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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爱我的台湾》一场争论的始末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1988年11月,我迁居泉州刺桐学村,有机会结识潘玉仁先生。其时潘玉仁先生从石狮退休回泉州,应聘创办刺桐学村邮电代办站,同时兼职一些中专职专幼教专业的音乐课程,同时也撰写一些回忆录式的文章。他是晋江市政协文史委员。 潘玉仁先生多次讲述创作《我爱我的台湾》(歌词)经过和导致政治上的不幸遭遇,引起我的注意,也引起我的同情。我产生一个意念,帮助潘先生澄清这首歌词的真实,还给历史原貌。当时尚无“知识产权”一说,也不见文艺上法庭的先例,所以只能通过报刊给予披露;另一方面,我不能不考虑到,杨扬先生是位老音乐家指挥家,在我省音乐界有一定威望,不可因为不慎而损害他的声誉,造成不必要的负效应。鉴于上述种种原因,我再三斟酌了史实和材料,再三推敲成文的字句。按我的本意,只要证实《我爱我的台湾》一歌的作者是谁,辨清该歌在漫长岁月里铸成的误解,目的也就达到了。潘玉仁先生对此也不表示异议。 “翻案”文章写成后,我想投给一家比较有影响的报刊发出。因为《我爱我的台湾》一歌诞生半个多世纪,流行极为深远,不用说在电台、电影、舞台、乐团、歌集中表演或出版,就在普通百姓(尤其是闽南语地区)基本上人人会唱,它对于海峡两岸和平统一产生的意义也是不可低估的。于是,我于1990年春节期间,把稿子寄往上海《文学报》,我认为,该报可以胜任我在前面提及并私许的“任务”。 《<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一经推向社会,毫无疑问引起一定程度的轰动,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办的《音乐周报》、光明日报社的《文摘报》首先转载,随后广东、河南、福建等省地报刊也摘载或报道。这自然引发了不同看法,争论就此爆发,时间延续将近一年。 厦门市文联由陈元麟先生率领的专题调查组,通过对厦门泉州有关部门和人员调查之后,在1990年9月17日《厦门日报》上,动用大半版篇幅刊行长文《也谈<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指责我的“失实”,乃至失误、失策,其观点仍是《我爱我的台湾》作者系杨扬先生(说是整理者也行),问题则在于厦方提不出充分的有力的证据,但反驳文章扩散的影响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再作“回复”成为完全必要。出于慎重起见,我除掌握原有资料外,又特地访问了庄炳章、杨波等几个离休老干部。抗战时期和解放初期,他们在泉州参与或领导文艺工作,提供了详实证明,使我以充分把握再次写作《终局归于事实》一文。值得一提的是,《泉州晚报》总编施能泉、副刊部主任叶梓赋、专刊部主任万本培等诸位,关键时刻给予有力支持。该文于1991年4月22日发于《泉州晚报》,在此之前,《泉州晚报》还转载了《文学报》的《<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有了这个版地,有了各方面的支持,至少使我摆脱“孤军作战”的困境。 1991年4月25日,《文学报》选摘陈元麟的《也谈<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其意很明确,杨扬先生长期署名的《我爱我的台湾》一歌是“捡”到的,过去的有关署名、版权等是“误会”所致。那么,这一场争论也就有了一个温和而确凿的“结论”。 时隔6年,我把这些材料整理起来,交付《泉州文史资料》。我认为,对于《我爱我的台湾》这样一首著名歌曲,属于泉州作者属于泉州人民的光荣,后来又发生这样一场争论,是有必要保存于泉州史册,至少给后人留存一份史料一个借鉴,是有其特殊价值的。 1997年7月《泉州政协报》社 附件:是民歌?还是创作歌曲?作者是谁? 《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 万国智 闽南语歌曲《我爱我的台湾》问世之后,历时半个世纪,至今在国内外盛传不衰,老少男女皆能知晓。 《我爱我的台湾》究竟属何种表现形式?有标为“台湾民谣”,有标为“闽南民歌”。现在可以认定:《我爱我的台湾》是创作歌曲,因之不能不涉及作者问题。已往的文字记载或演出报幕,向来说是“杨扬改词、思游记谱”,实则是个大误会。原作者应为潘玉仁先生。 潘玉仁先生原是石狮市宽仁小学音乐美术教师,现今退居泉州,年青力壮时喜爱歌曲创作,结合课堂教学需要,创作了一些儿童歌曲,40年代由福州改进出版社出版的《儿童歌曲》、《小学音乐教材》其中就有数十首他创作的歌曲。