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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辉匪部的东山再起及其祸泉罪行1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一)陈匪部死灰复燃,占据泉、永地区的经过 一、风声鹤唳,仓皇撤离同安 一九二九年三月,毛主席、朱总司令率领红四军首次入闽,在长岭寨一下子便消灭了福建省防军第二混成旅,击毙旅长郭凤鸣,占领了长汀城。接着,红军又于五、六月间,连出奇兵,三度攻克龙岩城,痛歼了穷凶极恶的反共急先锋——闽南著匪陈国辉的省防军第一混成旅。当时,陈匪部尚有部分漏网之敌狼奔豕突到漳(州)、同(安)一带,企图托庇于国民党暂编第一师(即后来的四十九师)张贞的卵翼之下,窃据同安,重整旗鼓,以谋东山再起。 这时,围绕着陈国辉在龙岩的惨败,福建反动统治者之间又酝酿和发生了一场花样繁杂的明争暗斗。先是,正在闽南各地倡组民团、广树实力的国民党元老派人物许卓然深恐陈部窜回老巢,死灰复燃,急往说张贞发兵进剿,趁机解决陈部残余。在该师师部的一次会议上,许又公开亮出消灭陈国辉以及闽南另一巨匪高为国的主张。时有一人早已沉不住气,遂跳起脚来跟许争辩得脸红耳赤,此人就是张贞的幕僚、曾任陈部代理司令的陈荣亮。他以陈国辉失踪,必为红军击毙,殆无生还的可能,正暗中活动,欲将队伍拉去投归张贞,其“旅长”美梦方酣,自然容不得许卓然作此主张。但张贞态度暧昧,始终不置可否,这除了他正进兵闽西“围剿”,自己无能为力外,跟他想利用陈国辉在日后争夺闽南地盘的斗争中充当马前卒,显然有关。 陈国辉从龙岩只身潜逃至漳州时,闻此风声,不禁大惊,匆忙找张贞哭诉求救;张果百般慰藉,并答应资助陈收拾残部(后给陈一万余元及一些军需用品)。陈喜出望外,表示说:“我若再搞得起来,将来福建的事,保证唯师长的马首是瞻!”就这样,在张贞的暗中扶植下,这条落水狗又爬上岸来。他立即赶往同安,点一下残兵败将,见各部均稀稀拉拉,不成队伍,只剩陈育才、彭棠、林尚轩部各二百余人,陈佩玉、李忠部各不足一百人,辎重武器,被缴殆尽。于是,急派部属李雄、李愮梯、苏永升、吴晋源、潘温和、陈玉兴、陈燕居、郑明智、梁墙等人回安溪、南安、晋江各地拉人拉枪;一面则利用宗族关系,加紧勾结同安州、关山、山后等乡陈姓封建势力,以备退路。 七月间,国民党福建省政府以陈国辉“剿共不力,擅离防地”的罪名,宣布取消其省防军第一混成旅番号,并明令通缉陈国辉,于是,这场狗咬狗的斗争便更趋白热化了。许卓然因见张贞不肯动作,便积极策动海军及省防军教导团进攻同安,同时派人与泉、永各县民团联络,准备截击陈部。安溪民团李昭言首先把分散于英都、大宇、祥云等地的兵力集中到安溪县城;占据泉州城及晋江安海的林寿国海军陆战队,也纷纷向永春和南安诗山移动,以形成对陈部的围堵局面。 闽南各股土匪“民军”如高义、杨汉烈、王朝福、吕振山、詹方珍、郭宗、徐箴机、涂友情、林青龙等,自新编军瓦解后,因受海军陆战队的分化、攻击,除个别受编者外(如陈铁卿依附林寿国后,获取补充团名义,驻在南安溪美、大霞美、四黄),大都一蹶不振,多则五、七百杆枪,少则一、二百杆,均蹙处巢穴,无力向外扩张地盘。惟晋北高为国与惠安田船汪柴水二部,实力最称雄厚,且暗中与林寿国接洽受编。2狡猾的陈国辉知道,高、汪之动向,对他影响最大,如不设法稳住他们,他将难以在老巢立定脚跟。于是,急派部属潘温和(南安九都人,汪柴水的朋友)去田船疏通。汪表示绝不拔陈部的尾巴,并说:“高为国已派人来对我说,海军陆战队决不能同咱合作到底,现时不过是暂作相依罢了,咱如邦他们倒国辉,终归还不是兔死狗烹!”潘将此话回了陈国辉,陈才放心。 不久,周孝培率教导团由海军运抵厦门,空气顿形紧张。为弄清陈部虚实,教导团派“厦门警察厅侦探队”队长胡震(外号十哥)化装入同安察看动静,不料被陈部特务连长李忠识破,李疑其为奸细,即吓唬他说:“十哥,你是什么人色,我们全知道,我劝你赶紧回去,不然,招呼得不周全,可就别见怪了!”胡见马脚已露,连夜回厦门去了。第二天,又来了个王意。王泉州人,诨名“老鱼”,是许卓然的老护兵,早跟陈部的人混得烂熟,一来便到处查问陈部的兵力情况。当时,有人提议将他干掉,陈国辉阴险地笑笑,说:“且免惊动他,我自有办法。”越日晚上,陈佩玉出面请酒,把王意灌得泥醉,陈说声:“到马巷玩女人去吧!”卫兵立将王架上小车,一出东门,便拖到山坑里打死了。 王意一死,双方更是剑拔弩张。就在这时,同安又来了个不速之客叫张吉昌,惠安崇武人,是高为国派来欲联合陈国辉谋刺许卓然与秦望山的密使。陈颇吃惊,问他高为国如何想法?张说:“我们团长说,他跟你陈旅长如今是一条船上的难兄弟,再不真诚合作,势必不能存在。他姓许的要消灭咱,咱不能坐以待毙,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陈咧着嘴,“唔唔”了老半天,就是不肯明白表示。 当晚,陈召集营、连长开会,征求大家的意见。陈素来刚愎自用,独断专横,何以此等亟须保密的事反而要征询部属意见?原来,陈既恨许、秦刺骨,希望高的阴谋得逞;又不愿参与其事,染上杀许罪名,以免事情败露,激怒许、秦派系,使他当前的处境更加不利。他显然认为,陈佩玉、彭棠、陈育才、李忠等一班人跟许、秦都有一定的历史渊源,3绝不会同意高为国的计谋,如此则可“借刀杀人”。 哪知事出意外。陈佩玉误以为陈同意“刺许”,为仰承其鼻息,即在会上抢先发言,说:“如今我们败了,他姓许的不来援助,反而要落井下石,依我看,高为国要这样干,可以赞成!”那张吉昌也参加会议,闻言频频点首,表示欢迎。陈国辉见天机给泄漏出去,老大不快。其他人因不明底里,没有发言。静默了一会儿,陈站起来指着陈佩玉说:“你这话不对,我跟许、秦是老同事、老朋友,他们要消灭我,如果对阵交锋,我陈某杀他十个八个也眼不眨,手不软,要干这种事我却不赞成。”又对张说:“不过,经礼兄(高为国官名经礼)也有他的见解,他要干的事,我不赞成,也不破坏。你回去告诉他,怎么办,由他,只是不必再来找我。”会很快就散了。第二天,张吉昌也回福山腰交差去了。 张走后,李忠因与秦望山的老关系,即背着陈国辉,偷偷派他手下的事务长李辉煌和办事员张振明,携走马巷区捐税处款项一千元(该区捐税系李忠向同安税契局长陈庆云承包的),到厦门雇佣保镖保护许、秦二人。李叮嘱说:“你们找到秦先生后,叫他立刻转告许大哥,务须加倍小心,慎防刺客,高为国是干得出这种事的。”越年春、夏间,李辉煌忽回永春找李忠,说许卓然见风平浪静,已将保镖辞退,现仅二人尚在秦处。李闻言,心中暗暗叫苦。至同年六月初,许果遇刺身死。不久,张振明也回来交差,说他经常看见那个张吉昌跟一伙“台湾歹狗”(即日籍台湾浪人)鬼混,行迹十分可疑。此案前后发生的事情,都使人相信是高为国派人下的毒手4。 七月下旬,陈国辉突然接到原参谋长洪文德从厦门送来的情报,说教导团将于日内进攻同安。时又闻暂编第一师某部似有从长泰过莲花山进入安溪,协同教导团包抄陈部的动向。风声鹤唳,各部震惊。陈国辉也深恐张贞临时变卦,断他退路,急于某日中午,率匪部望南(安)、同(安)交界的廿八都匆惶逃跑。 但教导团行动迟缓,一直趦趄不前;张贞又袖手作壁上观,终于使陈国辉侥幸地闯过这一关。二、屡犯安溪,李昭言民团终被打败 陈部撤出同安的当天夜晚,适值大雨滂沱,天昏地黑,但陈国辉仍然害怕教导团从后面追击,急驱赶这群落汤鸡似的匪兵冒雨行进,不准稍停,直至晚上十时许,才在廿八都东田桥宿脚。越晨三时,陈喊醒各部,下令偷袭南安溪美。 溪美守兵是陈铁卿所部陈宗江一个营,约二百人,枪械不多,又毫无戒备。