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钱东亮三个字,泉州四十岁以上的人都会联想到“钱魔王”、“歹钱”等。人们给他的绰号,正说明这家伙的残暴成性,人民恨之刺骨,原因他驻泉州时,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生杀予夺”、“炙手可热”,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从1937年来泉至1938年冬离泉的二十个月内,据其卫士李荣贵的透露,被杀害者在八百以上,兹就所知介绍如下:
一、钱东亮的来历
钱东亮原籍江苏省,吴县人,毕业于上海体专、黄埔军校步兵科第三期,上海复旦大学政治系肄业,是戴笠所领导的蓝衣社分子、军统特务,历任蒋军的排、连、营长等。在漳州任营长时,曾因击毙其主管团长而一度被通缉,旋以后台老板“家叔”(?)钱大钧(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和特务头子戴笠的关系,不久便告撤销通缉,仍回部队任职。以后参加了闽西剿共,以其凶狠有“功”,为其主子所赏识,遂升任团长、八十师二三九旅旅长、副师长、师长兼闽浙边区警备司令。到了1941年,因为血债累累,民愤沸腾,特别是海外华侨向蒋伪“中央”控告得很厉害,伪福建省政府主席陈仪为缓和华侨的不满,不得不将其撤职,改委十三补训处处长李良荣为八十师师长。那时钱东亮还想抗拒,陈因命李良荣率十三处训处队伍予以缴械,至此钱眼看大势已去,才将八十师师长职务移交出来,滚出福建。
二、调驻泉州,狼子野心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抗战军兴,泉州的人民和全国人民一样,敌忾同仇,痛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蒋匪军八十师二三九旅钱东亮,在芦沟桥事变前奉调来泉,接替蒋匪军七十五师韩文英旅。他一到不是充分运用群众的爱国情绪、发动群众团结一致、准备共赴国难,而是狼子野心,一方面利用泉州国民党反动派内部的派系斗争,以达到其党同伐异、贪污舞弊、营私肥己的目的;一方面借口防止汉奸的活动,建立各种特务网和恐怖组织,实则矛头针对共产党,坚决执行其“主子”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
1937年,泉州的派系斗争最为剧烈,特别是泉州军统复兴社的泉州日报头子庄澄波、郑健魂,与泉州军统黄珍吾派的福建日报头子蔡鼎常、谢杰英,往往为了互争一日之短长,不惜造谣中伤,针锋相对。次为军统与中统的陈泗荪、汪波、万年芳、林庶应、林中民、王酌聊等之争,亦是党同伐异,不择手段。钱东亮原为戴笠领导下的军统蓝衣社分子,由于这一政治关系,所以他一来泉,便通过有关方面的介绍,与庄澄波、郑健魂、蔡鼎常、谢杰英等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并且最为看重蔡鼎常,盖那时蔡为商会的会长,要什么有什么。钱东亮在泉时,蔡的确曲意奉承,毫无吝色;钱之于蔡,亦实在言听计从,有求必应,这是后话,暂且不题。且说钱东亮一来,就将泉州军统两派暂时统一起来,集中力量打击泉州中统的林庶应、林中民、汪波、万年芳、刘维椿等,为后来借故枪毙刘维椿伏下了杀机,弄得泉州中统这些特务头子到处亡命,惶惶不可终日。
三、借口抗日,大张其反共反人民的罗网
