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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安平遗迹浅探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明朝姑墓 晋江安海星塔前村有三合土古坟一座,墓身呈圆形,宛如一倒覆之大锅,没有墓牌。村民世代相传,称之为“明朝姑墓”。每年古历三月初五和十月十五日,都要焚香祭祀。明朝姑究是何人?据说是郑成功之母田川氏在安海郑府居住时的婢女,她在田川氏遭清兵迫害自尽后殉主自尽,其姓名籍贯不详。 南明隆武二年(1646)十一月,清兵突袭安平(今安海镇),烧杀奸淫,整个安平镇十室九空,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氏因不堪忍受清兵之辱而自杀身亡,这位婢女为效忠主人,也随之自尽了。田川氏去世后,原葬于安平,清康熙三十八年,郑成功之孙克塽将郑成功夫妇墓从台湾迁葬于南安橄榄山(又名覆船山)之郑氏祖坟内时,即将田川氏墓从安平移去,一并附葬在郑氏祖坟内。因此,安平仅存留此婢之墓葬。 这座明朝姑墓现在已是在一村民宅内之天井中,天井十分狭小。笔者询问此宅主人,为何明朝姑墓建造在此小天井中?主人解释说:这一带地方在解放前叫“坑岬大榕脚”,是星塔村近郊的空旷地带。这里原有好几棵高大的百年老榕树,绿荫匝地,每到夏天酷暑,村民都经常在此榕树下乘凉。附近山野间有不少古墓葬,这座明朝姑墓是其中的一座。解放后,这一带逐渐有居民兴建住宅,到现在已经成为十分拥挤的住宅区了。原有的大榕树被砍伐殆尽,古墓葬亦多迁徒夷平了,只有这座明朝姑墓仍然被村民原地保存下来。此墓原有规模多大,墓身多高,已不得而知。随着村民建房,地面填高,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明朝姑墓,说不定仅是原墓的墓顶尖而已。 关于明朝姑墓的来历,只是在安海当地群众的口头传闻,至今尚不见有文字记载。这种民间传闻,往往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按“明朝姑”三字的意思来作一番推敲:“姑”字似是对未出嫁姑娘的尊称,与婢女身份相符,而冠以“明朝”国号,则此“姑”应非普通民妇,其身世当有不平凡的来历。是不是当年的安海人为了崇敬郑成功,弘扬民族精神,将这位坚持民族气节而为主人殉难的婢女的坟墓一直保存下来,以便世代祭祀怀念呢?依笔者之见并非没有可能。但究竟是否属实,尚有待今后对此墓进行发掘考察,或许可能从中发现一些佐证。 保存于安海星塔村民宅天井中的明朝姑墓。(摄影:方圆) 深埋地下的一门古炮 安海西河境大巷有一户姓林的居民,于1988年间翻建楼房深挖地基时,在距地面约六、七市尺深的地下烂泥中,发现一门古炮,这门古炮现在放存在林家旧大厝的院子中。 此炮炮身已严重生锈,是否铸有文字无法查究。炮口外直径20公分,内直径10公分,厚5公分,全长212公分。炮的尾部甚是奇特,一般炮身头尾都呈圆形,而此炮之尾部却呈扁形,像是“炮柄”,“炮柄”长36公分。据考古专家鉴别,此炮不是陆地炮,而是安装在船上的炮,其尾部扁形部分,是用来把炮身紧固在船上的。现在的问题是:这门古炮是哪个朝代的东西?炮的主人是谁?为什么深埋在这里? 有人认为,这门古炮很可能是郑成功的遗物! 据史记载,郑成功在安平住在一座十分豪华的府第,是其父郑芝龙于就抚后的崇祯二年兴建的,其规模宽广宏大,“亭榭楼台,雕龙画栋,极尽豪华”。