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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傍海抱赤心

发布日期:[2016-08-15] 阅读人:1637  字号:      
1998年7月16日下午4时10分左右,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一艘巨大的综合型货轮徐徐靠近新建的码头,蓝色的海水从船舷和水泥石墩之间的缝隙中窜上,浇得码头前沿湿漉漉的一片。当时,天气很好,天空一片湛蓝,万里长空,竟没有一丝云儿。 颜洪龄默默地注视着这艘来自非洲圣文森特的“明晶”号货轮,心里多少有些激动。从1996年春开始投资建设的这座码头,首期投资达1-8亿元人民币,多年来的风风雨雨,为的就是这一天。 在中国东南沿海最具活力的经济带又多了一个现代化的港口,这对带动历史文化名城泉州的经济腾飞,具有深远意义。 从头衔上讲,颜洪龄身挂许多职务、许多头衔,如泉州市政协常委、泉州市刺桐大桥投资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宝佳房地产(晋江)有限公司总经理、宝盛石湖港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等等。谈起这些,他总是淡然一笑:“头衔不是荣誉,是一种责任。” 在颜洪龄所追求的诸多事业中,他对石湖港看得最重。为什么?是这里条件好,在可预见的日子里,可以赚到很多钱吗?显然不是。 石湖村行政上划归福建省石狮市的蚶江镇,就在海边。石湖村并没有什么湖,裸露的石头倒有不少。土地贫瘠,庄稼收成差。当地村民主要靠打渔为生,有的则专搞运输。当时,运输还挺赚钱,小小渔村出现了不少万元户。但是,百十来户的小渔村,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多几座小洋楼,出几个万元户而已。他们不知道石湖村有很好的地理条件:一泓海水波光滟潋,当外海风急浪险时,石湖湾的海面上却波澜不惊,沿岸平均水深约二十米,是绝好的天然良港。山里的人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靠海的人知道不知道“要想富,修码头”的道理? 当市政府的最高决策者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这个石湖村时,几乎是与此同时,澳门宝盛集团的领导者也把目光投到了这里:该集团董事长召开全体董事会议,就该项目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与会者认为,建造石湖港,意义非凡,但资金量大,投资很难在较短的时间收回,应该慎重。一时间,董事会难下决心。在回家的路上,在汽车里,该集团总裁颜延龄也就是颜洪龄的哥哥,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颜洪龄。 “怎么样?如果市政府招标建设石湖港,我们干不干?” “投资很大呀?” “是呀,至少两三亿。” “很难收回。” “是呀,但如果港口建成,能将周边各类企业带动起来,也还是有利的。” “这还需要进一步估算。” 颜洪龄不再说什么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其时,澳门已进入子夜,市中心繁华街道两边依旧灯火辉煌。颜延龄了解他弟弟的性格,凡办一件事,总是困难的地方想得多一些,但权衡利弊之后,一旦敲定,就义无反顾。 颜洪龄在家里排行老五,男孩中数他最小。由于凡事有哥哥姐姐担当,颜洪龄从小就养成了一种较为内向的性格,处事小心谨慎,不喜张扬。通常,公司里较为重大的事情,都由他哥哥决定,他做为董事会的一员,总是执行董事会的决定。有时,从他平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他的倾向来。到夜深人静时,他还默默地站立在窗前,久久地思考着。这是颜洪龄性格的一大特征。他不喜欢争吵,也不善于争吵,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沉稳的类似于绅士的风度。 关于石湖港,颜洪龄并不陌生,早在90年代初,当地政府就想在此开辟一个良港,但苦于没有资金来源。当时,在观念上存在一个误区,认为港口、码头应该是国家投资,产权国有。外资是别想插足的,可政府又拿不出钱,只好将建设方案放置在抽屉里,任由波浪悠闲地拍打着堤岸。无心的人在这里看到的是天海一色的风景线,有心的人看到的则是大笔的外汇在流失、一个可牵动地区经济发展的建设点的丧失。