当陈部挨近西面阵地困狗山时,守兵犹在睡梦中,猝遭袭击,即纷纷垮入街市。是役陈宗江营计伤亡二十余名,被俘百余名。 溪美被袭,林寿国急从永春增兵南安诗山,并派出两营兵力迅速朝金淘方面移动,以堵截陈部进入这个地区。次晨,陈部由金田出发,欲登眉山,中途与海军陆战队的先头部队相遇。双方激战约一小时,林部不思追击,往金淘去了。 此时,教导团一营从同安追踪至安溪,以加强李昭言民团的力量。陈为挫其锐气,即于某日拂晓,率各部经由参山直扑安溪东门。教导团以猛烈的火力击退陈部的多次进攻。战至黄昏,李昭言率一部从后垵迂回,包抄参山。陈国辉见势不妙,急挥部退回南安高田。 陈不甘心失败,当晚,即命令吴晋源、苏永升赶回甘八都调兵,又派连长梁墙到某处深山内起出数年前掩埋的一门大炮及炮弹三十余发,准备再攻安溪。 第三天早晨,陈部分兵四路,再犯安溪。陈国辉亲率林尚轩、李忠二部由参山进攻东门外要隘“圆门松”。陈部攻抵东门附近时,陈国辉亲自朝对方阵地连续发射了五发炮弹,因技术太差,全部没有命中。教导团机枪手寻着目标,集中火力,猛加扫射,陈部伤亡好多人。陈国辉慌了手足,回头想跑,李忠冒死又放了几发,恰有一发落在“园门松”机枪阵地,又一发把东门城垣轰坍了一大缺口,教导团和李昭言民团死伤数人,大起骚动。陈部趁势进攻,东门遂破。北门亦相继被陈育才、陈佩玉二部攻破。李昭言抵挡不住,率部从北石撤退;教导团则向官桥方面逸去。 陈部尚不敢占据县城,越日便撤出城去。陈国辉说:“教导团和海军陆战队老是跟着我们,我们若集中在一起,既无法扩展,又容易被包围打垮,大家还是各自去‘奋滚’(奋斗、发展的意思)吧!三支五支都好,只要能搜罗的枪就尽量搜罗,到时局势转变,海军和教导团一滚蛋,闽南的天下就是咱的啦!”于是,吴晋源、苏永升仍旧回廿八都及晋南一带;陈育才、郑明智回八都山;彭棠回山顶、炉内;陈佩玉、李忠、林尚轩则带所部随陈国辉进入安溪湖头。 陈驻湖头期间,曾极力勾结该地的著名“民军”头子高义、杨汉烈,并倡议成立所谓“闽南民军联合军事委员会”,以共同驱逐海军陆战队的势力为宗旨。当时,高、杨虽俱收盘不干,无意复出,但表示愿尽力支持。因此,陈的计划虽未实现,杨的一些旧部如吴再春等,却纷纷投归陈国辉,壮大了陈部实力。 八月底,教导团全部开驻安溪。陈国辉发觉他两次进犯安溪,海军陆战队均坐视不动,使他没有后顾之忧,知道海陆队与教导团之间并不一致,即思趁教导团驻足未定,再次袭取安溪。 陈通知各部于某日拂晓集中原路,六时发动总攻。战斗开始后,陈部西门一路已将突入城内,眼看守兵不支,正欲弃城,时县后山方面仍不见动静,原来负责进攻此处的彭棠鬼得很,故意迟个把钟头才抵达,以免吃亏,陈国辉大骂彭棠贻误战机。时李昭言急从这里调兵增援西门,实行反攻。陈部转处劣势,很快便垮下来,拔腿后撤,一直撤至城北约三十里之彭墟,犹惊追兵赶来。彭墟前的溪流因山洪暴发,水势十分湍急,这伙败兵抓不到工,为了逃命,互相争夺渡船,结果,黄玉玺连有一条船被急流冲走,触礁翻沉,船上二十余名匪兵全部溺死。 可是,教导团并没有乘胜追击,他们始终打得很被动,很拘守,这给陈国辉占了不少便宜,也早预示着以杨树庄为首的福建省政府这场剿陈行动必然不了了之。九月初,教导团果然奉调同安,安溪只剩李昭言民团。时驻南安诗山的海军陆战队也悉数拔往永春小岵,候命开赴莆田、仙游。陈国辉大呼时机到来,迫不及待地率领陈育才、彭棠、林尚轩等部进入垂涎已久的诗山、金淘、码头三个地区;同时,命令陈佩玉、李忠二部攻占安溪。 九月十日晨,李忠部由溪口,陈佩玉部由佛口同时向安溪县城进攻。七时许,李部已占领北门凤冠山碉堡及西门笼承寨。城内民团虽有四百多人,但李昭言知大势已去,不敢死守,即率部由南门退至北石,然后分两路撤退:一退南安祥云,一退安溪官桥。陈部则乘势追入官桥。 李部有一排民团兵,约四十余人,逃进官桥附近一座旧土楼。这土楼异常坚固,被围困了一天,任攻不破。次日,该排排长率团兵冲出土楼,企图突围。结果,为首的排长被击毙,还死伤了几个,余者又缩回土楼。陈佩玉怕相持下去,李昭言闻讯赶来救应,便招呼连、排长一齐上前喊话劝降,并指天指地,发誓要保证他们降后的安全。十二日,被困的民团兵投降,缴械以后,陈佩玉立刻翻脸,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第二天,这三十多个民团兵(有几个已被赎放)被押往县城南门城脚沙滩上,一个个用大刀砍头。一时哭声震天,血流遍地,真是残忍至极! 李昭言民团被打垮以后,其在安溪境内的旧部,尚有郭宗、林寿、陈珍国三部。其中,郭实力最厚,拥有五、六百人枪,自称团长,占据官桥一带;林约二百余杆,活动于林门、高坪一带;陈也有二百余杆,流窜于彭内、佛口、溪口等地。此时,陈佩玉仅有人枪三百左右,兵力薄弱,时受威胁,只能控制县城及湖头几个地方。 恰于此时,有一个散匪叫洪万发的从南安英都带了二十余支枪来投归陈佩玉。洪与林寿很有交情,便自告奋勇去把林引了出来,编为一连。这一来,陈珍国也坐不住了,陈佩玉派人前去接洽收编,一说即成。但是,这个陈珍国平日很跋扈,又见陈佩玉收编他,不外是要赚他的枪,便将队伍又拉回佛口,自管干他的绑劫勾当。陈佩玉恼火极了,即用计诱杀了陈珍国及其长子。 时郭宗正由林寿作引线,决意归编。不料,陈佩玉将陈珍国父子一杀,使他不免深怀戒心,觉得受编之后,自己的身家生命也无有保障,遂立时反盘。陈佩玉自视羽毛已丰,即起兵进攻官桥,把郭宗的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郭不得已拉凑了百余条破枪,由其弟郭留带出来归陈编为补充连,他自己则带了一些人枪,逃往华安、漳平交界的山里去。 三、攻占永春、德化及与方声涛的勾结 陈国辉因教导团奉命撤离安溪及海军陆战队集结永春,使他不费吹灰之力,攫取了诗、淘、码富庶之区。但他并不以此为足,其欲逐逐,巴不得马上向北扩张,占领永春、德化。 但是,林寿国的海军陆战队一个团及素称强悍的刘子宽湖洋民团,其时正盘踞永春。在德化,西山、水口一带的股匪徐箴机、张雄南部,上、下涌一带的林青龙部,再加上活动于县城附近的涂友情部,拢共其实力,当不下于千五百人。除此之外,陈国辉所鳃鳃虑及者,尚有雄踞尤溪而虎视永、德的另一巨匪——卢兴邦所部。卢常以小股兵力窜扰德化境内,他们随时都有谋合于海军陆战队或其他各部土匪“民军”,以协击陈部的可能。陈部兵力于撤出同安后,虽已迅速发展至两千余人,但分布于安溪及南安九都、码头、金淘、诗山、英都、大宇等地,却感捉襟见肘;加以枪械窳劣、弹药奇缺5、饷银短绌等等,使陈国辉只能暂时抑制自己的野心,未敢轻易进犯永、德。 陈为壮大自己的匪势,即指使部属到各地大肆拉人派枪,收编乡团;又派连长梁墙到厦门、同安等地偷购枪支弹药。此外,陈连续在安溪及诗山、金淘、码头等地区强派了几次捐款,共勒索五、六十万元。 陈国辉耽在诗山不动,谁知急坏了漳州城里的张贞。十一月初,张派人来催促陈出兵永、德。 原来,张贞素怀统一闽南的野心,今见卢兴邦窥伺德化而欲入,不能不着急起来。张认为陈国辉能受他羁縻,即极力支持陈部攻占永、德,把卢兴邦的势力逐出去。当时,除了陈本人及参谋长叶祖仪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张贞派来的代表叫管训扬,这个人跟李忠过去有杀友之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即暗中布置人马,要等管回去途经高为国控制的地界时,把他干掉,然后嫁祸于高。叶祖仪闻知大惊,连忙制止李说:“此人是老板(指陈国辉)的座上宾,他跟我们今后的前途很有关系,你千万鲁莽不得!”遂将管的来意及陈国辉如何抓住张贞的心理,趁机索取弹药等内幕,透露给李知道。