郑芝龙还“开通海道,直至其内,可通洋船”,也就是说,船只可以通过他开通的河道,直驶到府内。另据记载,郑芝龙在拆城建府时,还在桥西铺外辟建水关,开挖西河沟,使梢船可以沿西河沟直至城中心的镇官署。西河沟在什么地方?据《安海志·西河沟》记载:“西河沟在文公祠前直港,广深不知,通海水,小舟得到院前两旁余地,今为富民侵占盖屋,沟填塞将平,水自祠前南至后山土地宫前,西折出柯厝巷……西流末至西宫而入于海,今尚云西河沟。”至今这条西河沟仍残留在西河境大巷水关一带的地下。而位于西河境大巷的林家,于1988年间从地下挖到的这门古炮,正是深埋在此西河沟中,据当年目睹挖炮现场的林家主人林阿海先生告诉笔者,这支古炮是横放在西河沟的烂泥土中,周围土质全属海土格,充分证实这一带原本是海沟,而不是陆地。且据有关文史工作人员称,此炮的外形与其他地方发现的郑氏古炮模式完全相同。如此看来,这门古炮很可能是郑氏船上的炮,它为考证西河沟与郑成功府第的关系,提供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实物佐证。 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他们认为,这门古炮究竟是清朝炮或是明朝炮,应该先弄清楚,不能凭主观推测判断;另外又有人认为,明朝炮与清朝炮会有什么区别?朝代改变了,兵械枪炮的形制不一定立即跟着改变。这个问题,希望对古兵械有研究的专家前来鉴定,得出合乎科学的结论。 从安海西河沟遗址中挖出的古炮,现保存在安海西河境林宅院子里。(摄影:方圆) 两件郑成功遗墨 郑成功传世遗墨甚为稀少,其中手书古诗“只有天在上,而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一幅及“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对联一副,据笔者所知,都是安海人所收藏。 清末民初年间,曾任厦门市商会会长的安海乡贤蔡德远先生,在天津经营糖业,是当年天津糖业界的“家长”,他在经商之余,兴趣收藏古字画,上述“只有天在上……”一幅,是他当年向驻天津的八国联军士兵购来的,售价银元2元。这位八国联军士兵手中为何有此墨宝,不言而喻,是直接或间接从北京圆明园等宫殿中偷走或抢走的! 蔡德远先生对此墨宝自是视若拱壁,便带回老家安海珍藏。有传闻说,此字幅曾一度悬挂在厦门其胞弟蔡德荣经营的裕昌行客厅中。有一天,安海旅日乡侨陈清机先生路过厦门时,见到此字幅,曾对蔡德荣说:“这是民族英雄郑成功手书,十分珍贵,将来会很值钱”。大约过了不久,此字幅便收回安海家中珍藏了。 蔡德远有一邻居好友名叫郑拱照,祖籍南安石井,算起来与郑成功是同乡同祖的宗亲,有一天他在蔡家看到这幅郑成功遗墨,实在爱不忍释,蔡德远为人慷慨,便将此墨宝赠与郑拱照。民国二十年间,石井乡乡长郑选卿结婚时,特向郑拱照借去此幅墨宝,悬挂于厅堂上,以增添婚礼光彩。有人看见郑选卿的结婚照片,据说是用郑成功此幅墨宝作背景的。 抗战前的某一年,郑拱照的好友黄乞(黄乞家住曾埭村,是安海泉安汽车公司总经理吴警予妻弟之孙)前来郑家,对郑拱照说:日本皇族某要人近日将在厦门的台湾银行举办一个展览会,欲求借此郑成功墨宝供展览,展后当即奉还。郑即将此墨宝让黄乞带走,黄乞究竟有没有将它带去厦门,最后此墨宝落在谁手?终于杳无音讯。从此这幅由安海人珍藏多年的郑成功遗墨即宣告失落。以上是笔者采访郑拱照之堂侄郑家楚老先生时,由家楚先生提供的情况。