宝盛集团很早就有此意向,只是放在心里没说,毕竟,建设一个现代化的码头,同开发一片房地产还是有区别的。投资大、周期长、技术复杂,一般人都望而生畏。 但改革向纵深发展,观念逐步改变,由政府牵头,向社会招标建设石湖码头的议案终于摆上了议程。 可以肯定地说,修造这个石湖港,并不会赚到什么大钱,颜洪龄的一个专搞码头建设的德国朋友就曾坦言告诉他,修建码头,本利效益只有15%,而85%是社会效益。换句话说,建码头,并不是赚钱的买卖。要想急功近利,最好另选项目。 其实,这一点,颜洪龄及董事会的全体董事们也都明白,之所以有争议也在这里,几个亿投下去,如不能收回本钱,损失可不是小数字。企业家办事能不考虑赚钱吗? 那为什么要做呢? 不做不行。 颜洪龄摊开地图,目光盯在故乡的版图上。安海镇地处晋江又是闽南金三角的中心,而闽南的这块聚宝盆又是福建省的经济最发达地区,继而,目光放大些,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上,福建省与台湾省隔海相望。台湾,是亚洲经济发展的新热点。一旦“三通”,首先就是要机场和码头。机场有了,晋江机场已是小有名气,属地方集资修建的机场之一。码头呢?500年前,泉州港口可是世界扬名的大港口。一旦石湖这个港口开通,通往祖国各地的船舶就会川流不息地由海上进出泉州,而泉州的进出口贸易将向台湾沿岸辐射开去,向太平洋沿岸辐射开去。那将是什么样的情景啊。 仅仅是为赚钱,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安海,颜洪龄的老家,祖辈休养生息之地,多少父老乡亲在这块土地上脚踩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望海吃海却过着穷日子。记得“四人帮”刚粉碎的时候,乡亲们高兴地唱啊,跳啊,可没钱买鞭炮,只能敲着空油桶表达自己的高兴心情。家乡人能吃苦,什么苦活、累活都愿干。可是,那时经济不发达,只能死守着方寸之地过日子,有劲也使不上。家乡盼富,盼过上好日子。让闽南金三角真的成为黄金地段,是几代人的夙愿了。家乡人希望能有牵动他们腾飞的大项目。 仅仅是为赚钱,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有一次,当时的省委书记贾庆林曾握着他的手说:“福建是块风水宝地,但没钱没资本也发不起来。如果你们在外的闽籍华人、港澳同胞能伸出手,多帮家乡一把,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颜洪龄握着贾庆林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忘记我是福建人。”之后,宝盛集团在颜洪龄的哥哥颜延龄的率领下,挥师北上,将大量的资金投到家乡的经济建设上。 仅仅是为了赚钱,也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正因为想到这些,颜洪龄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第二天一早颜洪龄见到颜延龄的第一句话就是:“建石湖港的事,我们还是接下来吧。” 颜延龄笑了,还是那句话:“投资很大呀。” “如果我来计划,不用2个亿就可拿下首期工程。” “这笔资金短期难以收回呀。” 这回轮到颜洪龄笑了:“你不是说,对家乡有利的事不讲回报吗?” 就这样,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评估,缜密论证,石湖港码头首期工程终于以1-8亿人民币招标成功。颜洪龄任宝盛石湖港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 这不是一项好差事,可以想象,在一片茅草丛生、怪石磷峋的荒滩上建造一座现代化的码头,是多么艰难!豪华的办公室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临时租用的村委会的简陋的房间,漂亮的地毯沙发没有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四周摆满了各类建筑材料的样品,花岗岩、大理石、瓷砖、红瓦------和其他一些大公司总经理的气派、豪华的办公室相比,石湖港发展有限公司的办公室是摆不上台面的。 但颜洪龄对这里却情有独钟。人到四十,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了。现在是执著在干一项事业的时候了。当颜洪龄再次踏上石湖的这片海滩,准备大规模开工的时候,他眺望着大海,心里这样想道。 他的这一想法,是和他的生活经历有着很大关系的。 