长二、三尺,小则如幼线,全身绿色,章以黑斑,头四方形,圆睛扁喙,形颇骇人,但性极驯静,终日蜷伏一处,未闻伤人。据庙僧言:青龙嗜食鸡蛋,绕蛋一周,便吸进蛋内物,但夜间以蛋饲蛇,旅客无此“眼福”。庙右旁一瓦屋戏台,每年旧历正月、六月、十一月六日三次节日,请戏演出,善男信女,赴庙进香,摩肩接踵,热闹异常。据“庙祝”言,得知庙神是“清水祖师”,姓陈,名普足,福建永春人。生于宋时,自幼持斋戒,出家修道于永春大云院,后在安溪县清水岩坐化,故名。另据“庙祝”说:该庙初为茅屋,因带香火到槟之人,是位有本事的法师,善假神力,为华人治病。时有西人患重疾,百药罔效,服祖师药物后,即告霍然。遂即拔地建此“青龙宫”。自是香火日盛。
八、地名之来源
闽泉侨民,善于以其地之原始故事或人物来起名,与现在英文的名称,虽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十分通俗、有趣,而且富有纪念意味,可谓别出心裁之一事。
以原地人、物起名者,有如“沓田仔”,“四方楼”,“吊桥头”,“柴桥头”,“日落洞”等是。有以民族、藉贯聚居地起名者如:“汕头街”,“面线街”,“吉宁仔街”,“宿娼街”“日本街”等是。有以行业、职业起名者如:“打铁街”,“打铜街”,“拍卖街”,“猪肉巷”,“车水路”等是。有以机关、医院、社团住地命名者如:“克林贺巷”,“法院巷”,“医院街”,“义兴街”,“大伯公街”,等是。有以寺庙所在地得名者如:“城皇庙”,“大伯公庙”等是。
有以“香巢”、“金屋”得名者如:广福居俱乐部旧址,昔日参加者多为富人,富人多私纳妾,不敢带回家居,而在此巷另辟“金屋”,作为二、三细姨住居的“香巢”。故称为“二奶巷”。
有以大街分段起名者如:槟城大商业区“美芝街”,系英语译音而来。华人则另分段命名为“土库街”(土库巫语为大批发商行),“巷仔口”,“中街”,“缎罗申”(西名),“打铁街”,“社尾”,“头条路”至“八条路”等是。
九、华人之宣教活动
槟城华人之宣教活动。是在清末民初才兴盛起来的。光绪28年(1903)戊戍政变后,康有为游历南洋,在华侨中广泛宣传劝办新学,大力提倡废科举、兴学校。民国七年(1919),教育部派黄炎培、林鼎华到南洋视学,使侨民益加勉奋兴学。据邱守愚《廿世纪之南洋》调查统计说:1930年时,槟城已有中、小学七十七所,生数万多人。并曾创设“华侨学务总会”组织指导机构。最早创办和规模较大的是钟灵中学(民初年间),福建女校和槟城中学等。当时华人兴学的主要目的,一是要使国外侨生能识中国字,能操中国语。所谓“国语”,即泉州民间俗称为“正音”或“官话”。而华侨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能保留“唐山”的祖家语言、风俗和文化;另是在日益兴盛的经商贸易上,急需欠用“字墨算盘精”的人才。华文侨校兴起后,因用国语教授,华侨社会人士能操国语者相习成风,盛极一时。
但斯时清王朝仍在顽固推行所谓“中学为本,西学为用”;以及“忠君、爱国、尚武、尚实”等的陈朽教育方针,强调“循规蹈矩,束身自爱”。光绪33年(1907)下达《皇太后懿旨》,要“以圣教为宗,以艺能为辅,以会理为范围,以明伧爱国为实效”,而着重于防止“离轻畔道”、“犯上作乱”以镇压所谓“学潮”。广东学务处,因此再派王凤翔到南洋“查学”,并规定“学校章程”。故“华侨学务总会”也相继停止活动。更有甚者,是民国九年(1921)英政府颁布《华侨教育注册条件》,内容繁琐苛刻,侨校极感困恼。虽经侨民再三交涉,亦无成效,拒不取消。从此,华文教育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惨遭、排挤和打击。