另据安海文化界老前辈柯盘石先生回顾说,当时安海人对此墨宝的下落甚是关注,有人说安海人××将此墨宝卖给厦门市台湾公会会长曾厚坤,售价约在200-300银元之间,(据称曾厚坤也是一位文物收藏家)。不久,曾厚坤又将此墨宝转卖给一个日本古董家,日本博物馆获悉后,即以华币20万元购去此件,据说这件郑成功遗墨现仍收藏在日本东京博物馆中。 对于此件墨宝的流失,厦门《江声报》于1935年6月12日曾有一篇简略的报道,现将全文及标题照抄如下: (标题)郑成功手迹 廿万元为日人购去 只有天在上 流入异邦去 (报道全文)泉属缙绅之家,收藏珍贵古玩书画,为数颇多。前此常有日人来泉,收买古瓷书画,如属珍贵稀奇之物,一经发现,即不惜重资,务必购买而去。近常有厦门台籍洋行经纪人,来泉搜求,或托由当地人士转购。如南安石井乡郑某家,其先代遗下民族英雄郑成功手迹一帧。上书五言诗一首,诗云:“只有天在上,而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书法雄壮,诚为稀世之珍。虽至亲深交,轻易不与阅览。民国十八年,上海《大陆报》曾载记之,对此珍品,极加称扬,后为日本在朝某权贵所悉。乃遣人来泉。经多次之接洽。近已成交。议价为20万华币。此项珍品,遂流为日人所有矣。惜哉,闻郑将物售后,即离晋他去,作富家翁去矣。 此则报道,没有署名,从语气看,似是泉州人写的。报道内容与安海郑家后辈及当年文化界人士所言有出入,但有一点却是一致肯定,即此件墨宝是被日本派人来我国搜购去了。笔者认为,郑成功墨宝属国家级珍贵文物,如果此墨宝现在仍藏于东京博物馆,则我国文物管理部门是否可按有关规定,向日本政府提出要求,赎回此一墨宝,使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郑成功另一遗墨“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对联一副,原收藏者为安海咸德境王开肯先生。 王开肯之父王青山,早年在安海经营“三益”香港郊,是当时安海街的富商,此对联是王青山在世时所珍藏,但其来历至今未详。王开肯家在抗战前因家道中落,此墨宝即被售出,售于何处何人,至今亦不详。现王开肯及其儿子王嘉种(原养正中学体育教师)都已去世多年,故有关此遗墨之去向甚难了解。 笔者获悉王开肯早年有一同事名叫吴温其,今尚健在,家住安海西宫。便抱一线希望,前往造访。吴温其先生现年已逾80,但精神矍铄,脑力亦佳,承他告诉:在60多年前,他与王开肯同在安海泉安汽车公司任职,两人往来甚是友好。吴先生曾在王开肯家亲眼见过此对联,据吴回忆,此对联系红纸黑字,亦即用的是红笺纸书写,而不是用宣纸书写。王开肯平时都将此对联卷起收藏,舍不得悬挂于壁间,恐有损伤。经询及此联去向,吴老先生也说不清楚。 既然此两件遗墨均告流失,则现在收藏于各地郑成功纪念馆、文物馆中的这两件遗墨的复制品又是怎样复制出来的?没有原件,如何复制?笔者又带着这个问题造访复制者柯盘石先生。柯老先生早在50年代,就开始复制郑成功遗墨。 柯盘石先生说,郑成功此两件遗墨从安海流失,实在令人感到十分遗憾。但幸亏郑拱照的儿子郑士美先生在青年时代就有较高的文化修养,他对郑成功的遗墨也非常珍视,所以不但把自家收藏的这件“只有天在上……”遗墨拍成照片,而且还向王开肯借来那幅郑成功手书的对联拍成照片,并把底片珍藏起来。(柯盘石先生说,当时还未发明胶卷,所谓底片是用玻璃做的。)柯先生就是根据郑士美先生收藏的底片来复制郑成功遗墨的。 柯先生又补充说,那幅古诗原件,在古诗两旁还有题跋数行,是清代泉州知府高鸿飞所撰题,内容是叙述郑成功书写此诗句的经过,以及此遗墨收藏者与他高鸿飞的亲密关系。