叶说:“老板对姓管的说,永、德打是要打,只是弹药无处补给,如张师长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我马上打!”管去后不久,果由漳州方面运来一大批子弹。 其实,陈国辉并没有立刻行动。他还有许多顾虑,特别是,一旦同卢兴邦发生冲突,他很可能要损兵折将,蒙受损失,这是他最不愿意干的事。当时,卢兴邦跟杨树庄政权的矛盾斗争已经渐趋白热化。陈国辉看到这一点,凭他为匪多年的经验,觉得可以从中插上一手,捞取好处。于是,他瞒过众人,于同年年底,秘密派他的附官陈福远去尤溪。陈的任务是:一、向卢表示愿意合作,共同对付省方;二、刺探卢兴邦对陈部攻取永、德的态度。 陈福远去后不久,卢匪绑架六省委的“一·六事件”发生了。根据陈回来汇报的情况分析,卢显然没有想到陈国辉会派人找上门来,所以极为兴奋,还特地设宴招待。卢说:“咱大家都是福建人,应该互相帮助,彼此合作。你们替杨树庄在龙岩卖命,他还取消你们的番号,派兵要灭你们,这样的政府太不得人心了。”陈于席间曾趁机问他:“我们目前地方太小,打算进入永、德,不知卢师长在德化的部队能否帮忙帮忙?”卢迟疑了一会儿,说:“没问题,没问题。”最后,还慨然赠送了二万余发子弹,让陈带回来,以示笼络。 陈国辉见卢兴邦无意与他争夺地盘,遂下令彭棠、陈育才、林尚轩、吴晋源等部做好向永春进发的准备。 忽一日,惠安田船汪柴水的连长戴顺带了一邦人马来投归陈国辉,并密告说,永、德方面已派人跟高为国、汪柴水联络,准备对陈部发动前后夹攻。陈国辉闻此,大吃一惊。不数日,高部高扬罗营果进占南安洪濑,且朝诗、淘、码方面移动,摆出一付扬拳欲击的架势;汪柴水部也调兵遣将,蠢蠢而动。陈见情况变化,急将林尚轩部调往罗溪,以箝制高、汪二部,并命令安溪陈佩玉部推进南安,俾高部不敢动弹。 一九三○年二月下旬,驻泉、永二地的海军陆战队奉命调往莆田、仙游,另派刘和鼎五十六师填防泉州。陈国辉闻讯,急令彭棠、陈育才率部进攻永春的牛头寨与刘垵山。时占据县城的刘子宽民团因势孤力单,即退入湖洋凭险死守,陈部遂轻易占领永春,郑丝竹(永春人)被委为县长。 接着,彭棠、陈育才、吴晋源、李雄、吴再春数部千余人,分三路进攻德化。徐箴机、张雄南部约七、八百人,在三班、四班一带阻击陈部,双方交火,徐、张不支,退往西山,深沟高垒,严阵以待。徐原陈国辉旧部,因陈部前参谋长吕俊星之被暗杀,与他有涉,怕不为所容,死不敢出来归编。当时,彭棠、陈育才等一班人因与吕的交情深厚,都恨不得犁庭扫穴,杀徐以报吕仇。于是,彭、陈二部猛力进攻西山,同徐部展开激战,双方伤亡都很重,徐亦阵亡。彭棠把徐的头割了下来,送给陈国辉。徐余部又起内讧,张雄南将徐身边的几个亲信都给杀掉了,然后带他的旧部逃往水口,继流窜于德化与仙游、永泰交界。徐的部下陈少奇、郑魁生则收拾了一些人枪,投归陈育才。 徐箴机一被消灭,占据县城附近的涂友情只好投降,被彭棠编为一连。彭与涂因挟私怨,乃将其队伍逐渐编散掉。涂大为不满,暗中与张雄南联络,准备反水。不料事泄,彭便把涂逮入永春监牢。涂友情的老婆挺厉害,竟多方使钱,设法让涂越狱逃跑。 上、下涌一带的林青龙也暂时收盘,蛰伏于巢穴,不敢与陈部抗衡。彭棠见德化已定,便捷足先登,通过陈国辉的关系,委任他的亲信营附王信岳为县长,使同样心怀攫地欲望的陈育才只好干瞪眼了。随着陈国辉占领的地盘不断扩大,其部属的这种争夺地盘、各自划分势力范围的斗争也愈加剧烈。6 陈国辉攻占德化之后,立即回转头来,准备吃掉强悍的永春湖洋民团。以刘子宽、黄高辉、刘菊民为首的湖洋民团,的确是一支颇具实力的地方封建武装,一九二七年新编军失败时,该军独立第三团叶定国所部(原同安股匪收编)仓皇退经湖洋,就是被这支民团杀得片甲不留,近千杆枪全部被缴。陈国辉亟想收编这支民团,然经多次派人接洽,终遭拒绝。 此时,福建省政府的“讨卢(兴邦)战争”已临第二阶段。久居上海的原福建省政府军务厅厅长方声涛也于这时回闽,且以“闽南军事特派员”身份,亲率教导团来到泉州,欲指挥该团及陈国辉、张贞所部,由永春、德化、大田抄袭卢兴邦后方。 方声涛是陈国辉的政治后台,一九二八年方任福建省政府代主席时,陈部的省防军番号就是他给的。因此,当陈闻知方即将回闽的消息时,急派他的亲信洪文德携带数万元到上海,送给方“做路费”。陈如此不惜重金巴结方,其目的就是要通过方恢复陈部的番号。果然,方一回到福州,省政府立即取消对陈国辉的通缉令,并恢复陈部“福建省防军第一混成旅”番号。当然,这对于腐败的杨树庄政权来说,也是极含讽刺意味的。不上几天,陈匪部便打出这面堂皇的旗号,唯湖洋是侵了。 八月廿一日(农历六月廿七日),陈育才、李雄、吴晋源三部,从东平、田碧、岭头庵向湖洋疯狂进犯。廿四日攻陷村子,这群兽军随即进行一场空前残酷的焚杀掳掠,使该地数万群众遭受惨重的损失。 湖洋被陷后某日,刘子宽率少数亲随欲逃往厦门,被陈部特务连于半路截获。当天,刘被解往诗山时逃走了。 八月底,方声涛率教导团开抵永春。方的计划是:张贞师进攻尤溪之左翼,陈部由德化攻其右翼,教导团则取道大田,由中路进攻。一时戎马倥,风云突紧,似已箭在弦上了。后因策反卢部团长钱玉光成功,“讨卢战争”渐趋尾声,这一计划便没有实行。 方声涛在永春前后住了一个多月,并设“特派员公署”于永春中学。教导团驻于五里街,因前段追剿过陈部的缘故,颇事戒备。当时,有一个“堂子班”随教导团来到这里,陈部许多官兵也经常去玩,跟教导团发生冲突,几至火拚。时陈国辉正加紧同方勾结,闻报大怒,即严令部属不准到五里街去。他每日必往方的公署,对方毕恭毕敬,奉承拍马,极尽邀宠取悦之能事。他向方哭诉了一大堆困难,说他虽占有安、南、永、德四县,但多属贫瘠之区,军饷无着,要求省方将高为国、汪柴水二部调离晋、惠,让他填防。时闽省政权操纵在杨树庄的海军派系手中,方声涛也想树立自己的势力,故甚需要陈,且有收为嫡系之意。因此,对陈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既答应正式拨给饷银,又暗示泉州这块肥肉,将来可送给陈。方常自夸善相术,有一天,他给陈看了个相,说陈眼球太露,可见生性桀鹜,要他今后也读书识字,懂点政治时事,将来才能身负重任。从此以后,陈便更加死心塌地地依附于方声涛这股政治势力。 在统治阶级内部的这场矛盾斗争中,陈国辉凭着他为匪多年的各种经验和狡猾手法,终于坐收了不少渔人之利。 四、陈国辉火拚著匪高为国 高为国,晋北福山腰人,本姓纪名拗,因高纪同宗,为匪后便改名换姓,除为国外,还叫以礼、经礼、高明。高十四岁时即随父在泉州卖咸鱼。十七岁那年被北兵拉夫到永春,后设法逃跑,投入护法军杜信忠部充士卒,旋被杜提升为亲信马弁。护法军失败后,高与匪首陈清祺、林赞成、何漠、汪连等人结拜,入伙为匪,在泉州清源山、朋山岭及仙游白格岭一带活动,杀人越货,绑票勒赎,并曾在南安四都九峰岭下击杀北军吴大璜工兵团士兵十三人,缴获步枪十三杆。高遂招兵买马,聚小喽罗百数十人,渐成气候。一九一七年闽南靖国军兴,高受该军第四旅第八团团长黄孙坚招抚,委为连长,但匪性不改,依旧四出劫掠,终被缴械。高遁归福山腰老巢,重操绿林生涯。一九二三年七月,北军王永彝部入泉,高降于王,受编为捕盗营。一九二六年间,谭曙卿为福建新编军军长,对全省民军悉数收编,高为国属陆军第二师高义麾下,任第四旅第七团团长,率部守惠安洛阳,但很快便为驻泉北军孔昭同旅所败,连福山腰老巢也被焚毁。不久,北伐军入闽,新编军解散,高为国仍回福山腰,聚集旧部,重整旗鼓,拚命扩充实力。当海军陆战队林寿国所部驻泉时,高获取“晋南惠游击大队”名义,从晋北之河市,惠安之洛阳,直至晋南之青阳、石狮,南安之洪濑等地,尽为高部所盘据,其实力已达二千余杆,还创设枪厂,自制土枪,匪焰十分嚣张。 