槟榔屿在1930年时,已有《光华日报》《槟城新报》和《电视新闻》三家华文报刊,以及“阅书报社”、“鸿雪庐诗社”等文艺社团组织。《光华日报》及“阅书报社”、“鸿雪庐诗社”为孙中山的同盟会所创办,均由泉州爱国侨领刘惟明主持并担任董事、经理及负责人。《光华日报》的董事还有庄明理(现为全国侨联副主席)等九名进步侨领。还聘请洪丝丝(现中央侨务办副主任)、王济溺(现泉州市侨联和致公党之负责人)等8人为编辑和记者。该报几乎远销至整个南洋群岛,影响面较大。
十、华人之爱国
伟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孙中山先生,曾尊称华侨为“革命之母”。并在槟城组织同盟会、筹措革命活动经费;同时槟城亦是“广州3·29起义”的“策源地”。孙中山先生曾亲临槟城鼓吹革命;历史上有名的三月廿九日广州起义,就是在槟城发动的。打铜街720号是筹款策动广州起义的地点;柑仔园404号是孙中山先生的寓所;瑞和园曾供同盟会集会。因此,槟榔屿华侨,每以槟城是中国革命策源地而自豪:“(见槟榔屿大观)这些革命轶事,凡稍知槟城掌故的,多能历历道出如数家珍。
同盟会在槟城进行革命活动中,华侨起了很大作用,表现出他们团结爱国的伟大民族精神。其中突出的人物有刘惟明、庄明理及王济溺等。1906年孙中山派胡汉民、李烈钩到槟城活动时,同刘、庄等人接上了关系,得到了很大支持,刘不仅在经济上资助李烈钩及孙中山的家属,而且四出秘密串连鼓动,筹措经费,并致力于华侨社会文化事业,为同盟会主办《光华日报》《阅书报社》及《鸿雪庐诗社》。在槟十年中,还参加筹办钟灵中学、福建女校、丽泽小学等。在30年代,又为家乡河市奎峰在南洋筹集建校经费,也为泉州开元“慈儿院”募捐经费等等。义风仁举,众所钦敬。
抗日战争期间,刘惟明同庄明理,不仅在华侨社会慷概陈词,宣传爱国抗日思想,而且还积极响应爱国侨领陈嘉庚的号召,先后组织起《槟城华侨东北伤兵难民委员会》,《槟城华侨筹辰祖国难民委员会》,筹措大批抗日活动经费,及时悉数交付以陈嘉庚主持的“筹辰总会”,汇交国内抗日前线。刘惟明因积劳成疾,医治无效,于1938年在槟城不幸逝世,享年59岁。但他的团结爱国伟大民族精神,永远值得后人记忆和追思的!
十一、华人之金融
槟城华人,同样不是殖民,而是移民,是华工,是农业或手工业劳动者。故初到海外,是“一身之外,别无长物”。甚至连出洋帆船费,也得由雇用他们的殖民者代还,而后“按月回扣”。因此,只好用“赤手空拳”去打开出路,靠的是勤劳勇敢精神,而白手起家。一方面,勤俭储蓄,积聚小本,作贩易经商行贾准备;另方面,要按月寄款回家,以瞻养其国内的父母、妻子、兄弟、姐妹。这“两头重担”,是万万不可推卸。因此,一般都要经过漫长的艰苦岁月,才能有点“家底”的。他们从劳工、小商贩,直到“中转商”,是必经的具体发展过程。但又时常受到英殖民主义者的经济垄断与掠夺、排挤。加上马来人起而经商,竞争日盛。有所谓“番仔穿裤,唐人走无路”的叹语。斯时华人既没有祖国的政治保护,又没有物质的支持,华侨经济,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时时刻刻都有改行、合并、停业、倒闭的危险。其间虽有少数人,侥幸发了点“洋财”,也是历尽风险而得的。