记得中央台曾播放过一部电视剧,名叫《十六岁的花季》,讲的是城市里十六岁的孩子的学校生活,还有少男少女感情上的纠葛等等。“十六岁的花季”,片名起得真好,现在的十六岁,真是如花如诗。有宽敞的教室,有漂亮的校服,有现代化的都市生活,还有肯德鸡、麦当劳、电子游艺机……而颜洪龄的十六岁呢? 他清楚地记得在一个清早,当时村子里传开了一个“政策”:所有正在念书的孩子都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颜家祖辈都是农民,自己教育自己行不行? 回答是不行!必须到更穷的地方去接受农民的再教育。 那是1969年的7月,文化大革命正进入疯狂时期,大批的知识青年被发放到穷山僻壤,其中包括年纪尚小的孩子。颜洪龄记得很清楚,一大早,几百名初中生和高中生被聚集在镇中学的广场上,虽然也有喧天的锣鼓、震耳的鞭炮,但家人与孩子分别时的悲切情景也令人唏嘘。颜洪龄跟着他的两个哥哥在拥挤的人群中与家人告别,他倒没有哭。在汽车的颠簸中,他看着家人远去的身影,鼻子有点发酸。他第一次尝到那种割舍不下的依恋之情。 他们兄弟三人被分配到离家乡上百里远的一个贫瘠的山区。那里高山挺拔险峻,全年只种一季稻,寒冷的时候还结冰。兄弟三人被安排在生产队长家里。从此开始了四年艰苦的生活。 他们所在的村子很小,只有50多口人,地少人稀,全年的口粮就靠几块水田。那时,每天劳动是记工分的,一个工分大约值二角钱,但这是记在队里的本子上的,年底按工分多少分稻谷,实际上拿不到钱,兄弟三人第一次离开父母,过自食其力的生活,有时没菜吃,只好就着盐巴喝口粥。寒冷时,兄弟三人挤在一起睡,当两个哥哥已打着鼾声入睡的时候,颜洪龄却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幻想着在梦里才有的美景:穿着新衣服,骑辆新自行车去上学,学校应该是新桌子、新板凳,而不是像现在山头的那座小学一样破烂不堪,屋顶漏雨,窗户也进风。墙壁要白白的,黑板要黑黑的……这也许就是颜洪龄当时最高的理想,能读书,能上学就行,可惜的是,这个理想一直未能实现。1994年,当颜洪龄做为澳门同乡会省亲回乡观光团的团长再次故地重游的时候,发现校舍还是当年的校舍,桌椅还是当年的桌椅,操场还是当年的操场,甚至墙上的裂纹依旧如初。颜洪龄的心在瞬间紧缩了一下。这是学校呀,是孩子们走向未来的摇篮呀。再穷,不能穷教育。看着山里孩子们一双双渴望学习的眼睛,颜洪龄眼眶湿润了,当时就捐了10万元给这座小学,还帮助村里投资装上电灯,当年的生产队长在如今已是六旬的老人了。他紧紧握着颜洪龄的手说:“这是缘分,当初你们兄弟三人住在我们村,我就觉得是来了贵人,我代表全村百姓谢谢你了。” 70年代中期,各地刮起了“返乡潮”,当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们如潮水般地涌回家乡。当时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 当时,颜家兄弟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在这山上干不出什么名堂来,吃都吃不饱,还能干别的吗?还是回家去吧。他们找队长说了,由于上面有这个精神,队长也爽快,办个手续兄弟三人就下山了。 回到离别几年的家乡,颜洪龄开心了好一阵子。但之后苦恼却又来了。在山上苦,下山了也苦,找不到工作,在家闲着的日子也难熬。后来,兄弟几个总算各自找到了工作。哥哥在一家开关厂当推销员,颜洪龄则在一家建筑公司找了一份活干,在永安修公路。这是颜洪龄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外生活,完全自己靠自己,自己照顾自己,在艰难的条件下,他学会了忍耐、坚韧的品质。谁能想到,他哥哥在高中时读的书,颜洪龄在开山辟路之余也自学了一遍。当他独自生活的时候,他感到知识贫乏在他心中引起了恐惧。他几乎是什么都想学,什么书都看。那时脑子也特别好用,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甚至无师自通,很有点天分。这一点很快在他调到漳平县科委的那段日子里表现出来。他这个当时只有初中水平的青年人和那些老师傅、大学生们一起成功完成了县里指定的“三十烷醇”的实验(一种农作物生长激素),也就是这个时候,颜洪龄接到了可以去澳门定居的通知。 当时澳门经济还是非常不发达的,博彩和旅游是主要经济来源。80年代初,在香港经济腾飞的牵动下,澳门也开始发展起来。由于当地劳力少,澳门政府放宽了移民条件。向来有到海外谋生传统的闽南人,又一次掀起移民澳门的风潮,大批福建籍移民涌入澳门。颜洪龄的哥哥姐姐都先后去了澳门。有一段时间里,他有点举棋不定,是留下来继续干,还是去澳门重新开始一番事业,他拿不定主意。