以上所云,是钱东亮到泉州时的野心及其如何利用派系矛盾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阴谋,以下拟就其反动措施揭发如次:
钱东亮到泉州来的第一件“大事”是借口时局紧张,“攘外必先安内”,成立了“泉州军警督察处”,委派所属团长董文敏兼处长,泉州日报记者庄华为通译员,许穆为侦探队长,林冲为队副。
又成立四个情报组,为其反共反人民的神经系统:
东区情报组长蔡蕃楚(东洛联保主任),助手吕鹏琦等。
西区情报组长何光伟(象峰联保主任),助手陈荣华等。
南区情报组长陈文英(云梯联保主任),助手柯松树等。
北区情报组长吴友根(西北联保主任),助手吴金陵等。
另一方面扩大县消防大队的组织,使其直属于泉州军警督察处领导,其组织系统如次:
大队长:谢杰英。
大队副:陈文珍、黄汉杰。
教练官:吴贞。
董事长:初为王岫松,后换蔡鼎常。
董事:王鲁石、谢杰英、陈文珍、刘国伟。
大队之下下辖四个中队十二个分队:
第一中队中队长:庄永山。
第二中队中队长:林德桂。
第三中队中队长:邓焕胥。
第四中队中队长:庄乃端。
十二分队从略。
又设一护机队,队长由陈文珍兼,班长李祖汀,固定的队员二十余人。
最初,全城的消防队干部都要集中训练,名为“消防干部训练班”,班址设在本市元妙观内,班主任为谢杰英,教育长为吴贞、王振坦,教官张光渡。内设一中队,中队长为李成怀。训练期间四个月,结业时发有结业证书。在训练期间,钱东亮经常前往讲课,灌输他那一套反动的理论。
以上两个组织,前者为地方上的土豪、特务、流氓集团等,其首要的任务名为捉汉奸、土匪,实则是对付共产党,后者虽多数为逃避兵役的壮丁,其骨干分子也尽为地方的无赖、流氓,其领导集团则尽为泉州军统的福建日报派头子,其任务名为负责地方的消防工作和协助驻军逮捕汉奸与坏分子,实则已落入特务之手,用以作为派系斗争、对付共产党和爱国民主人士的御用工具了。所以消防队员都有武器,都可抓人,因此他们曾在一次伪福建省主席陈仪与蒋匪南昌行营办公厅主任朱培德南下视察时得到嘉奖。
除此,又在保长训练班期间倡组大刀队,象峰、云梯二联保首先响应,那时钱正命令肃清流氓,何光伟、陈文英就乘机吸收流氓中一些有“武艺”者为队员,其主要负责人为:
象峰大刀队长黄××,队副蔡清培、杨一同(兼教练)。
云梯大刀队长林义根,队副王永忠(一说蒲江海)、柯松树。
以后明伦、梅石、开元等联保都有组织,如明伦大刀队长吴庆年,队副张乌良。
这些大刀队的组织已成为钱东亮以后反共反人民的刽子手,要杀人,他们就磨亮大刀,穿着特制的服装,以“蜈蚣展鬃”的形式列队前导,招摇过市,造成恐怖的气氛;杀了人以后,钱还特许他们手提大刀,到本市的大百货公司、大商店去敲诈勒索。
四、成立组训机构,培植反动势力
钱东亮在闽西时,曾运用“保甲连坐法”、“以杀止杀”、“乱世用重典”等法西斯手段,杀了不少的共产党员和人民群众;到了抗战之时,更变本加厉,将在闽西的那一套搬到抗日前线的闽南来应用。他除了大会小会宣扬其在闽西所谓“行之有效”的“保甲连坐法”,一再命令其所辖的泉州地区的晋江、南安、惠安、同安、安溪、永春、大田、德化、莆田、仙游、福清等县的伪县长,成立地方的组训机构,发展反动势力。兹再就记忆所及,追记如下(主要是泉州,包括现在的晋江县):
1937年芦沟桥事变后,他命令泉州(晋江县)各联保选送壮丁五名以上(视联保的大小而定),交其所主办的“晋江县壮丁干部训练班”受训,期限二个月。班址设在泉州承天寺内,膳食、服装等费由各联保自筹,每人七元(这给各联保一个贪污舞弊的绝好机会),结业后仍回各联保充当基干,协助联保组织壮丁后备队。训练时以术科、游击战为主,政治科为次。
同年秋间,再命令伪晋江县长张斯麟成立“晋江县保长训练班”(这是第二期),班址设在泉州明伦堂(受训对象包括联保主任),训练期限二个月,张任班主任,吴怀卿任教育长。
