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名称 | 入祀包公祠的林青天 | 普查地点 | 安溪县官桥镇 | ||
讲述者 | 林建达 | 录入者 | 黄成地 | 项目类别 | 民间文学 |
上过初中的人,都读过林嗣环的文章《口技》,也都知道福建泉州有这么一个人:林嗣环,字起八,号铁崖,清顺治六年进士,福建晋江人。
其实林嗣环实为安溪官桥赤岭人。他在广东做提刑按察司副使,分巡雷琼道(今海南省),驻琼州(今海南省海口市)。他死后,琼州百姓为他立神主,放在包公祠里,一并祭祀。在琼州百姓的心目中,他是可与包青天同列的林青天,是包青天的缩影。
包公在端州任职时,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离任时却两袖清风,连一块端州物产的“端州砚”也没带走,留下了“掷砚成洲”的千古佳话。琼州百姓把嗣环和包公一同礼祭,为什么呢?下面,就讲讲嗣环在琼州做官的一些事。
一、兴利除弊
琼州西关有一条江,两岸人民往来不便。嗣环见到这种情况,决心在这里造一条桥。此议一出,就有幕僚说:“造桥,是好事,可是,银两要怎么解决?你又不许向老百姓摊派。”
“动用银库。”嗣环说,“决不能向老百姓摊派!不能增添老百姓的负担。”
当地一向有依人头派捐征税的惯例,有一百多种的摊派项目,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完不成任务的里长也倾家荡产,命不保身。对此,嗣环十分清楚。
他刚到琼州,便微服私访,了解民情。
当地百姓,也是讲闽南话的,他听来格外亲切。他来到一户人家,听到一个女人在哭,哭声非常悲伤,令人心酸。他走进屋里,见到一位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低头望着孩子哭泣,一个男子刚坐在旁边,也泪流满脸,长吁短叹。他动了恻隐之心,问:“是不是孩子病了,无钱医治?”男人看了来人一眼,摇摇头;女人也抬头看了看嗣环,随即又低头哭泣。
“那发生了什么事?”嗣环又问。
男人起身,请嗣环坐,说:“这事,说了也没用,说了反而添加伤心。”
“那你说说看,”林嗣环说:“没准我也能帮忙。”
男人欲言又止。女人抬头看看嗣环,心想:“这人挺和善的,又气质不凡,说不定真能帮忙。”于是便一边抽泣,一边诉说。
原来,这里税捐繁多,今日这捐,明天那税。她丈夫是这个地方里长,负责征收本地捐税。丈夫心地善良,那些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无法缴纳,便自家替纳补上,田卖光了,便卖儿女,如今就剩下这个儿子,这次捐又来了,丈夫又要卖这个儿子,她不肯,丈夫说先度过难关再说,儿子可以再生。她拗不过丈夫,只好同意。她呼天抢地,怎么百姓生活就这么难!
嗣环听了,鼻子直酸,眼泪直流,说:“孩子别卖了,这捐也不用纳了。”
这夫妇听了,怎么能相信?不料,第二天,里长便接到通知,捐真的不用纳了,里长后来发现,来到他家的这个人,是分巡雷琼的长官,原来是这长官给免了。再后来,有很多税很多捐也免了,里长知道,肯定也是这位长官给免了。老百姓互相转告,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来了一个包青天。是啊!谁不打从心里感激林青天呢?
林嗣环革除了黑捐杂税。改为合理征赋。此次造桥,怎么能再摊派到百姓头上?因此,他决定申报,动用库银造桥。
造桥的消息传到民间,两岸百姓都动起来,有钱的捐点钱,无钱的出些力,不久,一条浮桥便造成了。
二、悲愤罢宴
一次,林嗣环收到高总兵的一张请帖,请他赴宴。高总兵为啥要宴请嗣环呢?其一,嗣环毕竟是朝庭委命分巡雷琼道的长官,有心拉拢他。其二,嗣环素有文声,有他来,总兵也可附庸风雅。
嗣环自然也知道总兵的用意。对总兵鱼肉百姓,他也有所听说,他本想拒绝,但想到若能借机规劝总兵,能使总兵有所收敛,也是件好事。因此,他去了。
太阳已近西山,在余辉下,地处热带的海南岛的自然风光,别具特色。途中,他掀开轿边窗帘,沿路观看。他看到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汉,坐在路旁,旁边放着一根竹拐、一个用席草编的破旧行囊、一块缺了一角的碗,脸容极为忧戚。这分明是个乞丐。林嗣环忙叫停轿。
轿夫和随从停下来,心里都明白,林老爷要行善了。
嗣环下轿,走到老汉面前,亲切地问:“阿伯,你怎么啦?”