一九三○年初,刘和鼎五十六师奉调闽北与卢兴邦作战,留陈万泰旅镇守泉州。不久,陈旅也开赴前线,泉城遂成空虚。地方人士陈仲瑾先生代表商学界前往同安,欲请教导团接防泉州。教导团派先行队数人跟陈同来,闻高匪部人员已遍布全城,急携眷逃厦门。 高匪部驻泉不久,即因滥科捐税,强派乌单,与新门外树兜乡发生摩擦。以蒋铁光为首的树兜民团联合黄金炎的晋南民团,积极准备进攻泉州。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危于一发。 时高为国与陈国辉表面上尚团结,高即派其团附林应兰到永春向陈匪求援。陈答应派林尚轩营进驻大霞美,但并非真心援高。他对泉州这块地方正垂涎三尺,因而决定坐山观虎斗。他指使林尚轩:如民团求援,即鼓励他们往前打,不利的话,我可挥部抄袭丰州,滋扰高部西北;如高再派人求援,你即答应于危急之际,捣进树兜,摇动新南形势。陈着重交代说:“无论哪一方失败,你都免出兵,尽管坐着看!” 七月间,树兜民团会同晋南民团,屡次攻袭泉州。在泉州人民的强烈反对下,高为国终于被迫滚蛋了。当高部挨打时,林尚轩果坐视不救,高知道上当,大骂陈国辉阴险,要拆他的台。从此,陈、高关系破裂。 高部撤出泉城后,在洪濑附近的石砻,蓦地冒出一个征收局,凡晋江上游东、西溪来往之船只,除于上游向陈国辉的征收局纳税外,到这里须再上一道税,且税率更高。船户受此双重盘剥,叫苦连天,因而商人裹足,货运生意,日渐清淡,大大影响陈匪的切身利益。后经调查,知石砻征收局系高为国设办,意含报复,陈大为恼火,派人去对高说,要他立将该局撤销。这种俨然顶头上司的口气,自然不会为高所接受。高的回答是:“我军费不敷,当然要设。难道只许你陈猫五(陈原名五,麻子,故有此诨号)赚,我高某人就赚不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犯不着井水侵过河水!”陈无奈之何。 此时,恰陈部军需叶维杰出差厦门,路经洪濑,在石砻附近的水车沟被高为国的爪牙杀死,陈立即派陈育才、吴晋源、林尚轩三部进攻洪濑,来个“兴师问罪”。高部高扬罗营不支,退往晋北去。 高迫不获已,派人来言归于好,并要求陈部从洪濑撤兵。适陈育才在旁,他正活动陈国辉让他驻守洪濑,一听这话,急得跳起脚来,很霸道地说:“我们是南安人,自然要管南安地!”那代表讨个没趣,只好回去复命。 不久,高又派营长苏立修(南安人)前来释嫌修好,表示只要能和解,高部可以放弃洪濑不要。此时,陈己决计消灭高,为分化其内部,即饵苏以团长职位,要他作内应,共谋倒高。苏果被收买,且秘密拉了一个姓张的附官,暗中与陈联络。后来事泄,在陈部攻下福山腰前夕,苏、张终于被高拉到他禁闭“鲎仔”(肉票)的清阳室附近枪毙了。 一九三○年秋陈荣亮遇刺以后,陈国辉与傅维翰都去参加丧礼。陈知傅与高有关系,便有意对傅数落高对他不住的许多事情,以此来掩饰其图占泉州的阴谋。傅刚到漳州见张贞回来,张对陈、高之争颇生焦虑,特地交代傅说:“你回去对国辉和为国说,不要再这样摩擦了,总是闽南的实力嘛。”傅企图借此从中斡旋,但陈根本不予理睬。傅回来告诉了高为国,高破口大骂,便积极准备与陈火拚。 是年冬天,陈国辉不顾广大人民和海外华侨的强烈反对,在方声涛的默许下,擅自率匪部进驻泉州。这时,陈部以三营兵力驻城内。高为国则拥众盘踞福山腰老巢以迄清源、双阳乃至晋北、惠西一带。 一九三一年年初,陈育才、林尚轩部进占洛阳,高部退守河市。五月间,高部数百人发动反攻,企图重夺洛阳,双方交火,互有伤亡,高部终不敌,退上福山腰。陈部趁势拿下河市。至此,高部只能沿着清源山脉,凭险死守。高一面在其巢穴挖壕筑垒,布设铁丝网;一面在福山腰及附近乡村,大肆纠集匪众,扩充实力。 五月中旬,陈国辉调动数部兵力共约三千人,分三路包围福山腰:一从河市、朋山岭;一从双髻山、四都;一从霞井、杨西坑。另派陈少奇营驻扎水流坑,与盘据清源洞的高为国一部势成对垒。在惠安,则派陈维金、施德成营插进西部,以阻高为国与田船汪柴水联成一气。彭棠部则从德化开入南安诗、淘、码地区,藉防高部由小阳山趋洪濑,窜扰诗山。 有一天,这两个土匪头子居然通起电话来,进行了一次十分有趣的对话。原来,高部驻泉时,城内司令部(在东街)与福山腰曾架设电话,陈部进占时,仍以此地为司令部,电话线尚未拆除。陈忽然心血来潮,叫人装上电话机,摇起电话,高果来接。陈嚷道:“省方命令我问你,到底是要走大路,还是走小路?要走大路的话,快把队伍开出来收编,我担保你无事。”高痛哭流涕说:“你全没带念前情,今天要消灭我。”最后,高答应受编,但条件是:队伍归他调动,福山腰一带仍旧属他管辖。陈不同意,两人在电话里争吵起来。陈说:“省方交待,你的队伍一定要离开这里,否则,政府不容你,我也——”话犹未了)忽然“嘎”的一声,电话断了。原来,高为国气得把话筒甩得老远,大骂道:“你‘猫头’别以为今日做官,就跟你爸讲起官话来了。哼!我才不怕你,得打到完才会煞!” 陈、高火拚的最初阶段,双方旗鼓相当,陈部连攻数日,毫无进展。时值春夏之交,常淫雨竟日,连绵不断,陈部仰攻艰难,战事遂成胶着状态。 高为国见陈部攻势渐减,即将大炮搬上清源洞,准备轰击城区,实行反攻。惠西之汪柴水部也蠢蠢而动,常以小股兵力出扰陈部驻地。五月廿日下午,清源洞高部朝城区发炮,因威力不够,炮弹尽落于北门城脚。全城震动。陈即改变作战方案,决定先拿下清源洞,使福山腰失去门户。 廿三日拂晓四时,陈部分三路向清源洞发动猛攻,高部不支,被杀死杀伤三十余名,俘虏四百余名,仅小股残余由朋山岭的密林丛莽中逃往福山腰。 廿四日,陈部发动总攻,突破高部层层防线,攻入福山腰。高扬罗率一部窜往惠西,依附汪柴水。高为国偕少数随从,于廿三日晚化妆逃跑。原来,彭棠与高早有交情,于总攻前数日,未奉命而忽带小部队伍到晋北,也担负某方面的攻击任务。彭即暗中通知高从他把守的地方逃走。 陈匪部攻进福山腰匪巢后,除了烧毁高为国的两座大厝外,并纵火烧山,大肆抢劫,不分良莠,尽皆罹难。高匪尚禁闭有男女“肉票”五十余名,倒是被放了回去。陈部还在村内到处搜索高部的武器弹药。高部临失败时,曾将大批枪炮及枪械厂机件丢进池塘、茅厕,或掩埋于山林古墓之中,故有士兵从一个大池中一气捞出数十杆步枪,还有的竟从茅坑里起出一门七星五大炮。 高为国一口气跑到浙江去找谭曙卿。谭与高在新编军时有些交情,此时当了一个什么官(职位不明),便叫高回去拉些人枪,答应界以“温州游击大队长”名义。高兴冲冲回来,谁知途经南平时,却被五十六师刘和鼎的旅长陈万泰扣留了。陈因何逮高?原来,一年前陈旅驻泉州时,曾贩运一批私盐经高地界,被高截留,价值四万元。陈屡往交涉,高就是不给,哪知冤家路窄,今日竟撞在陈万泰手中?陈国辉闻悉此事,恐高生返,急密函陈万泰,答应出付四万元,惟高不可放走。其时,泉州各界民众及海外华侨闻高己被逮捕,纷纷驰电省局,力请严惩。据说刘和鼎初尚不知,后来事情闹大,始知高确为陈万泰扣住。他与高在泉时虽有过一段朋比为奸的关系,至此,在各方面舆论的压力下,也只好将高解省。不久,高即被处决于福州。 高的大老婆许韭是一个非常慓悍的女人,平时也参加绑劫活动,而且出掠时,手持双枪,性极凶残。有一次,北军冒夜摸进福山腰,适高患脚疯,许韭命护兵背高走,自己持枪断后。福山腰被陈部攻破后,许与团附林应兰逃到香港去。数年后,她偷偷回来,被附近乡团抓住,即绑于车后拖着示众,然后用惨酷的五马分尸把她活活弄死,以报被高匪蹂躏多年的仇恨。 高为国被消灭以后,汪柴水率部撤往仙游,于同年十月间也被陈部击败。至此,泉、永两属地区(包括晋江、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以及同安、仙游的一部分)己尽在陈国辉匪部的铁蹄之下。 (二)陈匪部统治泉、永地区的滔天罪行 一、焚杀掳掠,不改其土匪行径 一九三○年八月廿一日,陈国辉派兵进犯永春湖洋,使当地人民面临着一场被焚劫、遭杀戮的危险。于是,千百群众被迫拿起武器,抵御陈匪部的进攻。他们坚守吾其岭阵地,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殊死作战。正当双方激战的紧要关头,操纵民团的封建头子之间,发生了争权夺利的斗争,结果分化了人民群众的力量,致使陈匪部于廿四日攻陷村子。当时,这一群凶狼恶狗在村子里横冲直撞,遇人便杀,见屋即焚,抢物宰畜,无所不为。时值夏收之际,,两万金湖洋人民为保存生命计,不得不委弃田园,扶老携幼,四散奔逃。据估计,这场巨祸,湖洋人民损失达千余万元!仅毁于火者,房屋就达百余座,商店达数十间,家禽耕畜损失数千头,家私农具则荡然殆尽。遭杀戮者,有郑岳、郑种、郑况等数十个乡民;被掳而后勒索赎款者达百余人;被拿往他乡出卖的少女孩童,更是难以计数! 当时,来到永春的那个“闽南军事特派员”方声涛,非但没有制止陈匪的暴行,甚而为其撑腰,加紧进行他们之间的勾结。至同年九月十日,由于永春人民及海外华侨的强烈谴责,方才不得不命令陈匪部撤出湖洋,由教导团填防。可是,过了一个多月(十月廿七日),因“讨卢战争”结束,教导团他调,陈国辉又派其穷凶极恶的彭棠团返驻湖洋,使惊魂未定的湖洋人民,又复尽逃他乡。彭匪以无人可掳,竟大肆焚掠,派兵穷追迫逐。当时,避往德化霞山顿,仙游苦竹、深垵、尾洋、尖山、双塔等地的难民以及土著居民,遭到劫掳者,不下数百人。即如德化、仙游及永春其他地方,亦因祸患延及,致使十数万人民有家难归,到处颠沛流离,或被迫渡洋谋生。 与此同时,陈佩玉在南安杨甲乡犯下的罪恶也是骇人听闻的。原来,陈有一个侄儿被杨甲乡王文、王捻二兄弟杀死,王家兄弟俱李昭言部属。事为陈侦悉,马上派其营长黄玉玺和连长洪万发带兵到杨甲乡“查办”。王文、王捻已闻风先逃,黄玉玺便将王家兄弟的父亲、叔父及堂亲共八人抓回安溪抵帐,让洪留下来继续“查办”。这个洪万发本是英都流氓,竟回去招呼了几百人,说:“要吃要用的跟我来1”一下子蜂拥蝟集到杨甲乡来,强迫乡人伺候,猪羊鸡鸭,任其宰食,眠床家具,搬走一空,该乡群众被迫走避外地者十之七八。这群匪兵骚扰了一个多月,最后,陈佩玉还罚取了该乡数千元,才将他的匪兵撤回去。 以上事例,仅属荦荦大者。至若各部官兵倚仗其匪势,在地方上飞扬跋扈,糟塌百姓,任意掳人,勒索钱物等等罪恶,更是擢发难数了。一九三一年间,陈部营长吴晋源于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泉州商人王灿,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吴以前曾伙同包捐户黄某包办过泉州的“裁厘抵补税”,7因强摊滥派,激起商家的不满,各途商遂联合起来,在秦望山的支持下,决定自己承办该项捐税,由王池来出任“抵补税局”局长。吴晋源怀恨在心,于陈部入泉后,便先来个下马威,把郊商万源号少东陈盈源先生平白无故地抓去关了好几天;接着,又向南门较大的一家杂粮批发商王合兴号开刀。一天,他派两名爪牙到该号店铺,假装要买几包糯米,店东王灿出来招呼雇客,那两人突然冲进来,把王架走。店中伙计尾随其后,见人被抓进东观西台吴氏祠堂,始知是吴晋源干的勾当(吴营部设此)。王的家属十分骇怕,四处央托人情,花了好几万元,才把人赎了出来。商家知吴晋源趁机报复,无不惊恐。 二、烟苗遍地,迫种迫征迫起民变 从一九二九年夏至一九三二年秋,在陈国辉统治期间,泉、永地区可以说几乎成了烟苗(鸦片)世界。据笔者在几个县调查的情况来看,当时,陈匪统治区域里约有一半以上的土地是用来种植烟苗的。许多农民反映,有的地方,数十里之内,难见一颗稻苗!怪不得一九三二年九月廿日《江声报》曾报导:“全国五大种烟区,福建实居第一位”。据云,福建烟区,主要是张贞四十九师所辖之漳州各县及陈国辉、何显祖所辖之泉州、兴化各县;而泉属之南安、惠安又为种烟最多区域之一。又据该报云,泉属烟苗捐总额达五百万元。其实,这是大大被缩小了的数字,单从一九三二年估计,陈国辉及其部属所征之烟苗捐,就不少于一千万元! 烟苗捐历来是土匪“民军”的经济命脉之一。一九二九年秋冬季节,陈国辉为了解决扩充军备的经费问题,在南安诗山就暗中指使过各部于驻地区域煽动农民种烟。当时,闽南烟苗尚在禁种中,陈畏于舆论,并不敢公开倡植。时有烟贩子从缅甸仰光买来罂粟种子,一酒盏竟卖至二元高价。在陈匪部的煽动和庇护下,越年春初,晋江上游的西溪一带以及九都、洪濑、溪美、金田、英都、大宇、祥云等地的田野上,已尽是灿烂的罂花了。这时,福建省当局又严令各地铲烟,烟农大起恐慌,陈却私心窃喜,说:“这样才好。”遂藉“保护”为名,把每亩“烟苗捐”从八元增至十元,并改名为“教育建设费”,以掩人耳目。是年共约征得一百万元。 第二年,陈国辉即公开强迫农民种烟,不种者罚以“懒怠捐”;并设“公膏局”于泉州,以其妻弟蔡料为局长。另一方面,则又设立一个“禁烟查缉处”,以郑丝竹为处长。既迫种又“查禁”,这正是陈国辉刮剥烟农的两手。此外,还设有“田亩捐局”,下设分局,遍布各烟区。单从南安县统计,即有诗山、金淘、码头、九都、溪美、洪濑、英宇运(包括英都、大宇、象运)、金田、官桥、水头、丰州、罗东、东田等十五个分局。“烟苗捐”分甲、乙、丙三等,依次为二十、十六、十二元。其实,各地捐蠹均私征至二十——三十元之多,其他各种附加税还不包括在内。如陈佩玉辖区,每亩“烟苗捐”就须附加五元为“地方建设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印花税(一块二十两重的烟饼收印花税二元)、烟灯捐(凡开设烟厕者,以烟灯计税,每盏日收烟灯捐二元)等等,不一而足。农民不种烟不行,种了烟也是被刮剥殆尽。当时,有的地方流传着这样两句民谣:“猫头(指陈国辉)如不倒,三年地皮无”,正是广大农民反抗迫种烟苗的一种写照。是年,陈国辉及其各部就征了约六百万元。 陈国辉迫种烟苗的结果,不仅严重破坏了广大农村的农业生产,而且直接危害了人民的身体健康。一九二九年秋冬之交,在陈国辉管辖的地区还很少有种烟苗者,由于陈部的煽动和逼迫,致使不少地方农田里的小麦已长了尺把高,也只好犁掉,改种烟苗。再以南安大宇圆尾乡为例,该乡人口约两千左右,没种鸦片前,只有十几个吸毒者;种了鸦片以后,吸毒者骤增至一百多人,还出现了二、三处烟厕。 陈国辉的迫种勒征,终于激起了广大农民的强烈反抗。一九三二年三月,惠北坝头等十八乡以及惠东一些乡村都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抗缴“烟苗捐”的斗争。一九三○年底,陈国辉命陈育才团进占惠安后,同样到处迫种烟苗,至越年春间,该县也已是烟苗遍地了。三一年,陈育才仅在惠北十八乡即派定“烟苗捐”六十万元,且以其弟陈广心(僧人)出任“田亩捐局”局长。此外,还增设“烟膏称子捐”,买户大者月须纳税五十元至一百元,少者亦须十元至二十元不等。8一九三二年,贪得无厌的陈匪越发变本加厉,天天派兵下乡坐催勒征,四处抓捕无力缴纳捐税的农民,抢劫焚杀,暴戾恣睢,致使乡民失所流离,哀声震野。陈匪部的暴行,激起了广大农民的极大愤怒。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三月十四日,惠北坝头乡农民首先暴动,把当地驻军陈德兴连围困在村内的一所祠堂里。其他十七乡农民也相继响应,声势十分浩大。陈育才在县城闻讯,急派施德成营前往坝头弹压。施营入乡后公然开枪扫射,疯狂进行搜捕,且于乡中举火焚屋。