据邱守愚《廿世纪之南洋》说:槟城1931年华人有“和丰”、“华商”、“华侨”、“广州”、“中华”银行五家。前三家为闽侨经营,占银行总资金60%。其中以华商银行资格为最老,创立民国元年,营业最稳健,资本为一百万元。和丰银行则以营业最发达而闻名,有分行十余家,创于民国七年,资本四百万元。再次为华侨银行、创于民国八年,资金为五百二十五万元,资本最大。惟近年来三行均受世界经济不景气浪潮之冲激,影响甚大。1932年7月27日,华侨三大银行,如华商、和丰、华侨,宣布合并,称华侨银行。盖以应付环境,不得不大联合也。但也未能扭转局面,因为在合并后,其股票大涨。根本敌不过英、荷殖民国家之“汇丰”、“渣打”和“东印度公司”等大银行的经济垄断势力。
邱又说“信局为吾侨之重要金融机关,一般劳工及中等商人,每多以信局为汇兑机关。南洋华侨信局之势力极大,凡侨民汇归家乡之款,多由信局。以信局虽在一县之地,亦设汇兑处,如吾国之钱庄然。此类信局,每多由较大之商店经办,故信用尤著。据1930年之调查,南洋各属之信局,约515家。其中英属马来、缅甸、婆罗洲210家、占40。78%,荷属东印度160家、占31.05%,暹罗80家、占15.53%,法属越南50家、占9.71%,美属菲律宾15家、占2.91%。
邱当时没有把槟城信局具体区分出来。但据了解,当年新马最大的信局,当推槟城之“福建民信局”,几执新马批汇业之牛耳。为泉州人吴恩恕等所经营。香港、厦门、泉州均有分支局,由其弟吴恩惠主持经营。
十二、语言之特色
槟城漳泉华人,特殊的一点,就是保留通行闽南话。在华侨社会中,操闽南话的人最普遍;广府、客家、潮汕、琼州、莆仙、福州藉的华人,也把它作为同泉属侨民交往的“普通话”。但自开埠后,居民虽多为华人,却五方杂处,语言各异,惟互相交接,则都能各表己意。由于久居关系,生活习惯,也随环境之变迁,学得一口异族的语言,以便于谋生交往,招来生意。漳泉华人,一般都能操点英语、巫语、暹语、印度语等,尤其是“菜仔店”、另售小商贩的小东家,同各族人接触繁多,故还会操一口流利的外族语言。相应的,印度人、马来人、西欧人,会讲几句闽话粤语也不稀奇。惟闽南话在槟城之应用,其腔调和词语,含有海澄县三都一带乡音成分为多。故闽泉华人、华裔的语言中,在操闽南话、厦门话、泉州话时,口音亦略有差异,而统归曰“通用话”。同时,在连续语句中,又渗透着几个民族的语言、也已司空见惯了。如游艺晚会遇雨要改期举行时说:“暗暝(今晚)阿惹(巫语——娘惹)斗宝(海澄语——比赛)。雨来(闽南话)无(闽话)惹里(巫语——成功)。波士本(英语——改期),明暗暝(闽话)恁人(马来亚化的闽南话——你们)多郎(巫语——请求)者阁(闽话——重再)来看(闽话)。当今(闽话)爱做(海澄话——表演)暹(闽话——暹罗)弄迎(巫语——土风午)甲(闽话)妙失(音乐——英语)……。
再如说“准字领到了,摊位找到了”即说“礼申”“嫌”了,“实都”也“嫌”了。槟城一般侨生的语言,即同英巫语混杂,语法亦有差异,很多人说出来的话,是闽南语音,但语法却又颠倒。如“请在这边吃饭”一语,侨生则说“吃饭啦这边”……。
无论是闽籍或他籍人,在槟城住久了,有意无意之间,便懂得了很多地方性的语言一—“通用话”。但仅知意思,而不知出处,或如何用法才算正确?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语言的特色。
十三、风尚之保留