在这一年,还成立了“晋江县壮丁基干队训练班”,班址分设在泉州明伦堂和承天寺内,每保二人,年龄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双丁或独子均可(在学的学生免训),期限三个月。来训期间,须交洋造枪二杆、子弹五十发,膳食、服装、什费准由各保筹充,结业后保证遣返联保成立壮丁联队,不征入伍,纯为民兵性质,后竟食言,部分被强送入伍。
1938年春,又成立“晋、南、惠壮丁自卫大队训练班”,班址初设泉州开元寺内,后移东街旧府署,每联保选精壮青年八名至十名,年龄自十八岁起至廿五岁止,学历以初中毕业为准(当时各联保选送的青年,文盲也不少),在训期间,各联保须交洋造盒子枪或洋造步枪一杆,附子弹五十发,膳食、服装、什费准由各联保筹充,期限三个月,毕业后送各该县充当县自卫大队中的分队长(一说送各该县充当乡队附)。此外还令所辖其他各县同时开班训练,以各该县县长、驻军长官为主持人,办法同。
1938年春,又在泉州开元寺成立“晋、南、惠妇女干部训练班”(后移东街旧府署),令各联保选送女青年三至五名,初中程度(当时文盲的家庭妇女被选送的很多),其办法和男壮丁一样。但毕业后留一部分为县国民兵团妇女检查员,余概回原联保当妇女救护队队长。
除了以上的训练班外,还有商训队、党训队、工人自卫队等反动组织。
五、党同伐异,枪杀刘维椿
1937年旧历八月初一日下午二时,钱东亮在泉州中山公园(现在的公共体育场)召开“晋江县第一区壮丁基干队检阅大会”,并点收枪械。在点收过程中,发现城区明伦联保交去的枪械有一部分是土造的,除按保追究外,立将参加的部分保长当场扣留捆绑,声称要就地斩决;又以联保主任何健魂领导无方,应负连坐罪责,也要一并砍头示众,以维战时“法令”。当时,钱的卫士以事出突然,未敢下手,他遂抢刀准备亲下毒手,那时,晋江县长张斯麟(军统)乃急趋前拦刀,第一区区长陈良才(军统)、教官薛莹(军统)亦均跪下要求宽限三天,保证令其购买洋枪交换。这时,钱转另追究南薰联保主任刘维椿人枪为何俱不照送?当日刘维椿正发疟疾,未能参加,仅派主任干事陈晓民出席。钱就令卫士将陈捆绑起来,候令处决。陈一时真吓得面如土色,苦苦哀求,再三说明他不是联保主任,不能代人受过,愿带卫士去抓刘维椿。钱厉声问道:“刘维椿现在哪里?”他说:“现在联保办公处打摆子。”钱益怒道:“他妈的!不来参加开会,却在联保办公处‘打牌子’,分明藐视战时法令,抓来!”遂令卫士四名,随带大刀四把,跟陈到刘维椿办公处。那时(三时许),刘正卧床发高热不能走,这些如狼似虎的卫士,就将他架到街中,叫一辆人力车载走。一到会场,不由分说,钱就下令枪毙,即时执行。这事立刻轰动全城,议论纷纷。中统泉州的特务头子遭此打击,一时大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于是急向其上级主子哭援,同时利用其爪牙在群众中制造“舆论”,企图借此向钱施加压力。无如钱东亮仗着他的后台直属蒋介石的亲信,有恃无恐,况目前又是枪杆在握,为了对付中统,也派其妻弟韩泽梧到厦门招待各报记者,同时利用泉州、福建二报和他的杀人布告,给刘维椿来个“该死”的十大罪状,其中有一条是违抗战时的紧急“法令”;还有一条是私通敌伪,图谋不轨(大意如此)。这当然为刘维椿的同党(中统泉州特务头子)所不甘心,他们乃进一步通过海外侨团向“中央”控告,至此双方愈演愈烈。到了1938年夏,钱竟以汉奸嫌疑的罪名,把汪波、万年芳也逮捕起来,后以福建省党部主任委员陈肇英电保始获释放。释放后,他们在泉州再也站不住脚了,其他中统分子林庶应、林中民、陈泗荪、王酌聊等亦逃之夭夭。一直到了钱东亮离泉,中统在泉州的“霸业”才获“中兴”。