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已极的群众不畏强暴,纷纷荷锄执斧,将施营匪兵团团包围。后因陈维金率兵救援,施营才得以狼狈逃窜。 惠北风潮延续了一、二个月,它集中表现了闽南人民对陈国辉土匪统治的反抗和斗争。三、捐税如毛,藉“建设”为名强征巧索 陈国辉统治时期,可谓“无物不要税,只有屁无捐”!根据当时的资料统计,苛捐杂税较大者就达三、四十种。泉州如此,安溪如此,其统治区域,莫不如此。什么烟苗捐、烟灯捐、剿共捐、新厝捐、桥梁捐、建设捐、拆城捐、猪仔捐、猪母捐、屠宰捐、鸡鸭卵捐、地丁附加捐、常月捐、特别给养捐、门牌捐、贾铺捐、消遣捐、嫁娶捐、香楮捐、道释捐、迷信捐、灶捐、棺材捐、飞机捐、飞机场捐、修路捐、茶捐、纸捐、家酿捐、百货捐、石灰捐、瓦窑捐、菰笋捐……9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例如“新厝捐”,就是专门勒索华侨钱财的一种捐税。这一时期,有不少华侨回家乡兴建房屋,因地方不靖,常被土匪绑架,或遭地霸“挡伤”,往往建一座房子,甚至连买一块地皮,都要无端被搕索几千、几万元。陈国辉即利用华侨的这种恐惧心理,以“保护”为名,设立“新厝捐”。该捐分甲乙丙丁四等,多者二、三千元,少者也须五百元。但这仍然无法确保华侨的安全,各匪部借故抓人勒赎者,还是时有发生,甚至连陈国辉本人及其家属也在干这种勾当。如一九三○年底,永春县华侨章江模从新加坡带了一点钱回来盖房子,即被以“新厝捐”未纳足为由,把人抓走,且威胁说要枪毙。章的家属赶紧往陈国辉的四姨太蔡瑞棠那里送钱,第一次先送了一千元,蔡犹嫌少,说非三千元不行。章家赎人要紧,只好变卖家产,费了一年多时间才把钱筹齐,此时,十九路军已经入闽,六十一师进驻永春,章才得脱囹圄。类此事例,不胜枚举! 陈国辉占驻泉州后,曾大开赌禁,并设“消遣捐”(即赌博捐)以征捐税,规定赌间每场每日收捐三至四元(陈部匪兵再从中抽头者,不止此数),其所收入,亦甚惊人。而泉州城内,一时赌风大盛,沿大街小巷,赌间林立,当不下数百摊。于是,在陈国辉的王国里,连赌徒也身价十倍起来,赌徒赌至三更半夜回家,遇陈部巡逻兵喊口令,只须回答:“拔九(赌博)!”便可安然通过。 除上述苛捐杂税外,一九三○年陈国辉改变税契以钱粮为标准以后,曾分别在永春县强征三十余万元,晋江县四、五十万元,安溪县二十余万元,南安县诗、淘、码地区十余万元。有的地方甚至强征到三、五年之后,名为“预借钱粮”。 陈国辉窃据泉、永地区以后,还沿着晋江上游东、西溪及下游汇合处,设立了七个“货运税征收局”(后合并为五个)。也就是说,船户差不多每行驶三、四十里,便须上一道税,而且税额相当苛重。据一位老船工的忆述,当时从安溪县的祥云渡装载一船纸,先须缴纳三十元,至南安溪美,再缴六十元,至泉州潘山,又要纳八十元,共一百七十元。 当时,由于内地普遍种植鸦片,故内销货物,除食盐外,要数洋肥、豆饼为大宗。其次是豆、油、面粉、干果、布匹、棉丝、百货、药材、米、颜料、杂货等。外销者,主要是碗、茶、纸、柴、杉、竹、石灰等山货土产。由于陈国辉独霸了泉、永地区,长期以来,大小土匪“民军”那种无休无止的争城夺地、割据称雄的混战局面,暂时结束了,这不能不给当时的社会经济带来某种畸形发展的机会。以豆饼为例,过去常年内销量最多不超过四、五十万片(每片五十斤左右),这一时期,竟达七、八十万片,甚至百万片左右。从东、西溪的货运业来说,大小民船也骤增至近千条,为前所未有。正因如此,陈国辉所盘剥的钱财,便也更加惊人。单潘山局每月即可收入四、五万元,其他各局也在二、三万元之多。 陈国辉虽设有“军需处”与“财政处”(俱以其亲信、补充团团长刘超然兼任处长),但各捐局仍旧直接向他本人缴帐,这也是土匪经济的特点之一。“军需处”实际上是专替他掌私钱的,所以,部属背地里均称呼他为“老板”。陈国辉虽大字不识一个,但人颇精灵,如某项税款,他心里计算着该收三十万元,就对手下办事人员喊上个四十、五十。那些办事员摸透他的脾气,往往缴至三十几万元,便故意拉腾起来,后手留下一笔以饱私囊。陈这种做法,不仅无形中加重了人民的负担,也造成底下办事人员那种贪污舞弊、上下交征利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一九三一年,省财政厅曾委派沙兆熊来泉筹办“营业税局”,因陈国辉与刘超然处处制造为难,沙吃尽苦头,不上三个月便辞职引退了,省厅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命刘超然为该局局长。刘当上局长之后,即勾结县商会头子谢杰英、刘国伟等人,恃势对商家大肆盘剥“营业税”。该项税款按规定须上缴省方,陈却指使刘只可报缴六折,另将四折缴他。刘亦效其法,只将四折中的六折缴陈,余者尽归私囊。据当时“财政处”一姓陈人员对李忠透露,通过这样“双打六折”,刘至少贪污了三十万元。 一九三○年至一九三二年间,陈国辉曾在所辖几个县大力兴修桥梁与交通。计在两年左右时间内,修筑了安溪——溪美、永春——德化、永春——九都、泉州——官桥、罗溪——洪濑等十余条公路。同时,还在泉州、安溪拆城墙,辟街道,并修了几座桥梁。陈这样做的目的,一者是为了调动他的匪军的方便,以加强对所占地区的控制;再者,也是陈用以欺骗群众的一面幌子。他经常以此来标榜自己是如何“致力于桑梓的建设”,如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等等。陈伏法以后数年,其部属为他大做“功德”,国民党大官僚吴铁城在輓联中,甚至吹捧他“兴学四百,辟路三千”。其实,这不过是他较之别的专以打家劫舍、掳人勒赎为生的土匪“民军”高明一些的另一种剥削手段。事实正是如此。陈国辉及其爪牙藉“修桥造路”为名,又不知吮吸了多少民膏民脂! 例如,安溪单“拆城捐”一项,全县就勒派了二十万元,且所拆城石,尽归私有,不是贩卖获利,就是科派民船运往南安九都、莲塘,供陈国辉和陈佩玉建楼房。 又如,泉州新桥(顺济桥)这座南宋建造的著名石桥,于一九三一年间开始改建成钢筋水泥混凝桥面,越年完成,一共花了十六万元(据《泉州改建新桥收支帐目布告》公布的数字)。桥竣之后,陈国辉大吹大擂,到处夸耀他的“功德”,还恬不知耻地在桥上刻了“陈国辉建”几个大字。事实上,这座桥完全是泉州人民用自己的钱和双手修建起来的。陈藉修桥为名,大肆勒派“乌单”,其所征得的“新桥捐”,远远不是《布告册》所说的什么十四万有奇,而是五十万元至一百万元之多。10单县商会被摊派的捐款数目,就已达十一万元。其征派对象,并不限于商家、华侨,城里居民、城外乡里,甚至连东、西溪来往之贫苦船户等等,也不能幸免。每户溪船除缴纳白银九元以充桥捐外,还须义务运载建筑材料。至于修桥期间,采取各种手段进行强征巧索的事,那就更是层出不穷了。如摊派捐额,曾采用当众“开标”形式,以示“公平合理”,其实他们暗中作弊,要给谁中是早已预定的了。采取罚款形式进行勒索,也是他们敛财的办法之一。如晋江陈埭、涵口二乡械斗,就被陈罚了一万一千余元的所谓调解赔款作“新桥捐”。泉州振华钱庄老板苏子敬家里两个女婢死在河里,也被罚了四万元“新桥捐”。有一次溪洪暴涨,一批造桥杉木漂至溜石湾,被附近居民拾走,陈即以“盗窃建筑材料”罪名,罚该乡建造桥墩数坎。当时,陈的一些亲信附官、参谋等还趁机组织一个“美善公司”,专门承包该桥的修建工程,当然也个个填饱了荷包。总之,陈国辉及其部属通过修建新桥,无不大发一笔横财。而他们的这些行径,也激起了广大群众的愤怒,所以,当陈匪于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廿三日在福州伏法后,群众马上把桥上“陈国辉建”几个字敲掉,另书“泉州民众建”。 