槟城闽籍之华裔,善于保存“唐山”祖家风俗习尚,绝不“数典忘祖”。由于他们在风俗习惯方面,世代相传,根深叶茂,遂成为一种牢不可破的特点。兹举数事说明于下:
(一)古历正月十五的“元霄”,二、三月的“清明”,七月十五的“七月半”,八月十五的“中秋”,和十二月尾的“年兜”,或正月初的过年、春节,都同“唐山”故土一样地“做节”活动;他如“圣迹日”即“庙会”活动,亦然。
正月十五的“闹元霄”,灯火辉煌,五颜六色,前街后巷,车水马龙,鼓乐阵阵,喧闹欢腾,男女老少,举家游赏花灯,为一年之春的一大盛事,乐趣无穷。
二、三月的清明节,亦举家上坟,到祖宗莹墓之前祭扫一番,献上三牲果合、压遍“纸钱”,表示对祖先的哀掉追思。对祖先的生日忌辰,亦按时奉祀。大族姓者,还建宗祠、立木主、举行春冬二祭。编写族谱、宗谱、房谱、家谱,以志“木本水源”,供乡人“敦宗睦族”的联谊活动之用。
七月十五日之七月半节,如同国内的“盂兰赛会”活动,戏曲连台,热闹一番。此外,在“观音生”、“城皇生”、“大伯公生”、“玉皇大帝生”、“清水祖师公生”……。尤以“蛇庙”青龙宫的清水祖师“庙会”,每年旧历正月初六、六月初六、十一月初六三次节日,均传统演出,善男信女,进庙烧香,接踵摩肩,十分热闹。
八月十五日的中秋节,不仅吃饼赏月,举家团聚,亲朋言欢,文人则吟诗咏月,作赋相赠。早年汽车未兴,每逢佳节,富商巨贾,闺秀名媛,则驾“高车驷马”,“兜风赏月”。深夜时,青年男女,常到海滨作掷果求凰,祈求佳偶”,细声唱着“俚歌”:掷葱嫁好翁(夫)。掷菜嫁好婿。掷枣年年好。掷土豆食老老。掷龙眼好光景。丢鼓娶好某(妻)。掷箸娶个好媳妇。掷石头起红毛楼(红毛指英人)。
十二月“年兜”,为一大节日,街道张灯结彩,家门张贴春联,更新衣,放鞭炮,“辞年送神”,除旧迎新。公共场所,文艺演出,南音戏曲,舞龙斗狮。街头巷尾,人流如潮。亲朋戚友,拜年道贺,共同欢庆“人寿年丰”、生意“宏图大展”。大有“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堂”的一番太平欢乐景象!
(二)男婚女嫁的仪式,女方亦有“上头”古礼。如国内叫“梳嫁”之俗。一般要择好日子举行,这些时辰,要不与新娘、新郎有“相冲”或“带煞”。“五果六斋”、两枝粗壮甘蔗尤不可少。所不同的,是新娘的穿戴若“白衣天使”。大门口有鼓吹手在演奏。但从内室姗姗走上厅堂时,要在“上头棹”前椅上坐下,脚踏“簸箕风炉”,请肖龙的童子,替新娘假意梳头,边梳边念吉利口词:“坐正正,对宝镜,父母疼,兄弟疼。梳头毛,梳到后,掠云鬓,戴凤冠,穿袄褂,即成人”!“祝词”完,然后“拜天公”,礼毕。在吃“红汤米圆”时,复念“食红圆,双双对对,万年富贵”。……
食完“红圆”,行“答谢父母恩礼”的仪式,一端茶敬父母,二向父母行跪拜礼,少者三拜,多则十二拜。再由亲而疏,“拜谢诸姑伯叔”如上。最后,还要“拜祖公”才算“上头礼毕”,放炮闭幕。
在男婚庆典上,有时亦渗杂些马来人的习惯,如在吃完喜酒后,宾客要跑到新婚房中去“看新娘”。但要念“四句”,如同国内的“闹洞房”之俗。但“四句”要用马来语,轻松有趣,语意双关,虽是随时拼凑,却又“出口成章”,敏捷流利,十分动听。
连新娘有时也忘了应有的矜恃风度,跟着新郎和宾客,哈哈大笑一番。如果新娘在“斗四句”输了,他的父母,还要破钞办酒席宴客一次。
赴宴的“峇峇”和“娘惹”(侨生或华裔男女)必穿中国式的珠拖鞋。平时各家衣橱里,都是不可缺少的物。在侨生婚嫁风俗中,男女一定要交换一双锈金银线的“珠仔鞋拖”!