关于《我爱我的台湾》,从写作演唱到出版的始末,他记忆相当清楚,而且手头保存有充分的原始材料。 时光回溯至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那时候,潘玉仁在爱群小学(后改名石狮宽仁小学)供职,受到校中地下党同志进步思想影响,热情参加反蒋抗日宣传。在一次闲聊中,潘玉仁听到朋友透露,台湾人和“外省人”对现状十分不满。这无意中的议论,触发了潘玉仁的灵感,当即写下“狗去肥猪来”之句。 此后几天里,潘玉仁始终情绪激动,他想以此写成歌曲倾诉台湾人民心声。在他写成之际,老同学施启明来探访,商量改动“有苦没人知”和“目屎(眼泪)在腹内”两处。整首歌词就这样形成了:“我爱我的台湾啊,台湾是咱家乡。日本时真不自由,现今加苦愁。看见狗去肥猪来,目屎在腹内。咱同胞要怎样,何时来报仇?” 全词模拟台湾人口气,依照道道地地闽南语写成。考虑曲谱要通俗易懂,凑巧潘玉仁去看望从台湾回大陆的朋友吴庆年,当场凭听唱记录了台湾酒吧歌曲旋律。这里补叙一下,前几年偶然机会,潘玉仁获悉这旋律出自当年台湾流行歌曲《南都之夜》。 词曲配合成稿,潘玉仁拿到学生中间试唱,效果不错。于是,这首歌曲扩大到民众口头流传,影响日渐深入。 泉州古城1949年9月解放。知名人士王冬青(即后来高甲戏《连升三级》编导)找到潘玉仁,邀他主编一册歌本,宣传解放。王冬青看了《我爱我的台湾》歌稿,建议补充时代内容。潘玉仁对整首歌的词和曲逐字逐句斟酌调整,又续上一段词:“兄弟啊,姊妹啊,勿免空悲哀;彼当时在地狱内,有苦没人知。如今是人民解放军,要救咱子孙。请同胞着合起来,消灭反动派!” 解放初期,因教学和宣传工作忙碌,潘玉仁将这首歌搁置下来。直至1954年7月17日,他整理材料时翻出歌本,又作过一番修改誊抄,取题《我爱我的台湾》投给《厦门日报》社,希望能予正式发表。 《厦门日报》社文教组编辑于10月9日回信,言及正在组织一首民歌,“由本报一位同志记录下来,交给本市音乐工作者杨扬同志整理”。大约五六日后,《厦门日报》文化生活版刊登歌曲《我爱我的台湾》。很有趣,曲及词均为潘玉仁的原作,只不过作精简调整而已,署名变成“杨扬改词、思游记谱”。而杨氏的歌曲《我爱我的台湾》是年载入福建省《歌曲选集》,“一锤”为这歌曲去向“定音”。 如今,重提旧事的不是潘玉仁先生,而是由外界动议钩沉。早在1957年5月,晋江县文联的民间歌谣创作座谈会上,有人议论过,但鉴于潘玉仁1956年整风中受挫而“避嫌”了。1985年晋江县政协召开会议时,知悉内情的老同志提出,潘玉仁委员创作《我爱我的台湾》及其贡献,应载入《文史资料》以作备忘……40年代、50年代唱过潘玉仁先生歌曲的乡亲学生,纷纷呼吁为当年的老师澄清事实恢复著作权,但潘玉仁表明对此“无意苦争春”。 (原载上海《文学报》1990年7月19日) 终局归于事实——再证《我爱我的台湾》词作者的真伪 万国智 《文学报》1990年7月19日发表《<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本报9月20日转载。下简称《来龙去脉》),我本意廓清闽南语歌曲《我爱我的台湾》作者真相,复返历史原貌。时隔约两个月,9月17日《厦门日报》推出陈元麟的《也谈<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下简称《也谈》),声称代表厦门文联调查组发言,“以正视听”。我以为,既然有关“老音乐家的人格和名誉”,慎重务实说话,事态就绝无什么“复杂”可言。 《来龙去脉》一文中,我提供过一个关键人物和一个关键情节,即40年代和潘玉仁共事文艺宣传活动的施启明先生,是潘玉仁作词《我爱我的台湾》现场目击者,参与过词句斟酌推敲,并且第一个把该歌唱向社会。1947年至1948年间,他由于传播这歌曲而涉嫌,登入泉州警察局黑名单。不久前,忆及这段旧事,他表示要凭良心告白天下。 另者,1949年9月在泉州美术印刷厂的王竹先生,多次排印校对《中国民歌》和《解放颂》歌集,也可出证。他说,“《我爱我的台湾》歌词确系潘玉仁师创作,笔名‘尤然’”、“稿件系潘师手笔”……类似人与事恕我不多援举。倘若调查组兴趣,他们乐意接受调查。 确认《来龙去脉》及本文所述事实,那么,在《我爱我的台湾》词作者真伪焦点上,《也谈》一文指责我的“失真”也就不难揭秘。 《也谈》作者说,“1949年的《中国民歌》和《解放颂》两个版本,《台湾谣》均没有署潘玉仁的本名或笔名”。对此,我除了坚持《来龙去脉》中的引证,还想提醒一下,潘玉仁已向调查组递交过“答案”,他以“尤然”笔名主编《中国民歌》一书,收入歌曲一律冠以“××民歌”,原因是自己主编歌本,唯独自己的作品署名,恐怕导致节外生枝的误解,也出于考虑“当时刚解放,尚不敢署名”;随后歌本更名《解放颂》也照此沿用。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解释合乎当事人情理。