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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师与印友毛善力——旧作《开元寺所藏李叔同金石作品述略》补遗

发布日期:[2016-08-16] 阅读人:1637  字号:      
1979年7月我在《泉州文史》(当时是泉州历史研究会,泉州市政协文史委、泉州市文管会合编的)第一期上发表了《开元寺所藏李叔同金石作品述略》我写这篇文章的缘起是这样的:1942年我曾师从陈家楫先生(他是我三姑丈陈伯英的从弟)学篆刻。1948年我主《晨曦报》笔政时,曾约请家楫(字作舟)叔为《艺林》副刊撰写金石作品评介。当时,作舟叔就选定要介绍弘一法师的金石作品,约定由他口述,我作笔录。后因其他编务缠身,此计划中断。我把从学过程中,耳濡目染所得篆刻艺术的若干要领作为框架,1979年时得圆拙法师的大力协助,提供弘一法师的印作素材,写成这篇文章。这是1948年计划的延续与实施。我动笔为文之时,挚友许谷芬兄还健在,他知道我弱冠之年曾师事于家楫先生(泉州有名篆刻家),可以把这篇文章写好,给我予勉励。 我在开元寺详细检读藏印的印文,并考察其形制。当时,我从边款中发现:亡言(白文)“丙子三月善力刻”,一音(朱文)“庚辰二月善力敬刻”,音(白文)“丙子三月善力”。在代刻者当中,我不知道“善力”是何人。查阅林子青先生的《弘一大师年谱》,未见有善力先生的记载。 1979年文章发表后,我取一份《泉州文史》寄给弘一法师的在家弟子李芳远兄(他家住在鼓浪屿鹿礁路2 7号),请他指谬。芳远兄在回信中提到:“大师在永春时,有友人毛氏,自永安来,刊赠朱文一心见佛,及‘静观’二章,师用过,甚为精到之印作。”我才获知有一位姓毛的印友是在永安的。我还误以为毛氏是永安人。 1987,我被推举为《弘一大师全集》编委会的副主编。在搜罗大师的遗著时,可以说是把大师的全部遗著通读了一遍。我发现收入于《全集·杂著卷》中“论说”类大师所撰《慈说》一文,开头便写道:“岁在娶訾十月,余来三衢,居大中祥符,始识江山毛居士。……”(按“娵訾”,指癸亥年,即1923年)我估量这位江山的毛居士,很可能就是那位能刻石的毛先生。及至编篡最后一卷《附录卷》时,我负责执笔编写“第五部类”《弘一法师驻锡寺院简介》,写到“衢州祥符寺”时,我对祥符寺史,所知无多,特驰函衢州市方志办朱子善同志,请他协助提供祥符寺史资料,同时征询江山的毛居士是否善篆刻。他回信说,毛居士原名善力,弘一法师居祥符寺时,为毛氏改名慈根,并收为习书法、篆刻的在家弟子。已故。善力之子毛国瑞,现年57岁,在江山市建筑公司任工会副主席。我即按址写信给毛国瑞同志,询及毛善力先生于1939年(即弘一法师在永春普济寺闭关三年)是否在永安工作?毛国瑞同志很热情给我写回信,详细介绍毛善力的生平历史。我将他所提供的材料为毛善力先生写略传(着重介绍他与弘一法师的关系)作为我的旧作《开元寺所藏李叔同金石作品述略》的补遗。 毛善力(1902-1977年)原名世根,号子立,别号梅泉居士,浙江江山市城关镇人。家道清贫,小学毕业后(14岁)在江山清湖镇“恒聚米店”当学徒。他自幼好书法,朝暮临池不息。商业学徒未出师,即应聘任清湖镇统捐局文书,越二年,在堂三叔家当家庭教师,堂三叔家中藏书颇丰,毛善力边执教,边自学,于国学大有长进。廿一岁时,任教衢州第八师范学校。其时,八师校址在祥符寺西。时弘一法师驻锡祥符寺。弘一法师是由一种偶然的机缘,认识毛善力的。据说法师在祥符寺,时以糕饼助食。有一天,发现糕饼包装纸上书写的商号,字迹颇清秀,随即走访糕饼店,询问书字者为谁?店主答说:八师的毛善力先生。于是,法师约见了毛氏,交谈之后,成为莫逆的文字交。法师曾建议毛氏将原名世根,改为慈根,并为撰《慈说》(全文长257字)述其命名缘起。弘一法师曾将两件器物,赠与毛善力居士存念:(一)法师1918年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时所剃下的头发一包,并附有三句话:“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二)法师1909留学日本时,学业成绩优异,获得小瓷花瓶(日本称为“浪釉”)奖品一件,转赠与毛君收藏。