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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晋江的教士琐事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溯自五口开放前后,东西列强看透清廷软弱可欺,纷纷进占。他们事先深入的调查沿海沿江各地,以图瓜分割据,各派舰队占领良港。例如俄占旅大:英占威海;德占胶州湾;法占广州湾等。至于闽南的分割法,则在他们领事会议中也分清地盘。例如九龙江流域属美,晋江流域属英,莆仙属美,福州则各国共管。日本因是后起之秀,分赃时尚无地位,但也不能不从他们那里分得一脔,故各国管区日本皆可传教。因其财力远远逊于西方诸强,只能逐渐增大。法国虽强,但亦因有其他地方,就观顾不了,只能集中力量于滇桂。它席卷安南区一带,又占领广州。西班牙天主教早已传教于南街,后建于留府埕。他们从南洋回国的信教徒颇多,财力颇大,也曾开办学校。 日本教初设于圆石巷口,后移大寺后。曾办端本日学,因侵略而被反对,以致停办。英国一向以绅士作风出现,用慈善的招牌致力于办医院,兴学校。故永春有永春医院及毓贤小学,泉州则惠世男女二医院,及培元中学、养正小学、培英女学等。兹因我幼年就学养正和培元,大学毕业后又执教于培元,且先辈也属教会,虽本人一向反对宗教,但思想长期处在中外思潮相颉颃之间。见闻不偏不倚,权将泉属的英国人琐事忆述如下: 叔父之信教 我的叔父是清末秀才,原和曾振仲同窗,年龄相近,但学问及书法皆比曾为优。曾氏亦考得秀才,彼此都很友好。到了下一关免不了上福州考乡试了,结果曾氏竟取得举人,而我叔落第,未免大扫兴。当时(1900年前后)耶稣教已立足于泉州,虽为一般人所歧视,但其主持人对于拉拢新会友,却极具耐心,专门向贫穷无依的资助。会里有余钱,每对人施以些少救济,于是互相引荐,教徒就越来越多了。(除了残废或烂疮者外,不管职业如何下贱,都不受歧视。)故穷苦者多趋就之。(牧师公开说,耶稣曾宣言:“我来不是为了好人,而是要救那不义之人。”)不过,如能吸引到一、二个地位高的入教,则影响力必将更大。我叔父因落第,满腹牢骚,教会闻知,便用熟人来拉他入教。我家族大丁多,知他入教,便群起而攻之(因入了教对祖先便无香火,等于绝嗣了),不让他入家门。于是教会设法让他前往鼓浪屿当耶教附办学堂的教员,薪水优厚。从那时起,叔父一直在鼓浪屿授徒。当时牧师及牧师娘,几乎全是他的学生。叔父因多年工作,故在厦鼓地位很高,中、英教友及学校师生无不敬仰他。 当时有个英国牧师文高能,由伦敦派来厦门传教,想要把教区扩大到泉州,曾征询家叔的意见。那时我才三、四岁,曾看见文高能来我家看望叔父。叔父不在家,他留一张红名片贴在壁上而返(此名片一直贴到我八岁能识那三个字)。这是文高能到泉州活动中的一次(但这是他第几次到泉,我则无从知晓。估计文的来泉有多次,从前西街老吴牧师曾多次提起“传教活动常被群众捣乱”,于兹不赘)。稍后,我家反对叔父的入教事,已稍缓和了,因为他从厦返泉,每次都带回许多薪水(工资),比当穷秀才好得多了。 叔父在厦授徒甚多,包括漳、泉、厦三地的学生,从泉州教会派往鼓浪屿就学的也不少。王家笙、黄远岫等都是他的学生。当时凡是学习西医,都必须先往鼓浪屿教会学堂读上几年,才有资格入医院学医。所以黄中流、苏天赐、陈浴波、王承宗、清伯濂、陈清源……等早一辈的西医,我家人如有病,一叫即来,不敢坐轿,不敢收礼,药钱都只记帐,因当时习惯,不但尊师,而且尊及其亲近戚族。 文高能办培元,把主办人属意于家叔,因他是泉州人。但家叔在鼓浪屿驾轻就熟,不愿来,这事就搁了。到了安礼逊由英来厦,英领事原拟把他安排在鼓浪屿英华专院,但安师爱好足球运动,英华球场太小,他看不上眼,而泉州却大有发展余地,故他决意来泉州办培元。