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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戏曲中的洛阳桥——泉州艺文小札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泉州洛阳桥,以她历史的悠远、构筑的宏伟、艺术的精湛、风景的优美,以及富有浪漫色彩的神话、传说,而名闻遐迩,卓称中外。从北宋年间建成至今,在近一千年的漫长岁月里,不管沧桑几经变换,人海如何轮转,她却永远璀灿夺目,傲然屹立于晋惠的闽海之间,博得人们的羡赏赞叹,唤起人们的美好情思! 面对如此富于诗情画意的洛阳桥,古往今来,究竟有多少才人为她吟诗咏唱,把她旖旎奇伟的风姿,再现于艺术的形象创造之中?随着时光的星移斗转,大概有许多为她描绘的艺术珍品,已经被无情的历史流光所湮没,人们所知无多了。 然而,在这依稀难辨、存物无多的情况下,在中国戏曲舞台上,反映洛阳桥的戏曲,却还有一点创作的影迹。 在宋戏文、金院本、元杂剧中,以洛阳桥为题材的戏曲,至今似乎尚未发现。 洛阳桥的形象,是以创作《清忠谱》、《一棒雪》而名闻于世的明清之际大剧作家李玉,第一个把她搬上戏曲舞台。他写了一出《洛阳桥》传奇。 在《新传奇品》、《传奇汇考标目》、《重订曲梅总目》、《曲话》、《曲海新编》、《今乐考证》、《剧说》等与李玉同一代人的著作中,都有李玉著《洛阳桥》传奇一种的确切记载。 李玉,字玄玉(亦作元玉),别号苏门啸侣,江苏吴县人。他生活在明末清初。其生卒年,由于材料荒缺,至今尚难确定;有的研究者初步推定约为一五九○(?)——一六六○年(?)。 李玉的创作、才学,在当时就有了较高的评价。《新传奇品》论其词如“康衢走马,操纵自如”。《剧说》载:“玄玉系申相国家人。为申公子所抑,不得应科举,因著传奇以抒其愤”。吴伟业在《一笠庵北词广正九宫谱》序中则说:“李子元玉,好奇学古士也。其才足以上下千载,其学足以囊括艺林。而连厄于有司,晚几得之,仍中副车。甲申以后绝意仕进。以十郎之才调,效耆卿之填词。所著传奇数十种,即当场之歌呼笑骂,以寓显微阐幽之旨”。对这位剧作家的生活、创作、思想、感情,大体有这样的轮廓:他出身低微,生活在底层群众之中;他才学高人,不愿染迹仕途;他致力于戏剧创作,是为了抒写胸臆不平之气,发泄心中爱憎之情。 他的作品有《北词广正九宫谱》和《一笠庵传奇》三十二种(另有二十九、三十一、三十三种之说)。留传于世的有《清忠谱》、《一棒雪》等佳作十二种。该使人惋叹的是《洛阳桥》已经佚失无存。 李玉是一个生活在江浙一带的剧作家,写的却是泉州洛阳桥的故事,剧作家撷取的题材从何而来?也就是说,剧本素材和本事的根据来源。由此,也可以对《洛阳桥》传奇的基本思想内容和情节结构,能有初步的了解。 其一,来自民间传说。 蒋瑞藻的《小说考证》对剧本所根据的民间传说,有这样的介绍:“俗传宋蔡忠惠君谟守泉州,因造桥,遣醉隶夏得海入海投文,得醋字而反,遂于二十一日酉时兴工。……忠惠母先渡此江,遇风,舟将覆,闻空中有声,呼学士在,风遂止。时方有娠,心窃喜,发誓如果符神言,当造桥以济行者。后公守泉州,遂奉母命成之。……今剧《洛阳桥》,士大夫颇非笑之,以为诞妄,而不知正自有本”。“相传襄以状元及第,出守泉州。奉母卢氏命,创万安桥”。 这里说的“俗传”、“相传”——民间传说,正是剧本的主人公蔡襄状元及第,出守泉州,奉母命造桥,移檄海神等基本故事情节的来源,不是很清楚吗? 历史剧不是历史,剧作家可以根据主题的需要,在艺术构思过程中,进行形象的再创造;那些“以为诞妄”而“非笑之”的士大夫,正好说明其庸碌无知。 其二,来自神话故事。 《小说考证》还记载着剧本撷取的一个神话故事:“吕洞宾入峨眉山采药,著诗云:‘太乙宫前是我家,诗书万卷作生涯。春风醉酒不归去,落尽碧桃无限花。’五百年后,当遭雷劫。洞宾化青蛇隐于泉州蔡襄炉内,容炉读书,一夕雷震。判官云:‘雷部速退,无惊学士。’天乃开霁。洞宾出揖曰:‘蒙君福荫,谢以笔墨’。” 洞宾报谢蔡襄这一付“笔墨”,使得蔡状元能借此神力“移檄海神”。剧作家把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浑成一体,为剧本抹上妍丽的浪漫主义色彩。