他回乡找到他的女朋友、他现在的太太施丽娜商量。他们俩是在1979年相识的。那时,施丽娜还是一个村里的农技工,她长得高挑的个儿,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相比之下,那时的颜洪龄倒是黑黑瘦瘦的,不怎么起眼。但颜洪龄的沉静和憨厚给施丽娜留下印象。当时,施丽娜来请颜洪龄去她们村修理面粉机,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感情。颜洪龄也喜欢施丽娜的活泼大方,两人谈起去澳门的事,施丽娜首先表示赞同:“我看可以去,在哪不是干活?也许那更有发展的机会,家里不用操心,我会照顾的,你去吧,别错过这个机会。” 颜洪龄听从施丽娜的劝告,做出了去澳门的决定。到澳门,经过十余年努力,果然发展起来,这是后话。而那时,颜洪龄也曾犹豫过,在国内,工资不高,但还算是铁饭碗,一切国家全包,到澳门,一切等于零,又要重新开始,行吗? 颜洪龄扪心自问,踌躇再三,当时,他的哥哥姐姐都去了澳门,生计非常艰辛。但是,闽南人深藏在心底、流淌在血液里的那种吃苦耐劳、“爱拼才会赢”的精神,使颜洪龄又一次接受挑战。 “是啊,我还年青,一切从头干起,有什么不可以?” 颜洪龄打定主意,辞别家乡,踏入了澳门,但这一次离开家乡,没有了当年上山下乡那种刻骨铭心的愁怅,而是带有一种抱负迈出拱北海关。 一切从零开始,颜洪龄先是搞装修,利用在国内学到的手艺,给当地人搞室内装修、装潢,白天干活,晚上自学,自学室内设计,装修这一行竞争相当激烈,稍不留神,可能连饭碗都会给扔掉;饿的时候,买块面包就开水吃下,然后继续干。那时真是个奋发图强、自强不息的时代,是个令人怀念的时代。近10万福建劳工成为澳门服务、建筑、服装、电子、手工业等行业的主力军,事业慢慢发展起来,四年之后,颜洪龄自己已成为一家装修公司的小老板了。 从一般意义上讲,当老板只要考虑赚钱就是了。但不知为什么,颜洪龄常常不这样认为,他有时很认真地对他太太说:“商人,首先是人,是中国人,福建人,安海人,其次才是商人,这个根本怎么能忘呢?” 有一次,不知什么由头,颜洪龄在几个外国商人面前谈起自己的福建来,在坐的几个外国人只知道颜洪龄是中国人,却不知道福建在哪里? 他们很有礼貌地承认,他们对福建一无所知。但这件事却在颜洪龄心里留下一块不小的阴影。“我们这么大的一个省,面积大过他们的一个国家的面积,他们居然不知道福建在哪里?真太让人接受不了。”他左想右想,竟夜不能眠,得想个办法,让外国人认识福建。 几个月后,颜洪龄和他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策划了一次规模盛大的“福建金鱼展销会”,福建的金鱼是相当有名的,且养殖的历史相当悠久,五彩斑斓,奇形怪状的金鱼,一下子镇住了澳门的许多有钱人,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许多外国人睁大眼睛,看着各种各样形态怪异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感到不可思议。 “太奇怪了,鲫鱼怎么长成这种样子呢?” 第三天,当时的澳门总督高士达亲临展厅,饶有兴致地参观了展览。临走时,在留言簿上写下:“中国的金鱼让我认识了福建,我衷心祝愿福建繁荣昌盛,祝愿福建好运。” 这次展销,从经济角度衡量,没有多少赚头,甚至还倒贴了不少钱,但是,从政治的社会的角度来看,旅居澳门的福建人开始显露他们爱国爱乡的“祖国情结”。这一点,从颜洪龄他们一家策划这次金鱼展可窥一斑了。 事后,他哥哥颜延龄笑着对他说:“亏就亏了,钱算什么?‘福建’这两个字能在澳门叫响,这就是了不起的事,往后的路还长呢,有的是发展的机会。” 颜洪龄笑笑,没说话,说什么呢,他哥哥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了。 之后,颜洪龄在澳门发展顺利,1987年由颜氏装修公司转入搞食品进出口,后来,转为搞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现时,他已经加入了他哥哥成立的宝盛集团,整个集团的总值达三十几亿,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在这个时候,宝盛集团的发展余地是很大的,可以向海外许多国家发展,也可以向内陆发展。 颜洪龄选择了向家乡投资。他曾经说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放不下家乡的这块土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不如在家乡做得安心。 有人笑颜洪龄“老土”。 