但是办中学没有华人当中学舍监是不成的,家叔乃推荐黄远岫当中学舍监,小学舍监原是颜金锭,后改吴炳规(也是从鼓浪屿教会学校毕业的)。 洋人不信鬼,他们选择有扩展前途的宽大与静寂的地方为建校地点,因而先购买既偏僻,又荒凉的平水庙巷两边土地,南边建为住宅(即今邮电局所在),外人如医生、牧师、教师等四五人,便住了一大片地方。北面东段,地面也不小(即现在幼师),当时建了大小二座双层楼房。大的是培元中学堂,小的是养正小学堂。学生大都住宿,因为他们多数是城外教会子弟,须寄宿,但为数不多,中小学合计不上百人。后又增建一座礼堂,开大会时,学生从未坐满过。中学高年级,有时一班只二人(我是光复后才人小学的)。其时中学虽有四级,但合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人数之少,可想而知。由于水平参差太大,有时不得不叫出某班学生到别室讲授。学科也不全,因为外科学(“外科学”是指当时从外国引进的学科)的教师难于延聘,而当时政府尚来不及发布应习的课程,实际只是因师设课。只要圣经读得熟,对神诚心,就算是办得不错了。 学校秩序很好,当时以神治校很省事。学生犯错误时,只要叫去一同“祈祷”,便可在神面前改正,下午课后,一般都有运动。夜课自修必点名,分配教师督促自修兼答疑。圣经是必修的,但实际相信的极少数,除家庭养成迷信者外,其余多是顺口溜而已。但如我这不信教的,圣经一门只要能读,也就算了。我自入初小至中学毕业,直到教中学,皆公开反教。外国教师也只是稍稍婉言劝导,而不是什么“批斗”。因为他们恪遵信仰自由,只用诱导,绝不强迫。帝国主义的办学行医,虽有其侵略目的,但是只要尔不入他们彀中,不贪他们的助学金,则他们亦没奈尔何。最怕你接受他们的资助,就要依照他们的意图行事。不过也曾见有受他们栽培到毕业后,却自行其是,外国人对他们也同样奈何不得。最糟糕的还是华人帮凶(如牧师、传道、舍监等),胁肩谄笑,代他们运谋筹策,成为洋人的鹰犬。 罗励仁在培元 对于外国人,我把他们分为两种。 一种是轻视华人并为其侵略作准备的外国人。如1913年,曾有一个英人来当“总理”,当时外人办的学堂或书院,不设院长,只派一位总管校内一切事宜,取名“舍监”。遇有较大事故,则须请示洋人“总理”(我们呼他为“当先生的”,可能他姓ADAM)。他对学生极为蔑视,傲慢无礼,不可一世。几乎使人不敢或不愿与他接近,幸此人来校不久就他往。 另一个也象这一类的外国人——罗励仁,肚子里是轻视华人,但他是看人行事的。罗身材矮小而健步如飞。他经常在星期六上午起程往永春,下午到达,计步行一百华里。星期日在永春播道,星期一下午即返抵泉州,几乎长年如此。教学方法亦甚生动活泼,很少指责学生。但是另一方面,他性情急躁,常常为了小事,便到县(晋江)堂大发雷霆。有一次,他丢失了东西,硬指说是自己的佣人偷去。佣人不服,罗就将他带交晋江县拘留。日久因无实据,卒由其牧师说情,才予释回。又有一次,罗励仁出门回来,由于过度劳累,鞋带顾不得解开,以一脚的鞋尖蹬脱另一脚的鞋,就用脚将鞋摔掉,疲而就寝。越早起床,找不到鞋,硬说是佣人偷的。佣人大骇,之后,遍找无着,几乎又要抓佣人了。后来佣人帮他寻找,发现鞋在帐顶,罗自知是昨夜摔脚用力太猛,致鞋飞上帐顶,与佣人无干,事乃平息。姑娘楼(在小城隍边)每次丢失东西,亦皆罗责成县长去找。罗的轻视华人,可见一斑。罗在培元同时充当特务。三十年代,初有收音机。罗就有一架箱式“收发”无线电机,可能是英特务机构分发给他的。他每星期日,总带着佣人上清源山。在茶厂(早年由绅士合股开办的)的旧楼上,特辟一小房间,不许他人(包括佣人)进入,他直住到隔天才下山。这应是在夜间发密电向其上级告密。抗战时期,收发机更精密了,罗又得了一个小枕式机放在床头。其时,培元经费甚乏,但罗身为培元的西人负责者,却于每星期六晚,都要花很多钱买茶点,延请泉州军政界联欢,以刺探消息。