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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沉东京”传说的史学、社会学和地学的综合考辨①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一、前言 “沉东京”之说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长期流传,影响深远。清朝以来的地方志对此有记述,一些戏剧对此有说唱,解放后一些科普杂志、文学刊物等对此有文章登载。多年来有关地质、文史等部门及地方人士从不同角度调查、考辨过“沉东京”传说。虽然由于各种原因多未有依据翔实史料作出的肯定或否定结论,但这种讨论都是有益的。陈允敦教授对历史上的东京城和民间传说的东京路做了较详细的调查,对“沉东京”明确持否定态度对后人的调查起了很好作用。②但包括陈允敦先生在内的学者,都未能有充分依据回答“沉东京”为什么会如此广泛流传?特别是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地方广泛流传?因此“沉东京”传说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 随着沿海开放和经济建设需要,对“沉东京”传说进行考辨并尽可能作出较科学的结论,使后人不再陷入该迷津之中,不仅对历史,而且对评价海岸地基稳定性和对海岸工程也有重要意义。1984——1985年,我们在这些地区进行地震调查时,很多渔民反映在深达40余米的海底打捞到各种人类活动废圩和广为流传的“沉东京”传说,1986年国家地震局联合科学基金会批准了我们提出的“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全新世以来地壳长趋势形变调查及其与地震关系一以民间广泛传说的沉东京为例”研究课题。几年来我们在执行这项课题研究时,进行了广泛的民间访问,史料考证,野外调查,对部分沿海海域,包括大陆坡海底进行了地震地质调查,采用拖网对拖,潜水观察,打捞等多种方法调查,并取样对多种样品进行了14C同位素年龄测定,进行了孢粉、硅藻等一系列微古分析和各种科学鉴定,取得了大量数据和资料,对历史上传说的沉东京做出了比较科学的否定结论,并发现它的长期存在,主要同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部分地壳具较大幅度的长趋势形变有关。这些长趋势形变异常是闽中、闽南和粤东人们数百年来对“沉东京”传说误以为真,广为流传的基础,对它的揭示,不仅使历史上多年来不解的“沉东京”之谜得以较科学的解答,而且对地质学、地震学、地球物理学,历史学和古地理学等多方面学科具有一定意义。 二、沉东京传说 调查中较多认为宋朝末帝赵昰、赵昺等在元兵追击下南逃经闽粤沿海,沿途建立行宫,后地突然下沉,宋行宫沉没于海,是所谓“沉东京”。但也有很多人认为“沉东京”是发生在不知何年何月的远古时代。众说纷纭,归结起来,“沉东京”传说主要包括下述几个方面: (一)往东京大路、碑、桥及其它 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很多县(市)的人们传说有通往东京大路、桥和大路碑,主要分布在广东汕头广澳、饶平县拓林风吹岭、南澳县青澳、福建省诏安县梅岭南门村、东山县大路口村、官路尾村、苏峰山、兄弟屿;漳浦县古雷、杜浔、大店、深土、后背;晋江县深沪、蚶江、石狮、永宁后杆柄村西青、安海后林村、菌柄村、陈埭下沟村、西滨、沙堤、石圳、泉州后渚、惠安小岞、峰尾等地。