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数字资源 > 泉州文史资料全文库

抗战期间泉州的米荒及其黑幕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泉州的粮食产量,原是不足自给,一向多赖洋米和邻县米粮的输入,以资补充。抗日战争以后,洋米不至,邻县输入也逐年减少。由是粮价步步高涨,一般商人便囤积居奇,奸徒便偷运出口,小农又多留余额,民户则积谷防饥,再加军粮的必须储备,种种原因,使粮米的流通额,日见减少。流通减少,就造成米荒,这是必然的规律。 在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鉴于粮食供需的脱节,财政收支的失衡,为了挽救垂亡的局面,就由所谓第三次全国财政会议决定,把田赋改征实物。本省于1940年开始实行,泉州也于1941年开始征实。规定赋额一元,征实三市斗,征借二市斗五升,随赋带征县级公学粮一市斗五升。这样一来,不但农民负担过重,也是造成米荒的一种因素。 泉州是个缺粮最严重的地区,抗战初时除商会曾去罗源采购一部分米谷来泉供应,地方人士叶青眼以及花桥善举公所为了救济民食,也先后向石码、德化、安溪等产粮地区采购粮米来泉,举行平粜,救济贫苦群众外,省方在1945年间也指由海澄就征实项下拨出济泉民食五仟担。其他由莆田、南安、安溪等县,也先后指拨六、七仟担。并命设立“粮食调节委员会”,以县长兼任主委,田粮处处长兼任副主委,党、团、参议会各首脑为当然委员,负责讨论调剂工作。当时调拨价格低廉,与市上黑价相差悬殊,调来粮食原是要举行平粜,救济一些贫苦的群众。可是贫苦群众多得不到实惠,大部都是落在所谓地方士绅及有权势的派头腹中。例如《泉州日报》以“业务亏损,维持困难”,申请拨付民食米壹佰担,县长林逸生就批给五十担。同样,县看守所以囚粮不足,县参议会、法院、县党部、《福建日报》等单位也均以粮食不足、公费不敷为藉口,申请拨售,林逸生均予一次批准佰担、几十担作为应付地方派系的礼品。其他为讨好地方士绅,批给好几个人,每人每月一十五担。所有济泉民米,除县长作为应酬礼品外,其他则落入运输行的手中。所谓运输行者,别的不说,仅“源通运输行”一家就吞没安溪拨的济泉米数佰担。该行前后承运二千多担,合法报销途耗二百余担,拒交的又有五百余担,公然吞没达七百担之多。此案当时曾移送地方法院追究,但法院碍于情面,终无结果。 又如1948年夏省政府曾经指由永春调拨济泉民米二仟担,永春原是由山区仓库拨付,运输困难。当时我任晋江县田粮处处长,行将离任正在办理结束,原想不问此事,可是继任县长丁维禧知道我与永春县长刘仇颇有交情,商请我去一为洽商,请其改拨城区仓库,俾利运输。我前去洽商后即承照办。然一部分地方士绅以及县参议会、泉州日报、福建日报、花桥善举公所闻悉之后,都藉口公费不够,人员缺米,纷纷请拨。甚至丁维禧也藉口应酬困难,以及建屋、工粮短缺,化名请拔二佰担。除善举公所还拨出一些平粜外,其他一拨到手,便派人在永春就地变售,把款饱入私囊,名曰调剂民食,实则充裕了权势腰包。 1948年春,省方也指由龙溪专区拨济泉州五仟担,龙溪不拔,当由我和林逸生会同县党部、县商会等负责人前去龙溪专区说明米荒严重情况,请求拨付,当承指由石码拨付。可是受领各单位,不以民食为重,除一部分运至泉州供应外,另有一部分则运到中途即以高价出售,平民只能望粮兴叹。 再者,1946年和1947年间,泉州党政机关及县商会、侨联公司、达通米行、华美米行、福建日报、大同商店等都取具证明前往闽东的福安、霞浦产粮县份采购米谷来泉供应。