现在再回过头来谈谈刘维椿之死,是不是何健魂的替死鬼的问题?揭开内幕,并不如此。原来本人是属于军统复兴社泉州日报派的,算来和“歹钱”是同党,然而在枪毙刘维椿之前,本人在各种会议上被钱东亮目为不大听话的手下;其次,钱东亮一来泉州,军、宪之间经常发生摩擦,而本人和宪兵营长是有一定交情的。有一次,钱东亮授意泉州军警督察处的情报员王台禄、黄石茨,要他们寻找驻泉宪兵的弱点,以便乘机打击,王、黄就捏造了一条假情报,说驻泉义务兵营七十五连殷连长包庇东街南俊巷石墙边一间嘛啡窟,后来这案水落石出,王、黄二人解省判罪。因为这案是发生在本人所辖的明伦联保境内,所以在审讯过程中,宪兵营要本人加以证明,因此钱对本人就进一步由不乐意而很生气。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主要是为了使人不疑他是党同伐异的关系,故先来个诈杀本人,然后真杀刘维椿,以达到其欺骗群众,教乖本人,消灭异己等。请看要杀本人时,县长趋前拦刀,区长、教官跪下求情;而要杀刘维椿时,这些人却个个袖手旁观,一言不发,也就足以解答这个谜底了。
六、一纸战时紧急法令,多少无辜人头落地
1938年5月12日,厦门沦陷于日寇之手,泉州顿成国防前线,在这时团结御侮,实为当务之急。可是“杀人魔王”钱东亮蓝衣社训练出来的大坏蛋,却认为特务网早已布置好了,反动势力亦早已树立了,异己亦已排斥掉了,泉州地区已是“孤家寡人”的天下了。为了坚决贯彻执行其主子的“攘外必先安内”,说得恰切些,安内而不攘外,就藉厦门的沦陷,集中力量反共反人民,他大肆叫嚣“治乱世用重典”、“宁肯错杀九十九个好人,而不放过一个坏人”等,使整个泉州,在人心惶惶中,更置于法西斯蒂刀光血影的威胁下,多少进步的青年、无辜的人民被戴上汉奸嫌疑的帽子,诬为违反战时的紧急法令,甚至所谓“恶种无善根”等,被拉出去砍头、剖腹示众、绑赴刑场枪决,或在三更半夜秘密用大车载到荒郊外,一批批活埋,用小船载到海里去一串串填海。除了极其个别的人,一被抓去,家属央托“对路”的人(泉州军统特务头子)才保无事;一般幸而不死者,在羁押期间,都被刑得遍体鳞伤、浑身焦烂、面目全非才被释放出来。兹就个人所悉,条列于下:
(一)1938年5月,厦门沦陷后,有许多义民由厦门经同安转泉州来,其中有个同安丙洲籍青年陈兴,另一个同安石浔籍青年吴文章,被泉州军警督察处侦探队长许穆、林冲等,以有汉奸嫌疑拘送钱东亮,他先施以烙刑,继以其所谓善能看相的荒唐审理法,将陈、吴二人押来看看,一口咬定他们有“汉奸相”,喝令特务营长派兵一排,押往涂山街头十字路口,绑在电杆上让群众公决。于是陈、吴二人被日寇弄得无家可归,千辛万苦投奔大陆,又被钱东亮的特务排长吕永样和他的士兵,一个绑在生活饭店(现在的满堂饭店)门口的电杆上;一个绑在南园酱料店门口的电杆上,然后宣布交由群众公决。那时泉州的人民很痛恨日寇,更痛恨为虎作伥的汉奸,一听说被绑着的是汉奸,不由得义愤填胸,拳足交加,有的甚至用火把烧二人的皮肤。可怜这二人,一时被打得口吐鲜血,晕厥过去,最后才被钱的军队先用刺刀从前胸刺透后背,剖腹挖心,砍头示众两天。
(二)1938年旧历8月初8日,泉州西街开元口西塔前,有个旅菲归侨黄绍年(又名回春),为钱下令象峰联保主任何光伟带领大刀队逮捕到他司令部来,诬其改名有汉奸嫌疑,又说他和厦门通信,为日本大东亚院厦门派驻泉州活动的地下人员。黄虽矢口否认,亦无罪证,但钱谓他有看相法,叫他跑步,等到黄在跑步时,他却乘其不备,将卫士背上的大刀抽出来,向黄的颈上猛砍过去,第一刀将肩胛连皮带骨砍掉了一大片,黄马上扑倒在地,任其乱砍而死,死后又被剖腹示众。