再如上述一些公路,也是强迫沿路附近农村几十万农民修筑起来的。不少农民的田地被无偿辟成公路,失去生活依靠,还得照样纳钱粮,缴路捐,照样出工。农民被派了工,连农忙季节也得放下田里的活去修路。他们非但拿不到分文工钱,还经常要受到种种无理的剥削。监工要钱,“公路局”要钱,护路的匪军官兵要钱;这乡不送或少送贿赂,就多派这乡的工。如修建溪北路(安溪——南安美林)时,监工黄某的儿子娶媳妇,黄放了好多帖,修路的农民都送了贺礼,谁也不敢得罪他。 陈国辉匪部驻泉、永地区只不过两年余时间,其所掠夺的钱财却无从统计。陈本人在厦门开设的“益南钱庄”(以其亲信雷邹鲁为经理),资本就达数百万元;另有近百万元存于泉州各钱庄,准备办银行,后因十九路军入闽,才没有办成。陈在厦门市内及鼓浪屿有洋楼、别墅数座,在南安八都有杉山。一九三一年间,还在老家南安九都大兴土木,起盖公馆,里头全套新式家具。陈平时出入,有小汽车三部、小型飞机主架,供他个人使用,其奢华阔绰,诚非其他匪首所能及。 陈手下的团、营长也个个发了横财,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如陈佩玉于一九三一年为其父母做寿,就花了十几万元,够几千个农民吃上一年!寿辰期间,天天演戏,日日摆筵(每天常至百席以上),佣人数百人,单从泉州雇去的厨师就有几十名,足足闹了一个多月才收场。而陈佩玉借此机会,大放其帖,当然也捞了一笔丰盛的油水。 四、野心勃勃,大有泉、永自治的企图 1.大肆扩充军备,加紧军事训练。 一九三○年九月,陈国辉亲往厦门,套购了一批外国军火,以加紧装备他日益扩大的匪部。在厦期间,陈经亲信雷邹鲁的介绍,还勾结上厦门航空处处长陈文麟,即由其代购德造通讯机一架,能乘二人,价约五千元。陈回来后,遂于永春云龙桥附近开辟小型机场。越年,陈又相继购进飞机两架,均可容四人乘坐,并在泉州西门外强占大片农田,另辟较大机场,聘陈文麟为教练,训练了几名航空人员。陈国辉极怕死,每次外出,却非陈文麟亲自驾驶不敢乘坐。 这时,陈部军事力量已膨胀至一万五千人左右。计有:陈育才、陈佩玉、彭棠三个团,刘超然一个补充团以及特务营、工兵营、独立营、巡缉大队、机枪连、炮兵连等几个直属部队。陈拥有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当然急需有更多的枪杆子来维持他的统治。于是,他由陈文麟出面,通过某种关系,与香港军火商接头,决定购进大批外国军火。陈付出部分订款以后,香港军火商也送了一个姓劳的广东人来做人质,住在泉州“大观楼旅社”,由附官处派人监护,直至武器运来后才离开。是年某月,有意大利船一艘驶泊泉州后渚港,载来第一批德造武器,内有:重、轻机枪六十余挺,大炮一门,步枪六千杆,子弹一百五十万发,计值一百余万元。随后又订购了为数更钷的第二批,嗣因陈部被十九路军击溃,故未及运来。 陈部虽名曰四团数营,实则仍是乌合之众,营、连长不懂立正、稍息者,比比皆是;且各部竟相雄长,争占地盘,积不相能,这使满怀受编为正规军希望的陈国辉,更觉得有加强军事训练之必要。一九三二年春季,陈于南安诗山丁埔头正式举办“军官讲习所”,决定对各部军官进行轮训。陈初自兼所长,后始正式任命余成尧(永春人)代之,另以雷镇章(湖南人)为军事总教官,高峰(惠安人,前曾任国民党惠安县党部书记)为政治总教官。“讲习所”分军官队与学生队,以陈荣统、任作民分别为两个队的队长。受训对象:军官队主要是各部营长以下的军官;学生队学员规定廿五岁以下具有初中文化程度者,主要从各中学挑选,同时招收一部分外地青年学生。训练期限八个月。学生队学员毕业后,分配到各部当见习军官。第一期学员共三、四百人,训练时均发给枪支。十九路军入闽后,陈部奉命集中仙游,六十一师师长毛维寿曾派部队包围“讲习所”,把两个队缴械解散了。其中,学生队约一百人(多数是外地人)被集中到泉州承天寺训练,后来,有的还被分配到该师当干部。这是“讲习所”的最后结局。 “讲习所”开办时,有教官十余人,其中如吴辉煌、吴超、杨俊等俱是黄埔军校学生。后来,张贞也派了几个参谋来担任教官。 2.控制各县县治。 陈国辉占据泉、永地区以后,即把各县县治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当时,几个县的县长,如晋江余辉照、南安洪文德、德化王信岳、永春陈台拔(初郑丝竹)、安溪王岫松(初谢敬德),无一不是陈国辉一手委任的,省方根本无法过问。此外,他还着手整顿各县警备队,并拨给一批枪支,加强装备。每县一个中队,共九个班,九十支枪,队长由所在各团团长委派。这些警备队专门为陈国辉追捐迫款,搜捕革命者,充当了陈匪军残害人民的帮凶。 陈国辉创设“军官讲习所”以后,又计划在各县实行“保甲制度”,并准备办一个“政治训练所”,以豢养反动骨干,充当县政保甲人员,后虽因十九路军入闽而没有实现,但陈国辉企图搞土匪式的地方自治的雏形,已经明显可见。 3.“兴办教育”与笼络华侨。 “兴办教育”是陈国辉搞地方自治的手段之一。他利用陈昌侯出组“泉永普及教育促进委员会”,企图通过这个组织来拉拢地方人士,在政治上为他服务,并达到控制所属各县教育的目的。陈昌侯早年是泉州教育界闻人,在地方上有一定影响,后来投入“民军”活动,任高义的参谋长。高失败后,陈流落永春,暗中联络永、德各部股匪,图谋再起。一九三○年陈国辉进占永春时,侦知此事,欲杀昌侯,参谋长叶祖仪不同意,说:“将来入泉州,此人对我们跟地方合作很有用处。”陈接受这个意见,便设法把他拉了过来,并委为“永春教育整理处”处长,月支高薪二百元。陈昌侯自此卖身投靠了陈国辉。 “泉永普及教育促进委员会”设于泉州泮宫内,陈昌侯自任处长,还聘了一些本地和外地的教育界名人担任委员。该会出版有《泉永教育》刊物,并于一九三一年夏天举办一期“暑期教育补习班”,请了几个外地的学者前来讲学。该会在普及地方教育事业方面,虽也多少做了一些事情,但它在经济上紧紧地依赖于陈国辉,在政治上则卖力为陈歌功颂德。当时,有个姓程的外地学者应聘来泉讲学时,就公开说:“有人讲陈国辉是土匪,但他能用钱来办教育,办交通,这种‘土匪’就很不错嘛!”此种论调,颇能迷惑一些人。 陈国辉确曾把剥削来的一小部分钱财,办了几所学校。但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标榜自己,并藉“办学”名义来拉拢华侨(如他曾千方百计要著名华侨黄奕注在南安金淘办一所中学,并准备进一步拉拢他投资其他实业,均为黄所拒绝)。另一方面,则在于企图培养一些崇拜他陈国辉、能死心塌地为其政权服务的奴才。为此,他甚至露骨地提出要在各学校的教科书里,编进一些颂扬他的“政绩”之类的东西,后来也因为时局骤变才没有搞成。 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一年,是华侨投资国内企业形成高潮的时期。泉、永地区是著名的侨乡,自然也不例外。陈国辉看到这种情况对他在经济上攫取更大的利益很有好处,便采取一些办法,意欲拉拢华侨,并鼓动他们回乡多办实业。一九三○年底,他改委陈台拔为永春县县长(原县长郑丝竹调任“禁烟查缉处”处长),就是其中的手段之一。陈南安人,是个归国侨商,早在几年前就同陈国辉勾结上,并从经济上资助过陈国辉。他在厦门开设的《和昌信局》,专做南洋各埠的侨汇生意,这时期,一年“汇水”(侨汇)常多达百万元以上。对此,陈国辉不免垂涎三尺。陈台拔跟华侨有着广泛的联系,陈国辉重用他,正是要利用他通过这种关系来多方笼络华侨,替陈出面做欺骗宣传。