老汉见一个当官的向他走来,本以为是要来指责他坐在路旁,有碍观瞻,没想到这当官的这么和善。他想应答,但由于刚才的惊恐,加上突在没气力,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饿!这老汉一定是饿了。嗣环拿出一些碎银给老汉,并嘱一个随从挟他去买点吃的。
嗣环重新上轿,自觉愧疚,心想须解决孤寡老人问题。
到了总兵府,高总兵自然不敢怠慢,出门迎接。府里客人,尽是当地的头面人物,他们相互拍马溜须,肉麻至极。嗣环极为厌恶,便登当作捐说:“在下非常疲劳,要稍作休息,恕不奉陪。”
高总兵吩咐下人,把嗣环带到一卧室。
嗣环一觉醒来,已是三更。高总兵听说嗣环已醒,便来请嗣环入席,一边饮酒,一边看戏。
嗣环刚举杯欲饮,看见满桌尽是山珍海味,不由想起途中那蓬头垢面的老汉。悲恨袭上心,放下杯子,放声大哭。
满座宾客见状,很是惊异,这林大人哭什么来了。高总兵更是狐疑不解。
“诸位见谅!在下这哭,实是悲之所致。”嗣环讲述了那老汉惨状,接着说:“眼前这山珍海味,使在下想起杜子美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真实的写照,在下心中悲痛万分,怎能下咽?”
宾客有的肃然起敬,有的觉得林大人诡异难测,有的暗自嘲笑林大人迂腐。
高总兵十分尴尬,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他毕竟久混官场,打圆场说:“林大人怜悯子民,可敬可敬!不过,林大人也想多了,未免自寻烦恼,何苦呢!李太白说得好,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啊,给林大人敬酒!”
一个十八岁左右的漂亮女优闻声出来,走到嗣环身边,给嗣环敬酒。
嗣环问高总兵:“这女子哪里人?”
高总兵答:“本地人.”
“好啊!你这个高总兵,如此欺侮我!”嗣环借机发挥,“圣上命我监守琼州,琼民都是我的子女,你宴请我,且叫我的子女来佐酒助兴,这不是太欺侮人吗?”说罢,袖子一拂,愤然离席。
此后,他和高总兵互揭上报,奉旨各降四级。他制一木板,漆红上书四字:钦降四级。派二个衙役,轮番高举,通报雷琼友人,以示不与贪官同流合污。
三、除暴安良
当时,琼州有个恶霸叫罗成基。他网罗一批人,占据一方,霸占民田,奸淫抢劫,无恶不作,地地道道就是一个大土匪。
嗣环到任后,当地名流先后来拜访。罗成基备下一份厚礼,托人送给嗣环。嗣环怒斥来人。来人讨个没趣,灰溜溜带着礼物走了。
罗成基本以为天下没有不贪腥的猫,这回真让他见识了居然有不爱钱的官,便暗暗吃惊,扩充人马,准备对抗。
嗣环查阅案卷,发现有不少告罗成基的状子,有霸占田园房屋的,有杀人越货的,有强占民女的,桩桩件件,充满着血泪的控诉!嗣环拍案大怒,岂能容此匪类横行。他也感到,前任不加征剿,可能是叫罗成基用银子摆平了。
他叫衙役放出话去,叫百姓有冤诉冤,有苦诉苦,一面具状上报,准备派兵征剿。
准备就绪后,嗣环就出兵。匪寇被剿平后,匪首罗成基斩首,被俘的匪徒,嗣环没有妄加杀戮。宽大为怀,他已有前例,那是他到琼州后,见牢里关着一些跟随南明的民众,他认为南明已覆灭了,没必要再关这些民众,就释放他们回家。对这些匪徒,如果没有民众控告有罪恶的,就释放回家。
罗成基死后,财产没收入官。嗣环查实,罗成基很多田地是霸占得来的,这些田地的税赋仍由原主承担。嗣环觉得这些田地应归还主,就力请上司,经批准后,就认真清理查证,把田地一一发还给原主。
四、力保外商
当时,有一些外商,用船载货到琼州贸易。有一次,一艘马加沙商船,停泊在海边。当地驻军发现觉得可疑就报给守备。守备到达后,便上船查看,见船上有不少财货,便起贪财之念,找个借口,拘捕了船主,准备杀人越货。但毕竟是官军,不敢贸然下手,心想带回军营审讯,找个罪名处斩,没收船货。
林嗣环闻讯后,就直奔军营,见到完备劈头就问:“你凭什么抓人?”