(三)1938年旧历8月间,泉州北门外霞井村,归侨吴铭三,与南安丰州黄英奇之子先后均因身带小镜子,为西北联保主任吴友根和泉州军警督察处捕送二三九旅司令部,诬其身中带有小镜子,是要为敌机指示目标,有汉奸嫌疑,经钱置以重刑之后,虽无具体证据,亦都被押往南较场公开斩决示众。
(四)1938年10月间,泉州东门外庄任村渔民林咸父子因有涉及在海上打劫罪,被东洛联保民团长吕鹏琦捕送二三九旅司令部,其十岁幼孙亦同时被捕,一并处死,押往泉洛车站杀头,那杀头的布告上说,其幼孙之斩决,系“恶种无善根”故也。
(五)1938年旧历四月间,泉州市东街前田巷口门牌390号人力车馆馆东林万富(惠安县籍),因该馆有三个人力车工人(姓名不详)拉车至南安官桥,为当地的驻军所逮捕,诬为在敌机空袭时以白毛巾指示目标的汉奸,解到二三九旅司令部讯究。钱以这三个汉奸(?)都出在林的馆中,林一定是个汉奸头了,所以派人力车公会会长林寿蛟带同警察到林车馆中,佯作检查卫生,说林馆没有卫生,要将他带到警察局去,从此一去即无消息。隔了四、五天,正是旧历端午节,钱东亮的司令部内,杀人的军号声突然凄厉地鸣着,接着押出四个已被烙刑到一息奄奄的“犯人”来,先头的一个就是林万富,后面的三个就是他的人力车工人,他们都不能走了,因此临时叫了四辆人力车给他们乘。当车走至林万富的门口,林的家属见此情况,不禁放声大哭,哭声唤醒了林万富的知觉,他睁开无力的双眼,用尽力量使足一顿,向他的家人暗示他是屈死。这些人被押到南较场,一并绑在泉秀路旁的电杆上,听任群众“公决”,然后刺胸、剖腹、砍头,示众二天,方准其家属备棺收殓,状至可怖。
同年后一个月,泉州市东街公界巷内人力车馆馆东庄季春,又名庄和鳅,惠安县籍,被诬与林万富汉奸案有关,烙刑后虽无实证,终被押赴南较场斩决。同年义全后街人力车馆的莆、仙、惠籍的人力车工人被云梯联保主任陈文英逮捕三十多人送司令部,诬其在敌机空袭时有汉奸嫌疑,被钱东亮集体秘密杀害。
(六)1938年夏,泉州市镇抚巷内居民辛晓春、许回禄二人被认为有“汉奸嫌疑”,经钱下令逮捕,烙刑迫供,累及该巷律师卢清苑事务所姓吴的书记被押赴南较场斩决。
(七)1938年5、6月间,西北联保主任吴友根伪造汉奸的密件,派人密藏于堂叔刘维歪家的粟桶中,然后捏造情报,向钱报告。钱据报后,马上派了军警督察处的特务前往搜查,果于刘的粟桶中发现有“通敌密件”,遂予逮捕下狱,虽经被害人的家属央托蔡鼎常前往解释,无如钱以“证据确凿”,决处极刑,不久终被押赴南较场斩决,杀后又将其死尸加以侮辱。同时以汉奸嫌疑被害者有吴维宣、林靖均等;刘维歪之侄刘贤吼亦被判处陪斩。
(八)1938年夏,钱东亮在北门城脚失掉了一批军用电杆,要吴友根追查,其实电杆的偷盗者正是吴友根,于是吴就嫁祸于人,临时在北门城脚抓了一个江苏省流落于此的游勇,解送二三九旅司令部,诬指为此人所偷盗的,钱据此便不加审问,立刻下令押赴刑场斩决。
(九)同年夏天,钱东亮率带所部特务营前往晋江南门外石狮区沿海视察防务,途经石狮,顺便视察部队及区署,适有一批永宁联保及其他联保送来待检的烟毒人犯,要送泉州禁烟戒毒所进行戒毒,暂时寄押区署拘留所内,被钱看见,遂令该区区长把这批毒犯的案卷拿给他审阅一下,他看后立刻提起笔来,批将许经普、施性乾、蔡由章等十余人押出斩决,当地群众看了一时真是莫明其妙。
七、填海、坑埋,杀人如草不闻声