宴会的酒菜,既有福建面,鱼丸,肉九等家乡风味,也有“咖厘鸡”等的西菜,每席八至十道菜。老叶、槟榔、甘蜜等,惹娘各自备用,咀嚼喃喃不停,口如涂脂,十分艳丽。
她们平时的生活习惯,吃饭菜时,手抓并举,特别是用咖厘加椰浆、番椒的“峇拉煎”,番味极浓,和着白米饭,用手指抓捏着吃,感到是“最有滋味”的了!
(三)宗教的信仰,侨生所信奉的有中国、印度和马来、西洋三种宗教的混合体。对祖先遗下的宗教,或祀祖仪式,至今仍奉行不懈;迂到什么节日的时候,都要烧烧香,叩叩头,献上香花果品,祀奉亡故的先人或亲友,并向“土地神”“司命星官”祈祷。也有到佛庙去进香的,在菩萨像前叩头如捣蒜的。更有在家中设立“司龛神位”,晨夕焚香的。而一些“娘惹”,有时也到马来人的墓地,拜拜“那督公”。廿世纪后,不少“峇峇”,转而信奉基督教,到教堂去做“礼拜”。故在一个华人家庭单位中,往往出现离奇现象:父母信奉着祖先遗留下来的传统习惯,祀神拜祖;母亲不时到马来人墓地拜“那督公”,而儿女们却到基督教堂去“做礼拜”。但在家庭日常生活中,仍和谐融洽相处。用的日历,依旧是中国旧历与西人新历对照。因须查阅年中各个传统节日,故非有古历不可!
十四、恶习的沾染
鸦片、娼嫽,是社会上的黑暗罪恶深渊,一不小心,便陷了下去,误人子弟,成为“烟鬼”和“浪汤子”,致使事业荒废,倾家荡产,形消骨立,终而身败名裂,遗恨万年!二十世纪之初,即由于英殖民帝国主义者的大批贩运鸦片、吗啡,对国内外华人毒害之深,达到空前程度,惨酷至极!
槟城的鸦片,斯时为政府专卖,大宗进出,牟取暴利,以致“瘾民”比比皆是,成为华侨社会的一大弊病。据邱守愚《廿世纪之南洋》说:1930年新加坡共有鸦片专卖机关56单位,其中槟榔屿就有20单位,占35.71%。瘾民达42,751人。年销烟土882,190两以上。由新槟运往马来联邦的烟膏,年在1,418,325两以上。上等烟每两值七元。以此推算,年值9,728,275元。因而烟灯与娼嫽到处林立,为祸之烈,骇人心目!鸦片为英政府的大宗收入,人民吸毒无罪、故烟馆甚多,而华商即以“开灯”为交际之应酬品,殊可慨也。华妓多至数千人,牛车水、豆腐街一带之‘琵琶仔’,‘堂子班’通霄彻夜,喧嚣不休,实国人之奇耻大辱也!
在国内,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后,英国的鸦片,亦向中国沿海大量输入,泉州、晋江、惠安也是它的重点。英·格林保在《鸦片战争前中英通商史》说:仅1832年英轮《约翰比加》号一次运来的鸦片,在泉州出售后,就“装回价值数十万元的现金”。此后,鸦片更是大量输入国内,毒害同胞、而侨乡子弟,患有烟瘾者,其父母则将其送往南洋,任其颠沛流离老死异域。由此,可知鸦片之流毒,遍及海内外之同胞,诚可叹也。
上述情况表明槟城之闽侨,实则多为泉侨;闽话,亦多为泉州话。无论是风俗、习惯和语言,还是街市、住房、寺院、庙宇之建筑艺术风格,无不带有泉州的乡土色彩与家乡风味。总而言之,华侨对于槟城的开发、建设和贡献,其丰功伟绩,无与伦比;至于高度的爱祖国爱家乡的伟大精神,更是令人难以忘怀也。
198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