可能正是题材本身的瑰异、独特的色彩,才使这位以题材广泛著称的剧作家李玉产生创作的欲望。 其三,史实可据。 建造洛阳桥既是历史实事,因此,剧本的基本情节,必然要有史实可据。 如醉隶下海投书这一事件,《明史》、《闽书》均有所载。杨恩寿的《词余丛话》对这件事引述得很清楚,写道:“《洛阳桥》传奇演醉隶下海事,人疑其妄。”《明史》蔡锡本传:“锡,鄞人,中永乐癸酉乡试,授兵部给事中,升泉州太守。时洛阳桥圮,有石刻云:‘石头若开,蔡公再来’。锡至,欲修桥。桥跨海,功难施。锡以文檄海,忽一醉卒趋而前曰:‘我能赍檄往,但乞酒饮’。大醉,自没于海,若有神人扶掖之者。俄而书醋字出。锡意必‘八月二十一日酉时也’。遂以是日兴工,潮果旬余不至,工遂成。此实事也”。 可见,醉隶投书事,史有明文。李玉只是把这一事件,从泉州太守蔡锡的头上,集中到剧本主人公——建洛阳桥的状元蔡襄身上。没有集中、概括,就没有艺术的创造,更谈不上艺术典型的塑造。蔡襄闽人,不是使剧本更富地方色彩吗? 当然,这一“实事”,仍是来源于传说。实生活中,下海焉能投书?既然传说写上正史,就使得这位生活在四百年前的剧作家,史有可据了。 总之,民间传说、神话故事、史实文字,是《洛阳桥》传奇题材、本事的来源,是剧本情节、故事的基础,剧作家从而展开他那匠心独具的艺术构思。由此,对剧本的内容,该可以大体知道一个梗概吧。 在清·笠阁渔翁的《笠阁批评旧戏目》一书中,提到另有一位叫许见山的,也写了一出同名的《洛阳桥》传奇,并评列属下中品。姚燮的《今乐考证》,也“考证”有许见山作《洛阳桥》一种,还加上“与李玄玉同目”的注脚。 如以笠、姚二老之说,那么,《洛》剧就有两种,其作者也就有李、许二位。然而,许见山何许人?笠、姚两书,再无片言只语提及。而他如《新传奇品》、《剧说》、《重订曲海总目》等几部影响较大的曲目专著中,均未见有许见山其人,看来似属错载讹夺,尚不足信。也可能是笠、姚两位老先生,既将李(玉)、许(见山)“合一”,又把《洛》戏“一分为二”。果真如是,则可谓“李冠许戴”了。 《词余丛话》还有“《洛阳桥》传奇……或谓出王百谷手”之说,因为此说提不出任何依据,故未能得到人们的认可。 此外,在明代,福建人谢肇淛,写了一部包罗万象的笔记《五杂俎》,记说又有一部写洛阳桥的杂剧。他写道:“天下之桥以吾闽之洛阳桥为最。盖跨海为之,似非人力。相传蔡君谟遣吏持檄海神,及归,得一醋字,遂以二十一日酉时兴工。至期,潮果不至。今世所传四喜杂剧者本此也”。 然而,查了一下明代杂剧全目,却未见此剧眉目。明上虞人谢谠有一部《四喜记》传奇;海宁人陆冰修也有《四喜》一剧。但所写均为二宋事,与泉州洛阳桥,天南地北,人与事均风马牛不相及也。谢是进士出身,也是一名颇具名气的杂家,又是同代人,他的书中所述,也不会纯属子虚乌有。诚然,目下亦难以征信。 明初,尚有无名氏的《四美记》传奇,写的是蔡襄一门忠孝节义之事,即所谓“蔡兴宗(襄父)忠悬日月,王玉贞(襄母)节劲冰霜,吴自戒(襄父之友)义重交游,蔡端明(襄)孝能竭力”,故谓之“四美”。祁彪佳的《远山堂曲品》将该剧列在末尾的第六品——具品,并加评说:“作者自谓十分点缀,终是庸俗,惟较之荒谬者略胜耳。”解放前,该剧唯藏珍本,解放后,编入《古本戏曲丛刊》二集第五十三种。之后,又有无名氏《状元香》传奇,《曲话》、《今乐考证》等均载有此剧目,写的是蔡母每天拜佛、以香瓣为记、后来儿子中了状元之事,剧名亦由此而来。 总之,所谓许之《洛》戏及谢说《四喜》,由于史料尚不足征,姑且阙疑不论。至于《四美记》、《状元香》这两部传奇,其内容有否涉及修建洛阳桥的关目,因笔者未曾观读,手边材料阙如,不敢妄言,唯敬待识者匡正。 至于地方戏曲,京剧、豫剧、汉剧、湘剧、徽剧等,都有《洛阳桥》这一传统剧目。其内容,差不离的都有蔡状元为母还愿、舍金造桥、龙宫投书、功成大庆等情节。这些地方戏的本子,大概都是出自李玉的《洛阳桥》传奇;在福建的地方戏中,闽剧、梨园、高甲、莆仙等四大剧种,还有三角戏、词明戏以及闽南、闽西的傀儡戏,均有《洛阳桥》的剧目。笔者孤陋寡闻,至今未见其演出,只能作出纸上之谈。 曾平晖同志:泉州历史研究会会员,华侨大学退休教师。此文系参加“泉州历史研究会一九八○年学术讨论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