当时许锡安未离职,常当众讥之曰:培元经费如此支绌,只要罗先生每次联欢会之费节约一半,就可解决问题了!“罗当英国特务”,是胜利后许其田(培元校友,抗战时参加特务,胜利后往菲)亲自告诉我的。 这时,安礼逊因年纪大,早已离泉,校事交由罗负责。由于许锡安能力甚强,罗难控制,因而愤甚。曾多次运动闽南各教会将许驱出培元,但许在华人教友中势力甚大,故罗无法实现。到了许发生了男女关系之事,罗才用违反宗教规矩,向教会控告而使他去职。之后,罗就找一个听话驯服的人来代替,等于罗自任校长了。 高扁(即高义)任二师长时,罗励仁认为他将来会大有发展,即奉鼓浪屿英领事命,往访高扁。但高原系一莽夫,举动粗卤,不知礼貌。可能也有不喜欢接触洋人的脾气,罗和他谈话,高若无其事地将脚翘到桌上,边谈边挖足趾。罗知事无可为,回培元后,十分生气,说:你们中国还有什么希望呢?如此师长!(这次访高,大约是英领事有意要发一批武器支持高,以便日后好利用他。)民初至抗战一段时间,日本人曾多次拉拢泉州各铺的“流差”头,发给“牛腿铳”各十支左右,让他手下的“流差”练习“颠铳”(铳战的技术),还曾组织“共济会”,以联络感情。英领事谅他也要出此策略。 罗得过文学硕士学位,他的英国文学很不错,教法也深得学生欢迎。他还延请中文教师学习唐诗。当时福州协和大学曾要聘他为教授,他不往(可能是罗在泉负有英国的特务,而协和大学又是美国办的)。 我读养正小学时,有个名叫温德喜(UNDERHILL)的英国教师,毕业于英国某大学,来泉教英语。此人和学生很接近,思想单纯,处理学生间的问题甚为公平(罗励仁则偏袒亲己者)。但他似乎纯属雇佣性质。我升中学时,他教化学。在校约七年,回国后就没机会再来了。可能此人心地纯正,不愿跟着罗励仁从事侵略中国,故被罗阻梗,使不能再来。多年后,我曾向罗询及温的生活情况,罗大提其缺点,与其返英后的困境,引以为快。 安礼逊与培元 我于民国元年人养正小学。其时安礼逊已来泉二年了。安氏一家是英国贵族,他署名的全称是A、S、MOORE ANDERSON。前二字A、S、是盎格鲁萨克逊族,也就是统治英国的贵族。凡外国人见到此二字,都相当尊敬。安师的父亲当时是伦敦警察总监,颇有权,但安师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宽裕。盖外国人凡儿女独立生活,则经济分开,父子不通财。许锡安曾于1926年到伦敦,回国后作报告说:“安师母亲在伦敦是贵妇人,大宴会都请她出席,亲友喜事亦以她的莅临为光荣,故她常忙于宴会。”从这就可知A、S、在英国的地位了。 安师是独身主义者,其妹亦然,名叫温姑娘,曾在泉州工作一段时间,后来我就不知了。外国人独身生活是平常事,尤其是牧师。安礼逊品性纯真,待人温文,连对孩童妇女都彬彬有礼,从不轻视中国人(如罗励仁之类,则外恭而内倨,歧视我国人)。 来泉州的英国人,不论男女都未见过抽烟(不象沪、厦的外国商人,则多抽烟),谅是教会的禁戒。安师爱好的运动第一是足球。初来培元,常带学生到“箭道”(今体委运动场)踢足球。越二年,学堂承购花棚下的“火药局”废址(即今郑成快楼及足球场一片)。又一年,就从鼓浪屿请到傅维早来开工建筑。大约是1914年,中学部就从平水庙迁到花棚下,而小学部仍留平水庙,由吴炳规负责。当时食、宿、读皆在郑成快楼(其时楼额题“培元中学堂”),建筑及常年经费是由伦敦教会负责的。到了欧战,教会经济困难,安师才往星、菲募捐以扩建。从前,每年开一次会,叫“常年会”。会上安师总是向师生提起校史。必先讲校徽是他亲自设计的,图象一边是“蜡烛”,下面拉丁文VERITUS,意即真理;另一边是十字架LIVERTUS,意即自由;中间写着I SERVE,意即服务。我想这三点,对迷信宗教者来讲,自然是理解为要相信耶稣的真理而得救,也才能救他人,即“为他人服务”;若对一般不信教的人来讲,将十字架改掉,则照旧可以认为,学习才能懂得道理,精通了学问才能运用自由,也才能为人们服务。