传说上述东京路原来多有碑,但我们实地考察都未见到。上述东京路碑有的史料也有记载,如《东山县地名含义汇编》记述该县大路口村,“传说古时这里有一条大路通往东京,路旁有一石碑刻着‘往东京大路’五字,后人就在大路附近设村,取村名为大路口。”清《事类统编》及《东山所志》对此都有记述。近年实地考察,碑尚存,但字迹不清。晋江县永宁后杆柄村西青水库旁一残桥传说为东京路桥,为四个桥墩的拱型残桥;晋江深沪、惠安小岞、大岞都传说海边石崖上有东京路石刻碑文,退潮时见有石铺大路通向海底。1986年夏大退潮时,实地考察都未见到。 此外还有一些以东京命名的陆地或海域名称,如东山县铜陵镇海边有一海湾名叫东京尾,东山县和南澎列岛之间有一海域叫东京嘴,汕头海外约60公里314渔场下新礁海区又名东京礁海区,海门镇外有一海域叫东京矿等。上述传说的东京路和东京路碑以及用东京命名的陆地或海域名称,进一步强化了闽中、闽南和粤东地区的“沉东京”传说,使得该传说愈来愈长期流传下去。 (二)沿海渔民在海底打捞到大量陆地废圩 沿海很多渔民在海底打捞到各种人类生活或陆地废圩,多把这些作为“沉东京”的重要证据,把这些地方称为沉没了的东京。 表(1)闽中、闽南及粤东沿海渔民打捞的陆地废圩分布及特征 (三)地方志记述 “川陵山(一名苍陵山,即南方苏尖山)在所南二十里五都境内,其峰高耸秀丽为铜朝对文笔山,俗称帝禺南渡将都南澳筑此为东京,地遂缺陷为海,今城碟尚存,自山巅下向海莫穷其际,海中尚有木头,竹葵,潮退风静都人驾船取焉。”(清乾隆《福建通志》,《漳州府志》,《漳浦县志》)、“闻昔江夏侯云此山不减峨眉山,故名苏峰,又曰东山。”③“俗传沉东京浮南澳,沉乌礁浮大帽,”东京即此,里人朱兆凤望海吊东京遗迹,诗云:“航海当年计苟安,东京曾筑此江干。孤军竟向鲸波没,绝岛真同蜃市残。城郭只今闻鹤泪,山川何处问龙蟠。那堪回首慈元恨,泪洒崩涛满眼寒。”④ 蔡保祯系明末清初东山人、进士,著有《柳溪集》,内有关“沉东京”诗一首,诗名《川陵行官》:“南宋帝子宫,结向蜃楼侧。于今海岸青,疑见千官色。” 此外还有一些关于“沉东京”传说散见于地方性的有关报刊杂志。近年来有关科普刊物发表文章,认为东京“在东山岛外”,“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本来与东山岛连成一片,当年宋朝宰相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赵昺逃难时来过此地……,后来大约是宋末,一场天崩地裂的大灾难中,这个好端端的大城,一昼夜之间就沉入了茫茫大海。”⑤ 综上所述,由于有多条民间传说的东京路、碑、桥、自古至今有众多的渔民从海底打捞到陆地废圩,以及一些地方志、报纸刊物等对该传说的记述,这是“沉东京”传说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流传广,影响深,为时久的重要原因。 三、“沉东京”考辨 (一)东南沿海历史上未有沉没了的东京历史上无任何资料记述东南沿海曾有过沉没了的东京,有人认为这个东京指的是宋末帝 赵昰、赵昺等在东南沿海逃亡时的“行宫”,有的地方志也记载这样的传说。那么宋末帝南逃时的“行宫”是否沉没于海了呢?现将宋末二帝在东南沿海南逃的大致经过及有关部份大事表述如下; 1、宋景炎元年(1276年,元世祖至正十三年)4月,张世杰从二王(益王赵昰、信王赵昺,入福州。⑥ 2、五月已未,益王即位于福州,改元景炎,进封弟昺为卫王。⑦ 3、十一月,元兵入建宁府。北兵既逼,陈宜中、张世杰备海舟,奉帝及卫王、杨太妃登舟。时军十七万人,民兵三十万人,淮兵万人,与北舟相遇。值天雾晦冥不辨,舟得以进。帝至泉州,舟泊于港,招抚蒲寿庚来谒,请驻跸,张世杰不可。初,寿庚提举泉州市舶,擅舶利者三十年。