守备知道抵赖不过,只得承认抓了人,可一时还没找到罪名,语塞了。
“因为他是外国人,就可以抓,是吗?”林嗣环责问着说:“他来到咱这里,如果没有干非法的事,就不能抓他。”
守备想了好久,才说:“他有没有违法,我正要审查。”
“这简直是胡闹!”嗣环生气了,说:“你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能抓人?要是这样,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捉吗?我把你先抓起来,然后再审问你,这样行吗?”
“这……”守备自知理亏,不敢强辩。
“放人吧!”嗣环说。
“那……”要放人,守备又不甘心。
“人非放不可!”嗣环词严义正,“我们小小一个书生,承蒙朝廷录用,来到这里,责任是安抚边远之人。像这样违法破坏通商的挑衅行为,我绝不敢做。如果你不放人,我就申报给朝廷,让皇上裁决。”
守备怕了,心里很恨嗣环,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释放外商。
五、不畏强权
林嗣环收到一些百姓告状,控告当地驻军凌辱百姓。嗣环与总兵交涉,要他严加约束士卒。总兵仗着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的威势,根本没有嗣环的忠告放在心上。
总兵不配合,林嗣环不便冲入军营抓人,就想抓个现场,当场惩罚。这天,他带着几个随从出巡,来到一个集镇,见到几个士兵,从一家饭店出来,店小二跟在后面,说:“官爷,我小本生意,请付点本钱吧!”
“啪!”为首的军卒,一巴掌就对店小二掴过去,蛮横地说:“要钱,这就是钱!”
店小二捂着被打疼的脸,怒瞪了那军卒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还敢对老爷瞪眼!”那军卒牛气十足,对店小二拳打脚踢。
“住手!”林嗣环一声怒喝。
军卒转头一看,见是当官的,怔住了。
“拿下!”林嗣环下令。
几个随从一拥而上。这几个军卒倒也不敢反抗。打人的军卒束手就擒。
“打二十鞭。”嗣环下令。
随从把那军卒按在地上,抽打二十鞭,打得那军卒皮开腚裂,围观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那军卒是总兵心腹亲兵,被打成这样,总兵怒火满腹,但对嗣环也奈何不得,只得添油加醋,去巡抚那里告了一状。碍着尚、耿两个藩王,巡抚李端吾带人来找嗣环。嗣环出府迎接,把巡抚接到客厅,请巡抚上座,依例问候请安。
对嗣环的耿直,巡抚是知道的。有一次巡抚宴请下属,嗣环赴宴,呼呼大睡,实在有失巡抚尊严,但巡抚自打圆场,说嗣环勤政,实在是太疲劳,既勉励下属,也挽回体面。这次,若不处理好,藩王一怒,嗣环就有生命之虞。巡抚说:“嗣环啊嗣环,你胆也太大了。你所打之人,是总兵心腹亲兵,而总兵又是藩王心腹之将,你闯下大祸了。”
嗣环把百姓告状逞给巡抚,说:“请大人过目。”
巡抚看了告状,沉吟不语。
嗣环说:“大人放心!下官敢做敢担当。如果我怕死,就不会鞭打那军卒,如果大人需要我这颗头,才能免藩王之责,那你就砍吧!”说罢,把脖子一伸。
巡抚本想叫嗣环去总兵府,向总兵赔情,以了此事。现在看来,要嗣环如此做,比登天还难。
嗣环说:“要下官项上人头,大人是不甘的,下官这样做,也是维护大人清誉,维护朝廷声名。”
“有了,就这样办!”巡抚受此话启发,有了对策。他嘉勉了嗣环,告辞走了。
巡抚去见两位藩王,陈说纵容驻军欺凌百姓,会大大损害藩王带兵清誉,要藩王对各地驻军严加约束。藩王听了,觉得有理,就严斥总兵,不得再有欺凌百姓之事发生。