钱东亮之在泉州,前期他的杀人可谓公公开开,毫无顾忌,他的反共反人民的“法宝”是:一手高擎汉奸的黑帽,一手挥舞闪闪的大刀。这“法宝”开头颇能起一些障眼法的作用,可是不久就被人民看穿了。另一方面,海外的华侨反感得很厉害,特别是菲律宾的华侨反感最烈,他们在海外口诛笔伐,公愤得很。于是他也就来个由公开而秘密,使你表面上看来他的屠杀行为已有所敛迹,实际上他是悄悄地在干着更大规模、更野蛮的杀人灭尸的罪恶勾当。这中间,到底被害者有多少人?哪些是该死的、哪些是不该死的?就不是局外人所能知道了。但是尽管如此,因本人当时所担任的反动职务是明伦联保主任,又是属于军统泉州日报派的,故不无所闻,因就所知忆录如下:
(一)我所知道的钱东亮将人秘密载去填海的地点是秀涂港封锁线上,这里填的人再多,尸首也绝对无法内流,不被发觉。
1938年夏,钱东亮借防止游民暗为日寇内应的理由,把全市凡属外省的游民,都由泉州军警督察处强押集中在承天寺,一夜之间,这些人都不知哪里去了。事后据蒲江海的透露,是全部载到秀涂港封锁线上去填海了。按这些外省的游民虽然没有固定的职业,也未闻滋生事端,有的还经常制造一些玩具出卖度生。
在消灭了游民之后,钱东亮的黑手又进一步指向乞丐,他说:“乞丐是无用之物,既不事生产,又浪费粮食,且易为日寇所利用,要予以集中看管。”因而下令泉州军警督察处会同各联保的保甲长,将进贤境的乞丐营和流散在街上、破寺庙中的乞丐,全部押集明伦堂,到了隔日,这些可怜虫也都不知去向了。以后本人从当时的救济院长吴剑青(解放后镇压)口中,获悉他们也是被秘密载到秀涂港去填海的。
(二)钱东亮将人坑埋的地点传闻有三处:一为东门外的枪山;二为西门外的潘山;三为府后山(即其司令部后的小山)。
坑埋的过程是这样的:事前派所需的工兵若干人,前往指定暗杀的刑场,挖掘坑埋的尸窟,深约五尺左右,宽约七尺左右。刑时将犯人推落窟中,然后工兵以土压之,使其血气上升,呼吸急促得快要窒息,面孔胀得由红转黑,他们才用钢针插入其脑皮内,迨至钢针拔出,那湛红的血浆,就有如掉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一般,从针伤处喷射出来,直至血尽气绝,最后乃用土填平。还有一种办法是:刑时将犯人一个个用刺刀刺死或砍掉脑袋,挖掉心肝然后坑埋。总之,形形色色,惨绝人寰。
(三)钱东亮将人秘密杀害是使用几种惨无人道的酷刑:用大头针刺入指甲内;用钳子将指甲摘掉,在血淋淋的指甲头上滴下盐卤;用电话机转动发电,使用电刑;用湿布复在犯人的背上,然后用热熨斗熨下,熨后掀起湿布,这时连背皮也粘下来,他们还予喷洒盐水,使犯人一时痛澈肺腑,任是金钢铁汉,再也难以熬住;还有用汽油灌入口、鼻(有的用辣椒水);用篾香烧皮肤;将犯人倒吊,然后用大石头吊在颈上,命令士兵抽皮鞭或用枪柄殴打;用火叉烙皮肤等。如系女的,还用香炙乳头;用猪鬃刺乳部的特殊刑法。
到了要将犯人载去执行秘密杀害时,为防犯人沿途喊冤,除将犯人五花大绑外,复用削尖炒过的竹尾扎布,插入犯人的咽喉中,口包纱布,使其无法声张。如果要秘密杀害的犯人数量不多,他们往往把犯人用铁线绑在军车后面,军车开动时,那犯人也就活活被拖死了。
钱东亮实行秘密杀害的事件,外人不能详知,现仅就当时传闻所得回忆追记如下:
1938年夏,泉州涂门外后坂村村民施教部,祖籍台湾,在泉谋生五十余年,因有汉奸嫌疑(?)被捕下狱,诬为日寇在泉活动的地下人员,一面置以重刑企图迫供;一面下令没收其财产,迫令交出其存储在中国银行的款项一万七千元。交出后终以没有罪证,而使用秘密杀害灭尸的狠毒手段。不久,其妻李氏以夫死的不明不白,家破人亡,遂亦自尽而死。