是舟至泉,或劝世杰留寿庚不遣,则凡海舶不令自随。世杰不从,纵之归。继而舟不足,乃掠其舟,并没其资,寿庚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者。宜中等乃奉帝趋潮州。⑧ 4、十二月,寿庚与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元,帝驻于惠州之甲子门。 5、景炎二年(1277)九月戊申,张世杰归浅湾,帝舟次广之浅湾。 6、十一月,元将攻帝于浅湾,张世杰战不利,奉帝走秀山。⑨ 7、十二月,丙子帝至井澳,台风大作,舟败几溺,帝惊悸成疾。旬余,诸兵士稍集,死者过半。元将刘深袭井澳,帝奔谢女峡。复入海,至七星洋,欲往占城不果。⑩ 8、景炎三年二月,帝舟还广州,三月帝迁驻硇州。 9、四月帝崩,年十一。陆秀夫、张世杰等与众共立卫王,年八岁。 10、五月改是年为祥兴元年。11 11、六月已未,徙居崖山。己卯,都元帅张弘范、李怛征崖山。十二月,文天祥走海丰,壬寅被执于五坡岭。12 12、祥兴二年正月,张弘范兵至崖山。 13、二月,张世杰兵败崖山,陆秀夫负帝昺投海,后宫及诸臣多从死者。七日,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杨太后闻帝昺死,抚膺大恸曰:“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遂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滨。己而,世杰亦自溺死,宋遂亡。”13 由上述可以看出,当时元兵紧紧追逼,宋帝一路仓惶而逃。除了在广东甲子门、南澳、硇州和新会崖山停留数月外,其它地方都不超过二个月,大都匆匆路过而已,史料中都没有记述宋帝赵昰,赵昺南逃途中在表1所列的人们长期传说的“沉东京”所在地的福建乌丘屿、深沪湾,东山县康美前港“水下城墙”处以及兄弟屿海域,苏峰山等地停留,并曾建立行宫,在宋帝赵昰、赵昺等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史料记述发生过沉陷以至使宋行宫沉没于海。从现有资料看,宋末二帝在闽粤沿海逃亡至最后灭亡的经过,以及其间发生的主要大事,都是记载得相当清楚而详细的。如果历史上东南沿海确有一个沉没了的东京,或宋末二帝在闽粤沿海落难而逃时其行宫确是发生沉没于海,对于这样的大事史料必有记载,因此实际上不存在沉没了的东京。 (二)宋王朝是怎样在大海中最后沉没的 康熙二十九年贾雒英编修的《新会县志》卷一,对宋王朝在大海中的沉没曾有如下记述: “初端宗航海至广州,元兵已毁州城,乃奔高凉,次于硇州(在化州吴川县屹立海中南北道乃雷化犬牙处)。四月戍辰,帝崩。庚午,卫王昺即皇帝位,年始八岁(端宗之弟)。改广州为翔龙府,硇州为翔龙县。时左丞相陈宜中奔占城,右丞相兼枢密使加检校太保节度使张世杰太傅。以雷州己陷,而允军所泊孤屿居雷化犬牙间,非善樵,崖门在大海滨,去新会八十里,与奇石山相峙,势颇宽广,西港口如门,可以藏舟。遂以已未发翔龙县工亥至崖门驻跸。焉。时官民兵二十余万,所需资粮皆取办于广,所在诸郡与海外四州,乃遣人入山伐木,造军屋数千,立行官三十殿,曰慈元,奉皇太后居之。造舟治器械,至十月始罢”。 “祥兴二年春正月辛酉,元将张弘范侵崖山。太傅张世杰御之。二月申申,师溃,丞相陆秀夫负帝赵海死,宋亡。” 先是弘范至,循执文天祥于五坡岭。行在从潮阳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门,获宋卒,知帝所在,遂趋崖山,时翔龙府已陷,元李恒亦自广州以兵会之。世杰恐久在海中士卒离心,遂毁行朝草。