所以换掉十字架,这个徽章仍是很有意义的,正和毛主席说的“为人民服务”,目的是相符的。而他还提出要先学习真理,直到能运用自如。若没有这个前提,空言服务,也无济于事。未谙该行业的基本功,而从事于服务,哪能服务得好呢。安师也喜爱网球,常同高年级学生对打,未尝看到他摆出老师的架子。 安师来泉后一年,便从英国购来一橱物理仪器,如抽水机、压水机、静电起电机、真空抽气机,及真空二半球、辐射叶片旋转仪等,排列在楼下过路两旁(尚在平水庙时),让学生观览,有时也曾表演。他又喜欢给学生以益智的玩具,衣袋里每每藏上一、二件,遇学生休闲时,便拿出来给学生“解连环”,看“万花筒”……等等。凡贫寒学生,高年级者,他先给钱叫学生买纸笔水彩绘大幅地图,加上水彩,写上地名,裱褙成卷轴后,到了暑假,就带往福州鼓岭等外国人避暑处,向避暑者兜售,意在半捐半买,将所得钱用来助学(即给绘图者以适当的工值)。 安师喜欢引进西方新事物,如泉州之有热水瓶,首见于培元,是由安师从外国商店成批购来,照价卖给学生家庭的。当时瓶只容一磅水,每个价格一元。自来水笔每支价格2.5元,当时只有极少数富家子弟才买得起。留声机虽已有华侨带入国,但人家不明发声原理,安师特意搜购一架卷筒式(即唱片不是圆盘而是空筒的)到校中开会时播唱。这一留声机上,并附带有空白腊筒,可让物理教师和学生自己录制唱筒,随时放唱。当时盛九昌照相馆的镜头不够优良,安师就替他从伦敦买一个高级的,从而提高了盛九昌照相片的质量。安师是牧师衔,但很少上台布道。他的祈祷词也极简单,比那些真迷信者的冗长,好得多了。 培元的常年经费,原是伦敦教会支付。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钱无来路,安师曾在休假时回英(因他是贵族,不必当兵参战),目的是要捐一笔经费。但是(下面是安师的自述):我们英国惯例是不许随便向人家捐款的,只能在朋友中间提出自己回来是要替培元募捐经费,朋友们自会在亲友中散布此意,然后让人家自愿解囊。岂料,到了休假期快满时,尚无人捐献。正在失望之际,忽然收到一封信,不署姓名,只写了“我愿意捐资作你校常年的经费,可凭此函向某某银行支取。”安师当然喜出望外,就写信托该银行问他尊姓大名和住址,以及捐款后,对学校有何要求。复信来了,还是不具姓名和住址,只要求每年寄给他一张该校全体师生的照片就够了。安师带了款项回泉,喜不自胜,只是捐款人为谁,终不得而知。培元每届常年会,便拍一张全体师生的照片寄给他,而他也从未回复,只是逐年按时汇出如数的经费,用不着催。后来,培元为要制一首校歌,去函(仍由银行代转)请他作一支歌曲,好让师生知所感谢。他谅非文人,没能作歌词,只寄来一张歌谱。罗励仁就将此谱寄去英国,托某诗人作一首英文校歌歌词。因能唱英文歌的在学生中究竟不多,乃由许锡安意译为中文。所以,现在培元的校歌词很不象话,但唱熟了,也习惯成自然。后来,我在北京听到帝俄的国歌,竟和培元校歌的调子完全相同。因此,我猜当时出资的人,可能是俄国富翁移居伦敦者。至于这笔常年经费,到何时停止汇来,我却不知了。 郑成快楼,原是于1914年用伦敦教会之款建造的,石额刻“培元中学堂”。后来郑成快的捐款汇来时,适逢学校经济困难,动用了。乃由学校去函,商得伦敦教会同意,将楼额改名为“郑成快楼”。 安师几乎未曾入过衙门交涉事情。他在光复前参加中国同盟会,对当时的革命者多有掩护,所以,辛亥时期,在革命者中颇多是教徒。 周骏烈(当时培元学生),曾私自参加晋江县某种考试而被录取,“报子”吹吹打打到培元报喜(时尚在平水庙),安师闻讯甚喜。当时骏烈哪有赏报子的钱,也是安师代付,并说:“谁说培元汉文水平低呢!”颇为得意。 关于孙中山伦敦蒙难一事,当时安师曾说他带盛九昌见孙中山时,偶尔提到他父亲对孙中山脱难有关的事,因我只注意求题字,而将脱难经过模糊了。在辛亥时,革命党人都说孙是其师设法营救的。