有一次,陈在对部属的谈话中,就充分暴露了这种意图。他说:“我用台拔有几落项好处,最要紧的是他能为我多活动几个华侨回来办实业。今后,华侨回来得愈多,地方上的钱也会愈多,到那时节,我就免惊什么经费难征了。”又说:“以前华侨怕土匪,一说到土匪就反感,无非是土匪‘扛劫’(即绑架抢劫的意思)他们的钱,弄到他们有家难归,有业难守。现时我愿意帮助他们建设家乡,自然不会反对我了。这叫做‘化阻力为助力’。” 但是,陈国辉何尝不知,他自己正是靠绑劫华侨起家的;而且,就在他成了泉、永人民的太上皇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广大侨乡进行焚杀掳掠,横征暴敛。他为匪近二十年,对华侨所犯的罪孽实在太重了,广大华侨哪里会相信他、拥护他?因此,他除了利用陈台拨这样的人物替他出面活动外,又下了一道命令:凡勒索华侨者,一律严惩不赦。并杀了几个替罪羊(都是一般士兵和地方上的流氓,如南安码头人谢某),摆出了一付“维护华侨利益”的面孔。 后来,陈还进一步计划要办几个合股公司(如开发矿山等),以招徕华侨投资。同时,准备在厦门和泉州两地各建一座华侨招待所。十九路军入闽前夕,他甚至已经物色好几个人,要派往南洋各埠去进行活动。 陈台拨当上永春县长以后,即卖力于为陈国辉拉拢华侨进行种种欺骗宣传。他经常带一些华侨去见陈,后来,还介绍一个在南洋破产回来的侨商林某(南安石井人)给陈,专门往返于泉、厦之间,也是干这种事情的。 陈国辉当然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在他公布所谓严惩勒索华侨者的命令之后,又相继发生了好几起绑架华侨和洗劫华侨财产的事件。其中,尤以一九三一年抢掠缅甸华侨杨丕应经营的南安泰兴加工厂(一九二九年创办,资金三万多银元),致使该厂停业,以及陈部参谋长兼南安县县长洪文德于同年绑架菲律宾华侨颜武煌,勒索巨款两个事件,最为骇人听闻。这说明了陈国辉的土匪政权根本不会代表广大华侨的利益,他的所谓鼓励华侨回乡办实业,只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 4.办报纸。 陈国辉擅率匪部进占泉州,不仅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反对,连那些国民党的地方势力也反对他。国民党晋江县党部与秦望山渊源很深,他们即利用所创办的《泉州日报》,对陈大张挞伐,抨击陈的苛政,有些文章还转往厦门《江声报》(许卓然、秦望山创办)发表。陈大发雷霆,几次要封闭报馆,又惮于社会与论,未敢行动,通过这些事情,陈逐渐懂得了,要掩饰他的罪恶,巩固他的统治,没有一个言论机关为之狡辩吹嘘,进行欺骗宣传是不行的。于是,乃由陈昌侯出面,于一九三一年间创办了《双江日报》,延聘黄悟生为主笔,万国顺为经理,置买了印刷机、电讯机等设备。但因该报新闻报导经常失实,言论又专为陈匪歌功颂德,所以,除其所属部队、机关及学校强派推销外,订阅者很少。 时有龙岩人汪连贵,因与陈国辉有一定交情,路过泉州,前来访陈。汪早年曾受李烈钧保送外国留学,回国后在南京政府当个什么秘书。汪来时,一些部属建议说:“咱得在南京找个后台,替咱说话,将来也好走正规军的路。何不请汪先生替咱在南京办一份小报?”陈同意,找汪商量,汪也答应,回南京后果办了一份周刊,以宣扬陈国辉在闽南地区所谓“兴学造路”的成织为内容。陈按月汇给经费五百元。此周刊办了五、六个月,由于陈不愿继续付钱,就停刊了。 1本文第一部分,主要根据原陈部特务营长李忠的口述材料整理的,其中涉及另一巨匪高为国的情况,是傅维翰、陈传秘、陈清瑞等人提供的。第二部分的材料,则主要来自于广泛的社会调查,笔者曾得机会,在泉州、南安、永春、安溪等地访问过不少原陈部官兵和各方面老年人士,他们从各个不同角度反映了当时陈国辉的一些统治内幕和社会情况。尤须提及的,是永春湖洋公社文化站郑士且同志曾为本文提供了一九三○年陈匪部焚屠湖洋的罪恶史实,谨此致谢。 本文错漏之处,尚期熟悉这段历史的同志指正,补充。 2不久,林寿国即正式发表高为国匪部为“晋南惠游击大队”,汪柴水匪部为“第八防区第四游击大队”。 3靖国军时代,许吉甫、李宏美、秦望山、陈佩玉、李捷三五个人曾拜过把。李忠则是秦望山的旧部。 4据傅维翰先生忆述,他曾在高为国那里,见过厦门的日籍浪人谢龙阔,来干何事,不能得知。但有一事引起傅的怀疑,即三○年六月间,傅从报纸上看到许卓然被刺消息的几天后,在南安洪濑高扬罗营部,忽然见那张吉昌携妻挈女从外地回来,还带来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黄色水吉衣衫的陌生人。张进屋找高为国,这个人独自坐在外边房间的角落里,搭拉着脑袋,神情有点沮丧,其衣着、形态跟报上描写的凶手颇相象。傅故意对高说:“你真是‘闇鸡’(傻瓜的意思),那个人怎么可以让他坐在那里?”高恍然大悟,便嚷道:“护兵!你快跟这个陈副官去营长(高扬罗)那里坐,叫他招待。”傅又刺探张吉昌说:“你这次‘好空’(走好运)了,不然,哪里会来这里。”张笑笑,走开。 当天下午,高为国兴高采烈地向大家宣布:“晚上要给傅先生做生日,大家出钱加菜!”傅也被硬掏了五元钱。不一会,高又叫人买来一大堆鞭炮,噼噼啪啪地放了好久。吃饭时,张吉昌和那个被称为“陈副官”的也来参加。傅初甚惊讶,因为这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但他很快便明白了,高为国是在借题庆祝他刺许阴谋的成功,那个陌生人就是凶手,张吉昌带来向高领赏的。 不久,那个反对过许卓然主张的陈荣亮也在安海遇刺了。事很奇巧,凶手叶崧生、傅金凤、谢灿等全是亲许、秦派的民团中人,可见杀陈即在于报许仇了。陈国辉抓住这个机会,对许、秦派民团大张挞伐,一面催促张贞捕杀了傅金凤及谢灿,一面则派兵骚扰叶崧生的家乡南安金淘柴水井(时叶已逃往香港),并极其蛮横地罚取了当地乡民一笔巨款。 笔者注:许卓然被刺真象有各种说法,此说近是。 5陈部数次进攻安溪后,每杆枪剩不上十余发子弹。 6例如,一九三○年年底,据守安溪的陈佩玉未经陈国辉同意,抢先率部进入泉州城。此事引起其他各部的妒忌,于是,彭棠、陈育才、李忠、林尚轩等纷纷在陈国辉面前说陈佩玉的坏话;陈也怀疑他另有野心,即命令他撤回去,由李忠率特务营入城。陈佩玉不甘心,又派两个连进驻惠安洛阳。这一来,陈育才坐不住了,也赶快率部进驻惠安县城,并通过陈国辉下令陈佩玉的两个连离开,说他已经有了安溪,惠安应该让我驻。 又如,彭棠与陈佩玉在南安金田、南厅招兵买马,竟相发展势力。该地有一个凶悍成性的土匪头子叫尤维,被彭棠先拉了过去,委为连长。陈恐这个地区落入彭手,即着黄玉玺派人将尤杀死。彭得讯暴跳如雷,声称要找陈算帐。后来,陈每到诗山时,总要带着一大串护兵,担心彭下他的毒手。 7厘金是满清时代的一种捐税,它一直延续到民国年间。当时,在泉州各城门口都设有“厘金分卡”,商贩往来,即使一鸡一猪,也不放过,百姓深为痛恨。一九二六年秋,北伐军入闽后,因各途商的强烈要求,曾在泉州取消厘金,改设“裁厘抵补税”,以稍减负担。但商家畏事,无人承办,故落吴晋源之手。 8见一九三一年五月八日《江声报》。 9见一九三二年八月五日《江声报》。 10桥成以后,陈国辉迟迟不敢公布数目,后因社会与论压力太大,才不得不由“新桥办事处”主任王仲生等人搞了一本《布告册》。当时报纸曾揭露陈所派“新桥捐”达五十万元之多,然据原陈匪部属、“新桥办事处”人员及工商界一些人士所提供的,则在百万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