这些题跋,在复制时一般都予以删去,只留下郑成功的手书真迹,但有时也偶为保存,一并复制。那副对联的下联“至乐无如读书”的“书”字,原件已破烂不堪,几难于成形,经柯先生精心补缀然后再复制而成。现在不少地方的郑成功纪念馆、文物馆所收藏的此2件郑成功遗墨,大都是由柯先生复制的,柯先生为保存郑成功遗墨所作的努力,功不可没。 安海人士收藏的两件郑成功遗墨。 塔碑与亭碑 安海有郑氏所立碑刻两块,一是郑成功叔辈郑芝鹏所立的塔碑,一是郑成功父亲郑芝龙立的亭碑。此两块碑刻,都淹埋深藏了300余年,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陆续被发现。 塔碑位于安海星塔村之方形砖塔——星塔的第三层上。行人路过此塔,只要仰首翘望,即可隐约见到这块嵌在塔上的青石碑。唯历来无人攀登细察其碑文内容。1957年,安海旅菲归侨郑川田先生等人,出于对故乡文物古迹的关心,特邀请几位年轻人帮助,架接了三张竹梯,直攀到该塔的第三层,将此塔碑拓下,这才真相大白,碑文如下: 重建星塔小引 桐郡之南五十里而遥,距安平数百武,有乡星塔,以其地去水之处,有塔曰星塔,而乡因名焉。夫乡以塔而名,则塔与乡,所由来旧(久)矣,乃年久颓废,未有鼎而新之者,甚非所以壮方隅而耸诸乡之形势也。不佞近者避市之嚣,侨寓于兹,幸而群乡之人,习而安之。闻者流览其山川风景,慨然有鼎新斯塔之意。夫塔以星名者,言其高达接星辰,文明炳星日,其为文笔卓立,则儒学因之标题;其为砥柱水势,则民物因之康阜。昔人取此塔以名乡,不为无意,而气运未至,递兴递废,有能光旧物而开采美,岂非其无事哉。但事难独造,而功易众建。但一乡之胜,一乡共成之,当不遗力而让财。因会集诸长老,议设一册,随其家丰志趣,乐输题助,则力小功多,兹举固易易也。今夫安平文物甲郡邑,而此地盘居其上未里许,分余绪足陶铸。而天地变化,草木自蕃,则诸乡之吉祥善事,固未可量也,诸长老咸以为然,而命不佞为之弁其端。 皇明崇祯癸未(1643)秋八月吉日,石井里人郑芝鹏书。 此碑石高约30公分,宽42公分左右,文后有两印,其上者为阴篆文“郑芝鹏印”四字,下者亦为阴篆文“石井郑”三字。按此碑文甚关重要,它不但提供了明末安平的情况,而且纠正了原来《安海志》“星塔”条文中的某些谬误。据《安海志》“星塔”条载:“星塔在市东北坑岬宫前。崇祯二年己巳(1629)间,太师郑香筑圃于其处,衣服每常蛀烂,识者谓其巽方稍旷,因造砖塔五层四角以镇之。今郑太师圃中榕树山石犹存,坑岬人因以星塔名乡。崇祯十六年癸未,因塔颓废,郑芝鹏鸠众集资重建之。郑成功少年曾读书其间,是以称星塔为‘郑成功少年读书处’”。按此说星塔原系太师郑香所建,后因塔颓废,才由郑芝鹏鸠众集资重建,而现在所发现的这块郑芝鹏所书碑文,却十分清楚说明此塔由来已久,郑因避闹市喧哗才“侨寓于此”的。而文中提到的太师郑香究是何人?由于清代柯崇璜纂修《安平志》时阐述含糊,后人误认郑香就是郑芝龙,并由此推认星塔村是郑芝龙所建府第的地点。现在由于此碑文的发现,引起地方文史界对原有说法的诸多质疑,并作进一步考证,证实太师郑香就是郑芝鹏本人,星塔村是郑芝鹏寓居的地方,而郑芝龙的府第则是建在安平桥西铺一带。 此碑文下款署“郑芝鹏书”,而不署“郑芝鹏撰书”,是否说明还有另外一位撰写碑文的人呢?如果有的话,此人又是谁呢?这篇碑文文字简练,词藻典雅优美,会不会是郑成功代撰的呢?当时郑成功正处青少年时代,经常来郑芝鹏这座幽静的园圃中读书,郑芝鹏对这位聪慧灵巧、才思敏捷的侄辈郑成功,肯定十分赏识,当星塔重建竣工时,叫郑成功代撰一篇碑文,并非不可能。这个推论,自是一种假设,希望今后会得到佐证。 郑芝龙撰书的亭碑,在安平桥的中亭。