1938年秋,泉州南岳后街光华眼科电疗医院医生李锦祥,祖籍台湾,居泉业医很久,在钱东亮使用恐怖的手段迫害台湾籍同胞的当儿,有人悄悄告诉他:“钱东亮要抓你!”他先是不信,说:“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抓我干么?”后来看见形势越来越不妙,才决定偷偷逃走,但此时钱的特务已经暗中监视他了,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到好友刘庭栋那里去辞行,因为他未明言,刘并不悉。那一天,刚好刘有一友人(南安人),姓陈名荣德,到厦门办好出洋的手段(厦门沦陷后,厦门侨务局迁来泉州办公,要出国的人经驻泉的厦门侨务局批准,就可到厦门敌伪侨务局签证,然后赴沪搭船出国),回南取行李,路过泉州,遇洪水,是晚投宿刘家,刘看他咳嗽得很厉害,就带他给李锦祥看病,就这样,李、刘、陈三个人都被埋伏着的特务一齐抓走了。最后都被秘密处死灭尸了事。
1938年,泉州南门外浦口村,有个厦门沦陷前一向川走泉、厦之间的走水商人黄必皮,于厦门沦陷后逃回故乡,事为钱东亮的泉州军警督察处所悉,密饬西区情报组(它对外公开称刑警队)组长何光伟将黄抓来拘禁于一密室中,指使助手陈荣华滥施体刑、垫砖、灌汽油等,要迫使黄自己承认是汉奸,但黄坚决予以否认,所以最后就被刑死了。黄必皮死后,何、陈二人密议将尸体弃置于许厝埕菜园内古井中,井口用大石板盖住,上堆瓦砾,使人没有注意到此地有一口井。这事至解放后,才由公安机关破案沱井,起出死者的骸骨,由被害者的家属领回埋葬。
1938年,泉州市中山中路祝三医院配药员魏凤仪,本市北门大城隍口人,被钱的侦探组长何光伟指有汉奸嫌疑捕解二三九旅司令部,虽经被害人据理否认,也无确凿的证据,终被秘密杀害灭尸,家中遗下老母小妹,情至可怜。
1938年,泉州南岳度量衡制造店的主人陈文清(绰号秤仔清),因与刘维椿合影事,被诬为涉有汉奸嫌疑,被泉州军警督察处侦探队逮捕下狱,终为秘密杀害灭尸。
1937年中共闽中游击队为了抗日救国,从莆田老区开到泉州来,驻在承天寺。钱东亮千方百计,威胁利诱,要缴抗日队伍的武装,收买队长刘突军同志,一切的手段都无效,乃不惜进一步使用更为卑劣的手段,乘刘同志离泉到闽中开会去,派人秘密暗杀于莆田,同时遇害的还有另外二位同志。
1938年,泉州抗日后援会的职员、中共地下党员辜仲钊同志,曾被逮捕下狱,后经抗日后援会的部分委员设法营救始获释放,但钱仍派其爪牙暗中监视一段时间。辜终于设法脱险避往他处,继续从事抗日救国工作。
在钱东亮的时代,泉州各车站、城门口,均设有军队检查来往旅客的衣箱、手提包,遇有旅客的衣箱、手提包中带有红色的东西,均被拘留秘密杀害,弄得“其存其殁,家莫闻知”。
八、荒淫无耻的生活
钱东亮不但是一个杀人的魔王,同时也是一个色中的饿鬼,他为了满足个人的兽欲,不惜使用种种下流的手段。下面仅就个人所知追记如下:
1937年夏,泉州市南街头老福记西装店有个童养媳×××,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为钱所看见,立刻垂涎三尺,必欲图之而后甘心,当经谢杰英与余福清二人利用权势威胁利诱而成。钱是有“惧内癖”的,那时要娶×××为妾,生怕发妻韩泽芬大发雌威,乃密藏于东街土地巷陈崐家。翌年夏天,韩泽芬自泉返沪省亲,这事遂由秘密而公开,由晋江县商会会长蔡鼎常、秘书谢杰英择日为其举行婚礼,筵设在后城黄克绳家中,开支达数千元,这些钱都是蔡鼎常、谢杰英二人由同安白兔港走私资敌的一部分利润拨与应酬的。
1938年夏,上海有个正吉京剧团来泉州大光明戏院(现在的人民电影院)演出,这个剧团里面有个女旦虞艳云,绰号桌头娴,生得姿色秀丽,钱就利用星期日请她打牌,后竟设计留宿,实行强奸,以泄其兽欲。