市,结大舟,作一字陈碇海中,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栅如城堞,奉帝居其间,为死守计。弘范出骑兵断汲路,以轻舟载茅茨,沃以脂膏,乘风纵火,世杰以泥涂舰,缚长木以拒火,火不能及,世杰有甥韩,在弘范军中,使招世杰。凡三反,世杰曰:“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义不可移耳。”因历数古忠臣以答之。弘范又令文天祥书以招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扦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因命之,遂书《过零丁洋》诗末句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弘范笑而置之,使人语崖山士民曰:“汝陈丞相已去,文丞相被执,汝复何为?”士民亦无叛意,但樵汲路绝,军士茹乾饮卤者十余多日,多呕泄,世杰犹日督殿帅苏刘义安抚方兴等大战。二月戊寅,朔统制陈宝叛元。己卯,元都统张达夜攻营,亡失甚众。甲申、是日弘范命李恒军崖山北,乃与其军为四,相去里许。令诸将曰:“宋舟泊崖山,潮至必东走,急攻之,勿令逸去。”遂麾恒军南向。世杰以淮兵御恒,恒众稍却。至午,弘范随潮而北,与恒南北夹击。世杰四面受敌,士皆疲乏。自朝至于日,俄见各舟樯旗皆仆,世杰知事己去,急抽精兵入中军。诸军大溃,瞿国秀、刘俊等叛降。会薄暮,风雨暴作,咫尺不能辨。世杰乃与苏刘义等断维,以十六舟夺港而去。秀夫走帝舟。舟大,诸环结不可出。于是先驱妻子入海,朝服奏帝曰:“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遂抱帝赴海。后宫嫔御及翰林学士刘鼎孙、礼部尚书徐宗仁、兵部侍郎茅湘、吏部赵樵、枢密高挂等从死者不可胜计。“御舟畜一白鹇,哀鸣踯躅,亦投水死,越七日,浮尸十余万”。“宋亡后数百年,每遇烈风暴雨,渔人常见玉玺浮沉海面,或见波光焰焰烛天,仿佛若有城阕,师众意为忠魂耳个结呜呼异哉。” 可见宋王朝最后是在波涛滚滚的大海中沉没的,这是历史上极为空前悲壮的一幕。作为一个王朝,可以说是在大海中沉没了。但这不是由于地壳运动引起的,而是宋末皇室在元兵的追逼下兵败,陆秀夫负帝投海而亡,从而宣告宋王朝的灭亡,从死者十余万人。其悲壮景象,也给人们对宋王朝最后一个行宫或包含宋王权的最后一个首府产生沉没于海的感觉,这在当时的东南沿海影响一定是很大的。宋亡后数百年,渔民常有幻觉,似乎看到了海面浮动着皇帝的玉玺和烛光焰焰的宋王朝的京城,这些可能是最初导致民间“沉东京”传说的主要原因。 (三)沉东京传说为何在闽中、闽南和粤东地区流传最广、最持久、影响最深刻。 宋亡后至今已七百余年了,虽然当时是旷古未有的极为悲壮的一幕,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除了文书上记载以外,其后代子孙们大多对此已愈来愈淡忘了。唯独闽中、闽南和粤东例外,数百年来“沉东京”之传说久传不衰,对于沿海渔民来说,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这是为什么? 究其原因,可能有下述诸方面: 1、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渔民世代曾多次从台湾海峡海域中打捞到人类活动废圩(表一),沿海渔民往往把这作为“沉东京”的重要证据,认为这些废圩是“沉东京”造成的,对此我们近几年曾在部分海域甚至局部深入陆架地区组织调查,调查证实确是陆地废圩现在有的下沉到几十米深的海底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历史上海平面变化和地壳运动的综合效应。