崇祯年间,安平桥水心亭(也称中亭)年久倒圮,郑芝龙倡捐集资重修,并立碑为记。大约在郑芝龙于北京被清朝诛杀、安海又惨遭“迁界”之祸的时候,此碑刻便被推倒毁弃于亭侧,从此淹埋于地下300多年,无人发现。直到1980年晋江地区文管会派员前来重修安平桥时,才把此碑从地下掘起。如今此碑与中亭其他亭碑一起并立在该亭西侧,供人观赏考究,碑文内容如下: 重修水心亭记 桥成于宋绍兴年间,渴①虹②流,蜿蜒五里许,中翼以亭,祀大士像于上,往来便之。岁积就圮,风雨飘摇,余不胜蒿目③。夫一笠盖佛,昔犹美谈。使山行者歇力疲于经树,而利涉徒步之众,触热冲飚④,莫觅片席少憩地,大非津梁初意矣。然独为君子不敢也,乃谋之商人吴寰宇、曾希止等,捐资以倡,跻宇等亦乐于输工,石之倾侧并葺而新之。是役也,举以众劳,力省功倍,糜金钱仅二百有奇,阅四月而告成功云。 崇祯十一年正月 日 钦差管协守潮漳副总兵事前军都督府带俸右都督郑芝龙奖倡 题缘弟子蔡奎,督工弟子史伯贞,谢玉。 石匠黄重 镌。 (注)①渴——古通竭,意不尽也。 ②——美且长也。 ③蒿目——喻忧也。④飚——暴风。 清政府挟仇推毁掩埋郑芝龙亭碑,使此碑文深埋地下达300余年不见天日,自是一件憾事,然有时坏事反而成为好事。现在安平桥中亭许多清代碑刻皆因年久风化而字迹剥落模糊,甚至其中有些段落的刻字已难于辨认。而这块郑芝龙碑刻却因深埋地下,避免风化,所以至今碑文完好清晰,为现在文物考古人员提供很大方便,这大约是当年清朝政府所没有料到的。 安海星塔。该塔第三层有郑芝鹏所立的《重建星塔小引》碑刻一方。(摄影:方圆) 安海安平桥中亭碑林。最前面一块为郑芝龙撰书的《重修水心亭记》碑。(摄影:方圆) 沙堤董氏坟山之谜 距安海镇东北郊约20公里,有一座晋南名山——紫帽山,山中文物古迹甚多。1990年6月间,笔者曾偕同泉州市文史界老前辈陈泗东、吕文俊、傅金星,中新社记者李建成诸先生,应紫帽乡政府之邀请,前往该山进行访古考察。我们一行在乡人带领下,沿南麓蜿蜒而上,未及一里许,见一处涧水潺潺,奇石嶙嶙,荒草间有一巨石,横刻楷书“洞门”二字,径方尺余,下款署“飏先书”三字,在山涧另一旁,有一碑石,上刻“沙堤董氏坟山”。经陈泗东先生考证,知郑成功的夫人董氏,名酋姑,晋江永宁沙堤人。其父董飏先是明朝进士。陈泗东先生说,关于郑成功岳父董飏先的墓葬,史无记载,“沙堤董氏坟山”很可能就是董飏先的坟山。当时我们一行对陈泗东先生的考证和说法,都没有什么异议,认为这里就是郑成功岳父董飏先的坟山了。 近日偶阅有关郑成功资料,发现有些历史记载对董飏先与董酋姑的关系说法不一。如《永宁乡土资料汇编》说,董飏先生有四女,“长女名酋,配郑成功为夫人……”,明确指出董酋姑是董飏先的长女。可是郑成功之孙郑克塽所撰立的《郑氏附葬祖父墓志铭》中却说:“祖母董(酋姑)系明进士……董飏先公胞侄女”,陈伯萍《延平郡王郑成功》一文中亦称:“郑成功十八岁,奉父母之命与礼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董氏成婚。”按乡土史料与墓志铭,都属较为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可是一说是“长女”,一说是“侄女”,孰是孰非,尚有待进一步考证。 关于董飏先的坟墓是否就在紫帽山南麓,看起来也有疑问。《永宁乡土资料汇编》中“国姓夫人之父——明代进士董飏先”一文中称:“董飏先……因宦海生涯,最后定居于同安县。清顺治丙申年(1656)九月二十八日辰时逝世,享年六十有六,葬于同安县十九都许坑乡湖南,坐申向寅,墓碑上书‘沙河子归真处’。”