足见他们师生间情谊之深。1926年,法师离衢州回杭州,毛善力也随之赴杭州访师求贤,经法师介绍,师从马一浮先生进修国学,师事黄宾虹先生进修国画,从周承德先生习篆书,从叶揖舟先生习金石。得到名师的指导,艺术上的成熟程度有了质的飞跃。后来他阅尽艺术历程,书联自勉日:“半生读得书千卷,全副精神笔一枝。” 1928年,毛善力曾投笔从戎,参加北伐军,任过骑兵独立旅的上尉文书。1935年8月,毛氏得北伐军的旧同僚郎伯龙(浙江兰溪人)的介绍入闽,在福建省政府保安处当上尉科员(当时,福建省会在福州)。1938年下半年,福州陷敌,省会迁永安。毛氏转任福建省保安第四团少校军需主任。据说这是个挂名的闲差事,毛氏平时仍然以写字刻印为主业,又有外出旅行的方便,到处走访弘一法师,先后达70次之多,通讯80多件。1941年2月,毛氏离开保四团,转到宁德县担任县税务局局长(得江山人汪汉滔引荐,汪某时任福建省税务局局长),但平时仍与翰墨、印章为伍。1941年旧历十一月离闽,返回家乡江山,以教为业。 毛善力与弘一法师的接触很频繁,多学、多看,多写,将弘一法师的“佛体字”学到家了。学得很像,几乎可以乱真。1939年,毛善力由永安到永春蓬壶普济寺去拜访大师,将名片递交给看庙门的小和尚,小和尚笑吟吟说:“原来你就是慈根居士啊。”前些天,大师接到你的来信,从信封上所写的字体一看,大师误认为他写给夏丐尊先生的信被退回来了。后来仔细一看地址,大师笑着对小和尚说:原来是慈根居士的来信。你们看,慈根居士学写我的字,连我一时也分辨不清。说时大师会心地笑了。1936年二月,毛善力将自己刊刻的印章汇成一册,由福州寄到泉州草庵,呈大师审正。大师为书封面题签:“善力印稿-丙子~音题”。并撰弁言曰:“数载不晤慈根居士,顷以印稿寄示,知其致力于学甚勤,印法兼学诸家,而于秦汉尤所长耳。为题弁言,聊志欢忭。丙子二月大病初起,沙门一音书。”这一份手迹原件,由毛国瑞同志完好地收藏着。通讯手扎150多封。毁于1942年日寇进犯江山时的炮火之中。但有一张便条还保存着。便条上写道:“印石四方乞慈根居士镌刻,不拘如何分配。七言。大明。弘一。音。月。吉目。解胜。。”镌刻后印稿的拓片,毛国瑞同志也完好地收藏。他把原件拍成照片寄来给我。我取来与开元寺的藏印查对一下,除了“大明”、“胜解”二章外,其余五颗代刻的石章,均收藏在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里。只是“弘一”、“月”、“吉目”三章,边款上没有刊明“善力刻”的字样。因此,1979年我当时辨认不出来。芳远兄提示二尊,“静观”一石今存开元寺;“一心见佛”一石找不到下落。现在毛家所收藏的书件还有两件颇有纪念意义的。即1940年春在福建,毛善力请求大师为题江山毛家的书斋别号写了“智忍堂”“有恒堂”两幅匾额,及今还完好地保存着。转赠给毛君的1909年大师留东时奖品“浪釉”瓷花瓶原件,现在还保存着。毛国瑞同志拍了照片寄来给我,我把它收入第八册《全集·书信卷》插页的图片中去。《慈说》一文,《全集》原是转刊李芳远兄编《弘一大师文钞》版稿。今原件手迹毛家收藏着,经校对,我发现《文钞》版稿把最后的八句偈语脱漏了,今已及时补正。偈语曰:“者德之本。慈者福之基。云何修慈心。应先戒残杀。若人慈是说。至诚心随喜。离苦受诸乐。往生安养国。” 解放后,毛善力先生在家乡江山的景况如何呢? “江山报社”的周航同志,给我提供情况的信写道:毛先生在解放初,在江山中学担任语文和美术教师,1960年被聘到江山县(后改为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工作(估计是担任书画的监定工作)。1963年1965年两届当选为县人民代表。1977年因患肺癌而谢世,终年76岁。大约在1980年,毛善力的书法、篆刻遗作多件,被浙江省选送去日本参加书法、篆刻艺术展览。可见,毛善力在浙江是知名的书法、篆刻家,这个历史地位是确定无疑的。解放后,他还照样招徒授艺,可以说是“桃李遍三衢”。今年八月十三日周航同志还领着善力先生的门生三人访闽,到泉州弘一法师纪念馆参观两天,表达了江山徒孙们对师公弘一上人的崇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