如; (1)福建东山县苏峰山东约12浬水深40米海底,渔民拖网时感觉有长垣状物质,似城墙建筑物,声波发射曲线图也反映该海底起伏变化大,传说该地为“东京”,是“沉东京”所在区,为此组织潜水员下海实地取样勘查,证实为系列性长条状水下沙丘,及坎坷的基岩海底地形,前者是低海面时期产物。14 (2)福建东山县康美村前港,当地居民反映距岸百米外海底有传说的水下“古东京城墙”,传说“东京”包括了今东山县东部沿海部分,东山县铜陵镇海边至今还有一个名叫“东京尾”的海湾。几年来我们对传说的该水下城墙进行了多次考察,取样分析,同位素年龄测定等,证实所谓的古城墙宽达18米,长达200余米,高1米左右,呈块状,板状,酷似人工建筑,但层理清晰,呈脊状平行海岸延伸,显微镜下可见双众数结构,电镜下呈清晰的高镁方解石胶结,确认是沉溺的海滩岩。1514C测定距今3890±110年,长期以来当地确有很多人把该海滩岩误认为人工建筑的城墙而作为沉东京的重要证据的,东山县铜陵镇海湾东京尾的取名也可能与此有关。 (3)东山县赤山林场及林边村附近被掩埋的炭化木和泥炭土,这是古代森林和沼泽被掩埋所至,有的人就把这和“沉东京”联系起来了,当地有个口头语:“林边走贼逃东京”16认为当时林边村和东京是相连的,后来东京沉没了,这里古森林也沉没了,形成碳化木和泥炭土。但近年来测定该地泥炭土距今年龄早的已有16415±215年,上部较年轻的也有6640±105年了,可见该泥炭土也根本不是700多年前“沉东京”的产物。 (4)汕头海外距岸60公里,水深40米,14渔场下新礁海域(117°09`E,22°47`N),惠来县靖海渔民曾多次反映在该海域打捞到砖头、陶片、石狮子和房屋墙的“三合土灰段”,渔民把下新礁也称作“东京礁”。我们于1986年曾组织二条渔船在下新礁海域用拖网对拖打捞调查,打捞到数块总重达6-7公斤的碳酸盐岩,干燥后表面白色灰点清晰,极似人工胶结的三合土灰段,但粒度分析为海滩脊风暴潮沉积,镜下清晰显示潜流带胶结特征,电镜显示高镁方解石胶结,证实为沉溺海滩岩。1714C同位管年龄测定为4180±110年,当地渔民曾把这种沉溺海滩岩误认为人工胶结的“东京城”房屋墙的三合土灰段。 (5)晋江县深沪湾海底古森林残迹,我们于1987年7月发现。闽中泉州,晋江一带的人世代传说“沉东京”皆只提到深沪,就与该古森林残迹有关,很多人把这作为“沉东京”的重要证据。深沪湾为传说沉没了的东京,还传说深沪湾退潮有海底大石路和刻在海边岩石上的“往东京大路”指路碑。我们实地调查没有发现海底有大石路,也没有发现深沪湾岸边有往东京大路指路碑,但发现了深沪湾大片的海底古森林残迹,经鉴定为福建油杉属植物,14C位素年龄距今为7620±130年,及7550±120年已经查明中全新世(距今约七千年)以来,深沪湾呈地堑型下同沉,深沪湾海底古油杉的形成是由于早全新世的低海面以及当时较冻的右气倘和后来的地壳下沉综合作用造成的。18 (6)惠安、平潭等县渔民反映,在平潭岛东侧乌丘屿附近东南海域曾多次打捞到砖、瓦,各种陶瓷器等废圩,传说也为“沉东京”所在地,因为乌丘岛及附近海域为国民党军队驻守,现今不方便调查未得证实。但乌丘屿附近海域正是东南沿海历史记载最大地震,1604年泉州海外8级大地震震中之所在,所以该处废圩的存在可能与该处活动地壳的下沉作用有关。 综上所述,闽中、闽南和粤东一带群众广泛传说的“沉东京”所在地也正是全新世以来构造运动和地壳长趋势形变较强烈地段,所以该地区不同地方所传“沉东京”位置也不一样,如广东惠来渔民传说沉东京位置在汕头海外314渔场下新礁海域,广东汕头、南澳县和福建东山,沼安等县渔民传说的“沉东京”位置在南澎列岛和兄弟屿附近海域;泉州,晋江县人们传说“沉东京”在深沪湾海域,惠安、平潭等县渔民则认为“沉东京”是在乌丘屿附近海域等。