颜洪龄笑笑。 他在安海镇,开创了安海第一家集住宅、娱乐、花园、服务为一体的花园式住宅群——宝佳花园。由于安海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快就迎来了客户,提前订购,当时的一家银行愿意加盟,初始的势头十分良好,奠基仪式上,地市县的许多领导都来祝贺,资金似乎也不成问题。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当年入夏,全国为抑制通货膨涨,开始在经济领域宏观调控,银行的资金一下子收紧了,资金严重短缺。 颜洪龄的家人及好友都为他捏了把汗,要不要按期开工?还是等资金到位? 颜洪龄和他哥哥面对面坐着,各自抽着烟,只是沉默着。 烟缸里已堆满烟蒂,淡蓝色的烟弥漫着小小的房间。 “我看还是按期开工,不能等。” 颜洪龄看着他哥哥,略带沙哑地说。 颜延龄身为宝盛集团的总裁,当然知道此时他弟弟的难处。 如果从银行贷不到款,那就意味着整个工程6500万元都要由自己出。这是很担风险的。房地产业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大量的资金就要被套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如果不按期开工,只买个地皮放着,什么时候银行有钱了,再动手建设,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对顾客而言,就是一次失信,对家乡的父老乡亲就是一次失望,这可是比钱还贵重的。 “对,哥,我也是这样想,资金不够,我自己想办法,一定要按期开工,不能让父老兄弟看笑话。” “资金我们集团会想办法,我想凑一凑,6500万元还是拿得出来的。” 颜洪龄笑笑。 他相信,以往多少次风浪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一定也能闯过去。更何况,这次是在家门口盖房子,这口气一定要争。当年9月的一天,宝盛集团在没有向银行贷一分钱的情况下,开始了宝佳花园的全面建设。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现在,这座现代化的花园式住宅已经建成。“宝佳花园”在当时叫得非常响,因为这毕竟是在曾经贫脊的土地上建造的一座现代化的高级住宅。这本身就生动反映了改革开放的东南沿海的农村的惊人变化,及旅居海外华人对国家对家乡的挚爱的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讲,“宝佳花园”在人们心目中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投下的6500万元。 颜洪龄就是这样的人,他所追求的不是金钱,不是虚荣,不是高官,不是厚禄,而是对祖国对家乡对亲人的那份由衷的厚爱。 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有许多可以发大财、发横财的机会,他也不乏经商的头脑,但是,这一切都在他轻轻一笑中给拂去了。 正因为如此,颜洪龄的诚实、厚道、执着、自信得到了政府和家乡父老乡亲的信任。1993年他进入政协,1996年选入泉州市政协常委,在那年的政协会议上,他沉静而严肃地对百十来位委员及与会者,作了关于《泉州软环境的改造》的发言,对政府的服务职能作了深刻而独到的剖析,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这一天,颜洪龄又驱车来到码头,望着海天一色的壮丽情景,耳畔回响着海浪拍打堤岸的响声,回头看看,一排排现代化的海关大楼、公司办公楼、宿舍楼、仓库等等,已经装修完毕,只等人员驻进,正式启动。再朝前望望,码头的第二期工程即将开始,规模将更大。再望远一点,透过天际的云彩,可否看见对面的台湾岛。分割50余年,不相信它没有回归的一天,一旦和台湾实现“三通”,那么,石湖,不,是石狮、泉州、整个闽南、整个福建都将被带动起来,到那时…… 颜洪龄笑了。 笑得是那样轻,那样不动声色。 他当初行囊空空到澳门,如今成为企业家,前后经历了18年。18年,在人生的旅程中不算长的,但所经历的坎坷和精神上的洗礼却是那样令人难以忘怀。 不是吗?几多的辛苦拼搏都已化为人生的感慨,刻划在颜洪龄沉静的脸上和深沉的眼神中。 男人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更加成熟、更加坚韧,也更加显出男人所具有的独特的精神品格来。 岸边,浪花拍打,海上,一片湛蓝。 颜洪龄站立在码头上,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