安师的父亲当然不是孙的老师。不过,他是伦敦警察总监,孙的老师应该是经过他的同意才能释放的。 “共进大同”四字,是孙中山在广州开府时,安师晋谒,盛九昌亦随行(因二人皆同盟会员),安师请为题字,盛亦要求,故同时各得字一张,《泉州文史资料第十八辑·泉州培元学校史话》谓是许锡安请题的,非也。 许锡安亦请孙中山题字,那是题在捐册上的。题的是“兴办教育”四个小字。为倡始捐资起见,孙又在捐册里写上“孙文敬捐贰拾元”。至于交款与否,则不得而知。该捐册恐早已遗失了。 孙为安师题匾在前,为许题捐册在后,并非同时。 安师为人诚实,不善辞令。许锡安当校长时,安师曾托人从英国买来六粒足球(英国制,质量好),他兴致勃勃地拿来,要向许师报销。许师怒斥说:“我校哪有这么多钱可供花费!”安师不好意思地说:“那么这球的钱就归我付吧。”这才了事。1929年,安师到上海,心想校中的风琴已老旧了,应新买一架。但恐被许师责怪,特发一电报给许说:A MULTRY-ORGAN BOUGHT I PAY HALF。就是说,买了一架“茂德利”风琴,我出一半钱。因他恐怕再挨许师之骂,故宁愿自付一半。 培元英文名叫WESMINSTER CO11EGE,是安师自己起的,因安曾在伦敦的该校就读。WESMINSTER原是一个大教堂(即威斯敏斯特教堂,WESM INSTER ABBEY)内葬着许多名闻世界的文学家、科学家,几乎为整个西方国家所景仰。所以我们在国内,遇到西人打招呼时,提起我是WESMINSTER CO11EGE的学生,他们一听就先起好感了。 关于培元挂起“共进大同”的匾时,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因为孙中山当时屡遭挫折,势单力薄,人们对他尚不甚看重。一个人的伟大,虽盖了棺尚不足以定论,要经过长时间考验,才能真正看出。 安师曾保过“寿险”,长期逐月交保险金,保期很长,可能要到他本人死后,才能领到。他曾多次嘱咐这条款领出后是要充作培元经费的。临解放时,他曾特地回校视察一次,那时也提过此款。解放后他死于国外,此款就不知落在谁手。但从这个心愿可见他一心为培元。 培元第一、二、三届的中学生,都无毕业,或非正式毕业。直至吕振中、蔡保和这班,才真算毕业,然所学的学科,亦多不全。只有英文多读,汉文照读,物理、化学则从未聘到合格老师。高年级一些数学课由安师教,至于理化、生物,那时实谈不上。到了谢玉铭从燕京(即北京)回泉,才算有人负担理、数。化学由温德喜(英人)担任,略觉成样。但那时仪器、药品则相当完备,可称泉、漳、厦之最。自此以后,除体操、图画外,其他学科就逐渐齐全了。 永春也有英人办的医院,在我读培元时,曾有一名英国医师名马士敦者,先在惠安医院后召到永春,初时对地方事多有干涉过,但还相当可以。后期他就不愿出入衙门而专委他的医徒黄汉中办此事,所以黄成了亦医亦绅的南安势力人物。而马氏对医术专心研究,写了多篇论文寄回英国刊发,获得英国医学会表扬,并赠他一套X-光摄像器。当时永春尚无电灯,故该机乏了电源,英医学会特购来一套柴油发动机及直流发动机;同时为了预蓄电力又附设了一百二十个铅板蓄电池,每个玻璃池约14×10×8时,各贮阴阳铅极二大片,并附来工业用硫酸多缺用,马氏特建二间房,一专发电及蓄电;另一专作透视。这套透视机可能是福建首见的。马氏因论文评价很高,竟被北京协和医院聘作教授,整个二十年代都在该学院,泉州西医亦多往永春向他学习。 泉州民初,尚无人会建洋楼。开始是自安师往鼓浪屿向教徒中之精于建洋楼的许春草(同安人,基督教徒),商拨一名工头傅维早(早司)来泉营造。安师全盘信任,图纸由他设计,价格由他拟定,一概照办,早司从而名利双收。从此,商界侨界欲建西式楼房者,慕早司之名,都来聘他,连修理泉州东西塔也是早司当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