泉州市后城侨眷陈××(抗战结束后跟美国人走了),此人来自菲律宾,善交际,喜打牌。1937年有一天,在余福清开的体育用品社二楼打牌,适钱东亮及其副官钱化龙来找余福清,他们一看便起淫心,当经授意余福清,设计勾引陈××,果于七天之内陈便被诱奸上手了。从此余福清以“拉皮条有功”,大为钱东亮所赏识,凡有说情,几无不通,手头收入,数目可观。也因为如此,有一次陈在余的店中,竟因分配谢礼不均而大闹起来,互揭对方的隐私,一时路人观者如堵。
1937年,晋江县政府有个女秘书,姓谭名志英,是本省闽侯县人,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法政系,芳龄二十余岁,才貌双全。这事被钱闻知,有一天借打白鹭鹚为名,手提猎枪直趋忧乐庐会客室,当有人报与县长张斯麟,张急下楼欢迎。他深知钱东亮是个好色之徒,特令女秘书谭志英担任招待,以示巴结。自此钱常派他的小车来接谭志英到他的官邸去打牌。当时谭亦知钱、张的用意,无如迫于权势,只好任其摆布,于是由奸污而怀孕,终被纳为第二小妾,先仍密藏于陈崐家,后移藏于后城黄克绳家。
1937年,晋江妇女总队中队长翁露生,钱常以长官的身份请她打牌、吃酒,亲密逾常,那时翁尚未婚,因此内幕新闻颇多。尤其恶劣者,于空袭警报时,指定三县妇女干部训练班的党员疏散于北门外一峰书附近的北帝庙,他则藉词邀请学员个别谈话,实则是乘机挑选一二有姿色的女学员到他地下室进行戏弄和侮辱,所以被其个别谈话的人,出来以后无不垂头丧气,敢恨而不敢言。
1937年,钱刚调驻泉州不久,莆田县有个女飞行员×××来访,盖与钱原为上海东亚体专的同学,此次来访,实系顺途拜会性质。不料钱竟起淫心,先佯为热情招待,开东街大观楼旅社(那时泉州最上等的旅社)二楼七号房作为宿舍,设筵请她。×住泉州数天,有一天晚上应朋友的宴会返寓,钱东亮深夜来访,竟乘机予以强奸。×××只好暗呼倒霉离开泉州。
钱于1938年往莆田视察防务,行辕设于莆田城关鲤湖大旅社,有一天顺途视察第一区的区政,在区署内拘留所中,见一青年女犯,生得相当秀丽,经过调阅案卷,又悉这女犯是高等学校出身的政治犯,回行辕后就下令卫士李荣贵前往提取,借口他要亲自审讯。提来之后,竟予暴力强奸,到了第三天临返泉州前,才将这女犯交回区署,令该区长解交当地驻军处理,又密令当地驻军予以斩决,前后时间不过七天。这是钱的卫士李荣贵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古语云“上行下效”,因为钱的好色,所以他的左右也是一群好色的家伙,从政治部主任、副官主任到卫士等,都有其不可告人的乱搞女人的丑事。如政治部主任钟任夫,于寓居东街前田巷内,曾经奸占邻居一少女为妾(这少女是三县受训的女学员),钟离泉时,强将这少女挟带而走。
九、白兔港走私资敌
1938年晋江县商会会长蔡鼎常告诉钱东亮,从同安县白兔港出口物资供应厦门敌伪,利润很大,苟能与当地陈姓族人联系,利用他们出面,我们暗中加以保护,则不但一转手之间可获巨利,且万无一失。这一建议是很打动钱东亮的心的,当由钱东亮叫陈崐出面,介绍蔡鼎常与该港陈姓族人见面,不消说一促便成。之后,蔡遂派其得力助手李映樵等人随带二三九旅的护照前往主持,陆上自有军车担任运输。闻前后只不过数月,而获取暴利竟达数十万元,钱、蔡二人平分秋色,惟陈崐则白白受他们利用。这是1960年冬陈崐亲自透露出来的。
他如消极抗日,积极破坏交通桥梁,炸毁洛阳桥与新桥,挖掉公路的路基,造成运输瘫痪,物价腾贵,民不聊生等,是笔难尽述的。
以上的材料,是本人担任明伦反动联保主任的所见所闻,当然很不全面,很不深入,中间有些因为时间太久,可能还有记错的地方,希望有识之士加以补充和订正!
(周海宇整理)
(原文载于1963年2月第八辑第1~第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