(注:董飏先号沙筑,又号沙河子)。这段记载十分清楚,应该是可信的。 那么,紫帽山中的沙堤董氏坟山又是谁的墓地呢?会不会是郑成功夫人董酋姑的墓地呢?肯定也不是,因为董酋姑的晚年是在台湾度过的,她是在辛酉年(1681)六月十六日病逝于台湾安平古城里的,其墓葬当亦在台湾。 董飏先为什么会在紫帽山中这十分静僻的山涧旁题刻“洞门’两字?什么时候题的?其含意又是什么?“沙堤董氏坟山”是谁的墓地?这些问题,尚待文史考古工作人员去作进一步的考察,得出合理的结论。 八仙桌 墓地 遗像 书房 郑成功童年时代,有一位家庭教师,名叫曾其五,是安海镇赤店村苏厝人。不久前,笔者拜读曾华衡先生所写的《郑成功与蒙师曾其五》一文,得知郑成功于清顺治二年投笔从戎离开安平故乡时,曾赠物若干给这位启蒙老师留念,其中有文房四宝一套,九折屏风一件,八仙桌一块,百叶榕景一盆。他把这几件东西附函一件,遣家院带到赤店苏厝,送给休养中的蒙师曾其五。据说,这几件东西至今还保存在赤店村苏厝曾其五的后裔家中。中秋节前两天,笔者在曾华衡先生陪同下,驱车前往赤店村查访这些遗物,以及曾其五故居的遗迹。 华衡先生是赤店村人,是一位知名的民间藏书家,对此亦知之甚详。据他了解,这几件遗物中的文房四宝及榕盆,已经遗失多年,现仅存九折屏风和八仙桌各一件。 这两件遗物的保存者是曾其五的第十代裔孙曾国生。当我们造访其家时,适逢他外出,只有其女儿在家,可是他的女儿对此毫无所知,华衡与她打招呼说明来意后,便带我到放置这块八仙桌的大厅中。这块八仙桌放置在正厅中,被作为普通家具使用,因长期无人细心保管,显得又脏又黑,桌面近边处似有裂缝,桌上摆了一个小香炉,一束香,还放了一些杂碎用具。如此珍贵文物,遭此“冷遇”,实在令人觉得十分可惜,十分遗憾! 这块八仙桌高85厘米,桌面四方等边长94厘米,宽93厘米。桌边四周镂有简朴花纹图案。前年厦门郑成功纪念馆及省博物馆工作人员前来参观时,经鉴定认为此桌是用稀有珍贵木材制成,其木质十分坚硬,遇火几乎不能焚烧。此种木材的产地是在台湾阿里山云雾遮盖的山顶,他们推测,这块八仙桌很可能是郑成功之父郑芝龙从台湾选购运回安平府中的,从此桌的形制看,亦属明末清初时物,与郑成功生活年代相符。 看过了八仙桌,准备再参观那件九折屏风,但华衡先生说,这九折屏风是藏于曾国生旧厝的楼阁上,九片屏风被拆开平放在楼板上,屏风上面还叠上一些颇为笨重的家具,主人不在,我们不便随意搬动探看,只好留待以后另找机会再参观了。后经托人探看,屏风九块长240厘米,宽45厘米,四边有框,上黑油漆,屏风上有诗配画,但因年代久远又保管不善,字画均已模糊不清。 在华衡先生带领下,我们又同往鼓亭埔看曾其五的坟墓。 据清嘉庆间《赤店乡土志·村贤卷》载:曾其五生于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他“性端重敦笃,志节崭然,博学能文,善书法,气骨森竦严整”。19岁那年,经朋友推荐,入安平郑芝龙府第为家学塾师,专门教小公子郑森(即郑成功)的学业,曾其五是一位忧国忧民的文人,他经常把我国古代英雄志士的诗篇拿来教郑森诵读,他讲文天祥、岳飞的故事给郑森听,历史上英雄们的民族气节和英雄气慨,在郑成功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曾其五在郑府作郑成功的老师,前后共七八年,直到郑成功15岁时考取泉州传士弟子员后方才离去。但师恩难忘,郑成功每告假归家,必先叩见曾其五恩师,汇报学业,聆听教诲,师生之情甚笃。清顺治十八年(1661),曾其五接到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喜讯后,不禁欣然赋诗祝贺。