上述地方或附近几乎也都是历史地震活动较强烈,较集中,频度也较大的地区,如乌丘屿海域是1604年8级大地震震中区,深沪湾海域附近40公里范围内则集中了泉州、晋江一带历史上几乎全部-级中强地震(6次),近期较多小震也围绕深沪湾附近海域分布;314渔场下新礁海域和南澎,兄弟屿海域则处1600年南澳一南澎海域7级和1918年级大震震中附近海域,近期该海域也麋集了大量小震,综合资料表明,除了琼北地区外,全新世(距今1万年)以来东南沿海地壳活动性相对较强的主要是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历史地震和现代地震活跃区,当地人认为的沉东京所在区及沿岸的东京路碑的分布区在空间上有的是相当一致的,但在时间上则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可以明白,沉东京传说所以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地区广泛流传,而且影响持久,深刻,究其原因是当地群众把几千年来(或全新世以来)地壳形变(下沉)遗迹和七百年前宋王朝覆没于大海的历史事实张冠李戴式地附会在一起了。 2、东京大路及其东京大路碑、桥 我们认为有往东京大路碑,但不存在事实上的往东京大路及其东京大路桥。 据调查闽中、闽南和粤东地区传说的往东京大路比本文上述所列的要更多些,近年来我们也调查、追索过东京路碑,但都未发现。说明东京大路碑分布不是很多,但是确有几人曾见过“往东京大路”碑文,如晋江县蚶江文化站林为敏(72岁),40年前曾在蚶江镇附近的内里村海边见过刻有“往东京大路”石碑,字为楷书;华侨大学陈允敦教授也在四十多年前在古雷城墙和其它地方见过往东京大道的石刻或墨写碑文,也为楷书。楷书是魏晋以后才逐渐普及,汉秦时还多以篆、隶书,漳浦县古雷城墙是明初周德兴所建,所以往东京大路及其碑文的书写只能是魏晋至明朝或更后的事,在这期间若存在东京或沉没东京史料应必有记载,上已述及实际上不存在这样的东京,所以也就不存在实际上往东京大路和东京大路桥,那么东京路碑是怎样产生的呢?笔者认为往东京大路碑不是宋朝时为海外商旅指引去陆上东京(开封)而设,而是告诉陆上人沿这条路可以去已沉没于海的“东京”。因为除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以外,在历史上商旅较发达的广州以及其它地方沿海没有传闻有东京大路碑。闽中、闽南和粤东的一些人们既然相信茫茫海域中有沉没的东京,自然也就联想到与这些沉东京所在地相邻的陆上大路自然就是当年的“往东京大道”了,于是东京大路名称也随着这种联想而曾产生,无怪乎传说的东京大路和东京大路碑的产生时间是这样的混乱,最早的一条东京路被认为是隋朝就有,在现晋江县石狮镇19理由是路边上至今尚存的石狮是隋朝时雕刻的。但更多的人认为往东京大路和沉东京都是宋朝的事,但人们曾见的漳浦古雷城墙上书写的往东京大路碑表明起码明朝还有人书写往东京大路碑文,可见往东京大路碑并不是实际上的指路碑,很可能是明朝及以后宋皇室(包括部分将士和随员)的后代为在海中最后覆没的宋王朝及其祖先忠魂设立的纪念碑,理由是: 除了近几年一些报刊杂志对“沉东京”有过一些讨论外,最早记载这一传说的是上述清初蔡保祯的《柳溪集》及清乾隆二十五年的《铜山县志》、《福建通志》等,因此东京大路碑的书写很可能是在明朝及以后,即在宋亡后其皇室后代政治地位有了起色以后。元是灭宋朝代,不可能为已亡的宋王朝立任何路碑。宋亡后,相当一部分宋皇室成员及随行的官员、将士在闽中、闽南沿海隐姓埋名定居下来。