到了福安采购,当要运出的时候,就被当地群众拦住,不准出口,有的被其就地拍卖,有的被其抢去,全本无归。采购人员到了霞浦,同样也受当地群众的阻拦,不准采购,不准出口。当时我正担任霞浦县田粮处处长职务,知道泉州米荒严重。乃出面交涉,支持采购。说明霞浦是属余粮县份,谷贱伤农,泉州是属缺粮地区,民食艰难,理应互通有无,不该拦阻。又以霞浦食盐多数是闽南供应的,如果闽南也给抵制,不准运销,霞浦感觉如何为由,向该县参议会说明。结果除了三沙一镇不同意出口外,其他全部同意采购出口。泉州计向该县采运一万五千多担。可是1947年年底我调任晋江县处后,查明这批粮食实在运到泉州供应者为数极少,多数或在中途变卖,或则运往邻县以高价出售,牟取暴利,真是黑幕重重。 当时泉州规模较大的米商,东街有吴阿排,州顶有谢保罗,水门楼仔巷有吴冰清,新门街章某(名记不清)。这四家除经营粮食外,还设有碾米厂,承碾公家的赋谷。水门巷口有超记、维耕两家米店,南门有黄海涛、黄海阔兄弟所开的华美米行和王星辉所开的华通米行,水巷蔡韵邨所开的达通米行。他们资金雄厚,获利不少。其他北门、西街、涂门、聚宝街、桂坛巷也有零星小型的米店。这些小型米店系向南门米埔(乡下农民挑米入城售卖的地点)就地采购来店出售的。上列米行厂商曾多次向田粮处申请发给采购证,准向漳州、石码、莆田、仙游、安溪、南安、永春、德化、闽东各县以及省外的宁波、温州等地采购。他们申请都是说出泉州米荒,要去采购来泉供应,实则都是出于牟取暴利的目的,一采到米,或则半途转手,或则囤积居奇,抬高米价,平民不得实惠。抚今追昔,不禁慨然! 其次,在抗战期间,正因为米荒严重,当时蒋军八十师旅长钱东亮驻泉州,也知详情。当其调防漳州升任师长时,目睹石码一些粮商囤积居奇,不肯出售,即被标封,并通知泉州有关部门前去采购来泉供应,据说计采购五仟多担。不过所采配来的五仟多担,大部也是落在有权有势的派头的手中,平民受惠极少。 正因为米荒严重,粮价就逐年高涨,民不聊生。据个人调查及几位老商人提供的资料,解放前泉州粮价变动的情况,大抵如下: 抗日战争以前,粮米分为上中两类,上米每百市斤价为银圆六元,中米价为五元左右。抗战初期无大变动。1938年五月八日厦门沦陷,情势紧张,外米不进,粮价就逐步升涨,每百市斤涨至七元左右。部份商人为了维持米价的平稳,当即组织米联处,联合采购出售,其价格比之私商稍低一些,但却无济于事。一九三九年初每百市斤涨至八元以上。秋间,港轮德忌利士运到外米一批,其中小较米每百市斤银圆十元零八角,敏党米每百市斤银圆十一元二角,年底就涨至一十五元左右。一九四○年农村入城出售的,由一十五元涨至三十左右元。由于国民党纸币贬值,一九四一年间就由三十左右元涨至八九十元不等。国民党当局国库空虚,为了应付支出,以及抵制物价上涨,就将法币改用银圆券,继又发行金圆券,作为交易之用。结果银圆券、金圆券也相继贬值,因而粮价更是日益上涨。一九四二年七月间,每百市斤就由银圆券九十元涨至一百五十元,年底涨至四百元左右。一九四三年九月间以金圆券计算,涨至九百元,年底涨至一千二百元。一九四四年初涨至一千四百元,年底涨至五仟左右元。一九四五年春夏之间由五仟元涨至万元左右,人人叫苦,怨声载道。抗战胜利后,洋米及芜湖等处的米粮,陆续运到,粮价才逐步稳定下来。可是当时市场又以银圆及美钞作为交易,每百市斤粮米,出售银圆一十二元,或美钞六元。也有以黄金作交易,黄金一钱可买白米一百市斤。市场混乱,可见一斑。 以上所述,有的是亲身经历,有的是访问调查。但见闻未周,错误遗漏在所不免,尚望知情者予以指正补充。 (一九八二年八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