潘玉仁同时向调查组申明,以《中国民歌》出版日期1949年9月为限,如果厦门方面能找出更先的资料,他甘愿“败诉”。就此而论,《也谈》中抛出的“判断”:“我们无法认定他(指潘玉仁)就是词作者。”该歌曲出处“有两种可能”,显然站不住脚,欠缺力据和可信度。 《也谈》揪住时代背景的“出入”大作文章:“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当时台湾正是日据时期,狗(指日本占领者)尚未去,猪(指国民党反动派)亦未来,又如何有‘狗去肥猪来’的创作‘灵感’呢?”应该说明的是,我在《来龙去脉》原稿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时光回溯至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潘玉仁……曾创作歌曲《我们是新儿童》、《一个小兵》、《过新年》,还有《防疫进行曲》、《侨家》等歌剧话剧,热情参加当地反蒋抗日宣传,兴意正蓬勃。第二年……”见诸《文学报》时,具体剧目歌题人名被勾掉,可能编辑为突出“主角”,不慎连“第二年”几字也误杀,原稿在押可供审查。潘玉仁告诉我,和调查组谈话过程,他转达申明过。原本可以释疑,不料《也谈》一文硬调遣为“失真”的首项,除开遗憾之外,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也谈》闪烁其辞说,《我爱我的台湾》系“台湾民歌”,所以,潘玉仁和杨扬“都是记录和整理者”。我不想重复搬运材料,“台湾民歌”之说已证实不能成立。何况,潘玉仁持有原始底本和样件,他写成之后试唱试教,印刷歌本投稿报社。过了5年之久,《厦门日报》才发杨扬的《我爱我的台湾》,词曲基本同出一辙,不过是潘氏原产品另换包装另贴标签,“提炼和加工”显然是靠不住的拐杖。 至此,我想商榷若干疑窦,以期顺利解开“死结”。 其一,《也谈》介绍杨扬得到《我爱我的台湾》的始末,是《厦门日报》编辑蔡其英记下台湾艺人颜抬治(艺名赛月金)的唱词,再经杨扬专门邀她到文化局演唱,过后将词曲装配成品。令人不解的是,潘玉仁的歌稿已先期寄达《厦门日报》文教组,莫名其妙“失踪”,而杨氏的却上了版面,居然如之不谋而合?1949年9月10日,潘玉仁主编《中国民歌》及后来更名的《解放颂》歌本,当时出版物尚无正式非正式之规定,只送军管会“共同研究”(歌本编者语)付梓,前后发行数逾万册,民间公开演唱。即使杨扬以听唱整理,应晓得该歌有出处,而且现在原词作者提出证据,又该如何考虑? 其二,我敦请诸位留心,《厦门日报》原编辑承认,“《我爱我的台湾》发表后不久,便接连收到潘玉仁来信,说这首歌词是他创作的,要求予以更正”。这段话确实重要,至少说明这场争议并不突然。 总之,事实认可潘玉仁是《我爱我的台湾》真正词作者、曲谱记录者,是抹煞淡化不了的。不管中间有何误会有何差池,鉴于已成为过去,适当时间场合形式交还作品主权,符合传统美德,无损文艺家的德高望重。此间无需拉扯《也谈》中再三强调的“责任”问题。 (原载《泉州晚报》1991年4月22日) 《厦门日报》刊载署名文章,也谈——《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 本报讯 万国智《<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一文于去年7月19日在本报刊出后,陈元麟在《厦门日报》发表文章,也谈《我爱我的台湾》的来龙去脉。 文章提到,据原《厦门日报》社文教组编辑蔡其英回忆,1954年间,该报社文化生活版拟组织配合解放台湾宣传的文艺作品。一天,他在市文化馆遇见1949年前夕从台湾来厦门演出,后来返台芗剧艺人颜抬治,便要求她唱几首反映台湾生活的歌曲。颜唱了《我爱我的台湾》,蔡其英当场记下歌词。接到蔡的记录稿后,杨扬让人请颜抬治来演唱,并将曲谱记录下来,经整理后于1954年9月25日,发表在《厦门日报》生活版上,标题为《我爱我的台湾·台湾民歌》署名为杨扬整理·台湾芗剧艺人颜抬治唱。 《我爱我的台湾》一歌发表后不久,厦门日报社便接连收到潘玉仁的来信,说这首歌是他创作的,要求予以更正。经蔡查证,潘确实在7月27日向报社投稿,但由于当时报社一般不刊登歌曲,故被收到稿件的同志作为一般歌曲退还潘。蔡了解此事后,曾怀疑演唱者颜抬治是否将潘的作品当成台湾民歌,便特地再次走访颜,问她究竟是在何处听到这首歌的,她肯定地回答,是抗战胜利以后在台湾听到的。为此,蔡其英请示了当时的文教组长。该组长认为,既然台湾艺人肯定它是流传在台湾的民歌,而潘又没提出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的作品,因此,无法按潘的意见更正。于是,文教组便复函潘玉仁,向他说明此稿的处理经过及无法更正的原因。 (原载上海《文学报》1991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