如宋闽冲郡王赵若和就隐居在漳浦县,现今漳浦人数众多的黄姓,大都是保护赵若和逃到浦东的侍臣黄材之后代20。宋丞相陈宜中后来也定居在东山县的陈城村,其后代也在那里繁衍下来。在泉州、晋江一带也散居着一些宋皇族或随员的后代。逃亡闽中、闽南隐居的宋室及其随员,在元朝是不敢公开自己身份的。朱元璋灭元以后,明朝统治者对过去的元朝统治者依然表现十分憎恶,对宋朝的灭亡表现了十分的同情。如广东《新会县志》载:“崖山,陆秀夫抱帝自沉处又有奇石,元张弘范镌崖大书‘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明成化间御史徐瑁恶而废之。”明朝年间,全国上下以空前的热情纪念宋朝忠烈文天祥等,明宣宗宣德四年,北京的文天祥祠遂成了一座京城最大的祠堂21。在这种举国上下颂扬宋朝忠烈,同情宋王朝的政治气氛下,闽中、闽南和粤东的原隐居的宋室及其随从官员的后代得以复姓,并公开地祭祀宋朝亡灵及其忠魂。如漳浦县湖西乡硕高山的赵家堡(俗名赵家城),据传就是宋闽冲郡王第十世孙赵范仕途归休寻“先王缔造故处”,于明朝时建造的。赵家堡的建筑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有完璧楼,取自“完璧归赵之意”,整个建筑的体式,立意处处沿汴京(东京)之旧22。这反映宋代皇室后裔缅怀其太祖统一国家,建都汴梁功绩的深情,也表达了对在茫茫大海中灭亡的宋王朝,对当时民间也在传说的“沉东京”及其先祖和忠魂的悼念。东京路的取名和东京路碑的设立,可能也是他们这种纪念的一种方式。宋皇族后裔及其他人还望海凭吊茫茫大海中的宋朝亡灵,这种纪念。凭吊继续到清乾隆年间,并可能达到高峰,所以乾隆年间闽南地方志有记载。如上述《东山县志》就记述朱兆凤(东山人,乾隆五十五年选魁文科贡生。),望海凭吊东京遗迹的诗文23。由于历代可能多次有人在海边悼念宋王朝及其祖先忠魂,所以在他们通向海边的路上或海岸边刻写往东京大路碑,以对宋王朝及先祖的永远纪念是完全可能的。因此东京大路碑的设立最有可能是在明朝,其本意是纪念,是悼念,让子孙后代永世不忘殉难于大海之中的先代祖宗。但数代以后,很多人把原来立东京大路碑的本意错误理解了,他们把这些东京大路碑自然地和渔民所见的大海中沉没废圩联系在一起,认为大海中的废圩就是沉没了的东京,往东京大路碑就是指示通向沉没有废圩地方的指路碑,于是清朝初期出现了象蔡保祯那样描绘“川陵行宫”以及象朱兆凤那样的文人学士,站在苏峰山上,面对渔民常说打捞到废圩的南澎列岛附近海域“望海吊东京遗迹”,并写下了;“东京曾筑此江干”,和“山川何处向龙蟠”的诗文。 至此可以明白,闽中、闽南和粤东海域中的沿海陆地废圩和宋王朝的沉没和东京大路碑的设立,这三者虽然都是客观实在。但无论在时间上和在空间上实际上,都相去甚远,宋王朝在大海中的沉没比前者大都要晚数千年之多,而比后者要早近百年之久,在空间上它们发生或出现的地点也差之百里、千里。后代人由于文化和科学知识的局限,把这三者人为地渗合在一起了,这可能是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长期流传“沉东京”之谜的谜底所在。 四、沉东京传说在史学和地学上的意义 综上述,“沉东京”传说所以在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长期流传是有着深刻的历史、社会和自然等多方面原因的。只有从历史学,社会学和自然科学等多方面去综合研究、考辨,“沉东京”之谜才有可能获得比较符合实际的答案,揭开沉东京之谜,使后人不再陷入该迷津之中,这是重要意义的一个方面。除此以外的重要意义在于: 1、发现宋王朝的灭亡是我国历史上旷古未有空前悲壮的一幕,在东南沿海具有很大的影响,是促使元朝统治短命的精神力量。“沉东京”传说在民间能流传至今,也与它巨大的影响有关。