谁知五个月后,便惊悉郑成功不幸去世的消息。曾其五自此忧郁成疾,于康熙五年(1666)病逝,享年71岁。 曾其五的坟墓位于赤店、坑边两村交界处的鼓亭埔,鼓亭埔原是一片荒野赤土埔,文革时由“知青”们开垦成“安海茶果场”,但现在无人管理,举目所见,草木丛生,虽然附近建了几家合资厂,显得有几分生气,但依然有荒凉的感觉。我们走近曾其五墓地,见墓丘上荒草蓠蓠,连墓碑也被掩盖了。华衡先生借来一把锄头,把杂草除掉,才显出墓碑上的楷书文字,上端“皇清”两字,接下来中间两行墓主姓名,一边为“考其五曾公”,一边为“妣黄氏”,下端中间“佳城”两字。原来是曾其五与其夫人黄氏的合葬墓。据说,此墓自葬后至今300余年,没有迁移过。我们拍照后,流连片刻,便踏上归途了。 在归途中,又巧遇曾其五的另一裔孙,名叫国照,他十分热情地带我们到他家中,从一个长圆形的铁盒中拿出两幅画像,原来这是他家历代珍藏的曾其五夫妇画像。此两幅画像边幅裱褙处虽有破损,但画像本身仍然完好清晰。华衡先生十分高兴地说:“我虽是本村人,却至今还没有见过曾其五的遗像呢,我也不知道国照至今还珍藏着曾其五的画像。”在曾其五这幅全身像下面,还画了几个学童在嬉戏,我们拍了照片,国照先生又带我们到曾其五当年教学的“书房”参观。这座书房为砖瓦结构,已经破旧不堪,因无人居住,大门紧闭,断墙倒壁,遍地杂草垃圾瓦砾。国照翻过墙头,从里面把大门弄开,但见大厅中农具杂物零乱,还有谁家养了一群小鸡在厅中,笔者暗想,曾其五在村中也该算是一位“历史人物”吧,可是如今他的遗迹如此破损荒凉,无人关照保护,大约再过几年,亦将无处寻觅了。 郑成功出征时赠送其蒙师曾其五留念的物件,除上述4件外,还随物附上信函1件,此信函原件现已流失,但其内容在史料中保存至今。从这一函件我们看到:作为一代民族英雄郑成功伟大风范的另一个侧面,这就是他的尊师重教精神,作为明朝遗臣的郑成功,在国难当头之时,不得不焚弃儒服,戎装事武,但他对少年时代培养教育他成长的启蒙老师,却依然十分敬重。史书记载,郑成功在军务缠身,无暇与恩师见面叙旧的情况下,依旧“常通尺素”,沟通师生间的感情。今天我们重谈这封洋溢着凛然正气与师生深情的信件时,也不禁受到感动,并且从中获得很大教益,这封信件内容如下: “其五曾先师钧鉴:学生成功原为生员,本应习经修文,只因国难当头,兵连祸结,皇上遇难,家父被劫,成功乃大明之臣子,缟素应然,实中兴之将佐,披肝无地。成功愿与诸英杰共伸大义,投笔从戎,弃家复国,从今焚弃儒冠,戎装事武,尚望恩师鉴谅!但愿后会有期,兹便附上吾师执课所需之物及所爱之榕盆,聊表寸忱!伏乞哂纳。贵体新痊,诸唯珍重……” 郑成功祖籍在南安石井,故居却在晋江安平。他自7岁从日本回国,便定居在安平府中,他的大半辈子都在安平度过,因此,这里肯定留下了许多郑成功的遗物。但由于清朝政府的“迁界”及其对这座郑氏故居安平镇怀着深刻的憎恶,当清兵进占安平后,便一举把这座繁华的安平镇市焚毁一空,夷为平地,连那座规模广阔、豪华一时的郑成功府第,也从此湮没沉埋,其遗址几百年来都无从寻考,使我们的探索、研究工作产生很大困难,然而拆戟沉沙,终究有被发现的时候。只要我们用心查访,深入探寻,必将有更多的遗迹遗物被发现,为研究民族英雄郑成功提供更珍贵的资料。 (注:有关曾其五生平资料部份参考曾华衡先生文;郑成功信函内容有待进一步考证。) 郑成功赠给曾其五的八仙桌。 (插图作者:(方圆摄)) 郑成功的启蒙老师曾其五墓。 (插图作者:(方圆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