过去史书上大书的宋末忠烈主要指的是文天祥、陆秀夫等,他们不愧为忠烈,但实际上的忠烈远远不止他们几个,而应该包括十余万的军民,敌人的穷追猛击,劝降诱降,在极端困苦的条件下“皆无降意”,他们与元兵英雄战斗,不屈不挠,当最后兵败,陆秀夫负帝投海视死如归,从死者十万余人,如此悲壮的海战,恐怕古今中外都未有过,表现了我国古代人民崇高的民族气节和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是很值得历史学家们认真研究,大书特书的。 宋亡后东南沿海发生过多次抗元起义,仅福建泉州就发生3次影响较大的起义,即至治三年(1323)留应总起义,泰定三年(1326)院风子起义和至元廿五年泉州农民起义。24宋亡后仅87年,元朝统治也宣告灭亡了,不能说这与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及十万忠烈精神的激励无关。 实际上,东南沿海特别是闽中、闽南和粤东沿海人民七百多年来祖祖辈辈很多都纪念着宋朝的英烈和忠魂,他们在海边设往东京大路碑,他们望海吊东京遗迹,他们建完璧楼,他们将“沉东京”之说世代相传,目的都是为了颂扬和悼念宋王朝及祖先的亡灵和忠烈,使子孙后代永世不忘,激励后代英勇奋斗。从这点上认识,“沉东京”考辨对历史学、社会学都是有一定意义的。 2、通过“沉东京”调查,发现了闽中、闽南和粤东海域中几个幅度比较大的全新世地壳形变异常点,这是过去所不认识的。如深沪湾7500年前的古油杉森林,今天已落在海底了,又如314渔场下新礁海城4000年前应是海滩环境,现在已落在40米深的海底了。地震是以地壳释放弹性应变能为主要特征的,因此东南沿海这些地壳长趋势形复幅度较大地区,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可能是不利于积累大震应变能的相对较安全地区,国家地震局郭仲建研究员等也明确过这一观点,因此在做好地震小区划研究的前提下是可以放心四化建设的,所以揭开“沉东京”之谜,对历史学、社会学和地学及国民经济建设都是有重要意义的。 本文作者:徐起浩,广东省地震局助理研究员。 王业新,广东省地震局副研究员。 李运贵,广东省地震局助理研究员。 彭承光,广东省地震局副研究员。 冯炎基,广东省地理研究所工程师。 ①本文为国家地震局联合科学基金资助研究课题的成果,由徐起浩执笔。 ②陈允敦《沉东京、浮福建考辨》,1980年《泉州文史》第四期。 ③陈振藻,清乾隆二十五年版《铜山县志》。 ④李猷明,民国三十一年版《东山县志》。 ⑤孙英龙《东京城的沉陷及其踪迹》,《海洋》第七期。 ⑥《朱史》卷451《张世杰传》。 ⑦陈帮瞻《家史纪事本末》第三册卷76至卷109。 ⑧同③,《宋史》卷47《嬴国公传》921-946。 ⑨同上③。 ⑩同上①,齐羽中乾隆四十八年《南澳志》。 11同上页注③。 12同上页注②。 13同上页注②、③。 14徐起浩《闽南、粤东海峰带沉积与碳酸岩沿积学、岩石学的比较研究》,《沉积学报》(1989)。 15徐起浩,冯炎基《南海北部陆架及近岸沉溺古海滩岩的发现及其形成环境的讨论》,《海洋学报》11卷2期。 16孙英龙《东京城的沉陷及其踪迹》,《海洋》第七期。 17徐起浩《我国福建深沪湾首次海底古森林残迹》,《科学通报》第21期。 18同上③。 19郑炳山《石狮史话》,《晋江文史资料》第四期。 20李林昌《漳浦地方史漫谈》,《漳浦文史资料》第四期。 21方绳南《文天祥传》,(河南人民出版社)。 22《福建风物志》,(建建人民出版社)。 23李猷明《东山县志》。 24朱维干《福建史稿》上册,(福建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